第45章 章
第 45 章
Chapter 45
風景向後疾馳, 繁華的霓虹燈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茂密濃黑的雲杉。
他們駛入郊區。
一路上宋青梨都在克制不住地回想景川媽媽對她說的那些話。
想起他們的t過去, 想起景川的傷疤以及他表現出的種種。
宋青梨便覺得心裏堵得慌。
景川是個驕傲的人,他的傲骨不允許自己把這些苦難對外訴說。越是冷靜自恃,越是暴露他心底的不安。刻毒的語言和驕矜的性格是他最後一道壁壘,實際瑰麗的血肉下,海嘯轟鳴,盡是驚濤駭浪。
他不知道還有多少年才能遇到她,這幾年完全浸泡在自責裏。他後悔當年不夠堅定, 沒有握緊她的手, 沒有豐厚的財力給足她安全感。鮮花,掌聲, 名譽, 金錢, 他現在應有盡有, 可他再也沒有她了。
遙遙無期的等待逼迫他面對現實,實際上他已經在試了。
不是嘗試脫敏。
是嘗試一次又一次地尋找她的痕跡。
古董店就開在南潭寺對面, 他擺滿了他們的回憶, 等候她的光臨。
他對她,從來不會坐以待斃。
可她一出現, 他又丢盔棄甲, 全盤崩潰。
多年來苦心經營的表象瞬間破滅,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被反複掀開, 腔壁空洞, 血肉糜爛, 遲遲得不到救贖。明明解藥在前,他偏又變成一個矛盾體, 最不想被她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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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吓走她。
不想她因為同情而憐憫他。
所以,宋青梨選擇不去過問。
他們互相諒解。
她選擇為他保有最後的體面。
冷風吹過,眼睛酸楚而幹澀,宋青梨揉了揉,忍住情緒。
她轉過頭去,剛想說些什麽。
景川拔下安全帶,“下車了。”
宋青梨看了看周圍,“這是哪兒?”
“你下來不就知道了?”
宋青梨哦了聲,試圖去摁開安全帶。
很奇怪,上車還很流暢的卡槽突然變得驽鈍,裏面像加了鎖,宋青梨怎麽拔也拔不出來。
反複幾次,導致她有些心急。
副駕駛座的門忽然開了。
景川盯着她看了幾秒,禮貌地試探:“我幫你?”
“好,謝謝。”
得到了她的允許,景川才敢上手。
SUV底盤很高,他們視線錯開,一高一低。
他站在陷落的一頭,握住卡槽。
另一只手像找支撐點似的,控住她的腰肢。
他的手掌溫暖又敦厚,指節瘦削,每一節都像經過精心的裁割,按在皮肉上的骨骼有些硬實,輕柔而克制的力度卻完美中和掉這份感覺。
男人的腦袋上下起伏着,宋青梨聞到一陣很好聞的皂香。
咔噠一聲,安全帶順利解開。
景川仰起頭,揉了揉她的腦袋,“下來吧。”
“我在這兒接着你,別怕。”
他看着她,漂亮的丹鳳眼反射出滢滢的水光。
像包含無盡風月,溫柔缱绻。
宋青梨咽了咽,環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抱下來。
抹胸裙向前勾,空出一點不小的空隙,男人灼熱的鼻息往裏鑽。
她細喘着,慢慢低頭。
映入眼簾的,先是男人烏黑的碎發,高挺的眉弓,再往下看,迷離的燈光下,那張五官立體的臉浸泡暧昧的光裏,線條邊緣一點一點虛化。
她緊緊地摟着他,生怕自己稍稍一動便帶得兩個人都重心不穩,冷風從身後闖過,掀起柔軟的發絲,偏偏兩片柔軟前又是熱的。
她清晰地感覺到,有股暖意滑入心口。
好不容易站定,景川卻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
他看着她,眼神朦胧。
宋青梨心跳如擂鼓,櫻唇動了動,“謝,謝謝。”
她有些結巴,“在這兒放我下來就好。”
“好。”
他今天意外的好脾氣。
他們落地在一個花園,外面用栅欄圍着,沒有更多的阻礙。
景川抓着她的手,推開門往裏走。
每經過一處,道路兩旁彩色的燈便軒然亮起,柔和的彩燈張結在乳白的栅欄之上,看上去童趣又浪漫。
草地也軟綿綿的,昨夜下了雨,微微濕潤,桃花碎瓣零落一地,整條路像人工編織的毛毯。
走到最深處,宋青梨才發現有什麽異常。
不對。
這不是花園。
是個……樂園?
懷疑很快得到了佐證。
撥開細碎的綠蘿後,面前出現了一個龐大的摩天輪。
宋青梨懵了幾秒,很少有摩天輪還開在這樣一個場所。
這裏不僅偏僻少有人煙,而且樹葉修葺整齊,花卉一看便知經過精心的打理。
周邊沒有售票口也沒有攤位,只有一個在桃花樹下,沒有招牌的發光餐車。
遠遠望去,更像是個私人樂園。
宋青梨愣了愣,“這是你的摩天輪嗎?”
言下之意,這是您景川大佬自己買的,專屬于您的摩天輪嗎?
景川無甚所謂地聳肩,“嗯。”
宋青梨:“……”
她擡腳朝光源處走去。
餐車裏無人販售,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冰櫃。
冰櫃被雪糕塞得滿滿當當,電流蹿過,因為制冷而發出悶悶的響動。
等等。
這冰櫃也太眼熟了。
宋青梨眨眨眼,立刻看他,“這是上次電影院裏的那個冰櫃?”
景川點頭,“嗯。”
他看着她,“這次你沒在生理期,可以吃個夠了。”
宋青梨愣了愣,“所以,上次你是因為我在生理期才故意全部買下來的嗎?”
景川沒說話。
默認了這個事實。
宋青梨心裏一陣發酸,喉嚨更堵了。
“你真的很傲嬌。”她咬着唇,“當時幹嘛不直說嘛。”
景川默了幾秒,“如果當時說了,你是不是就不會跟他走了?”
他定定地望着她,眼底布滿潮濕和謹慎。
其實,他也後悔過這件事。
當初他确實有過直說的念頭,可是看到韓北山獻殷勤,她還樂于接受的樣子,心裏就像被千刀萬剮,難受得要命。
于是,他被動地選擇了另一個迂回的方式。
他想讓她注意到他。
想讓她分一點點眼神給他。
哪怕只有那麽一點點也好。
宋青梨垂着頭,也沒有回答。
她轉身把櫃門拉開。
裏頭雪糕的種類比上次多了許多,她挑花了眼,最後随便拿了個葡萄冰。
景川走到操作室去,打開了摩天輪的開關。
車廂上的燈光一瞬亮起,摩天輪潔白的身軀變得更為耀眼,夜空浣去了往日的可怖和孤獨,因此被打得通明。
漆黑像被洗褪了色,泛出淡淡的銀灰。
景川的摩天輪要比別人的不同些,車廂數量少,但內部空間更大。
緩慢上升的過程中,她趴在窗臺往外望。
他們距離地面一米,二米,然後,五米。
花園流光溢彩,高大繁茂的松葉繪出風的形狀,萬物開始有了生機。
她在看風景。
他在看她。
景川攥着手心,“其實,這個摩天輪我買了快兩年了。”
“本來只是留着當做個念想,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你。”
宋青梨停滞,感覺身體濃稠而黏膩的血液慢慢凝固。
“抱歉。”景川垂下頭,“我為這段時間給你帶來的麻煩道歉。”
“如果你不肯接受,我就把摩天輪停下來,自己離開。”
“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纏着你。”
他認真而虔誠地望着她,眼底濕漉漉的。
宋青梨從這句話裏再次看到了四年前的他。
景川垂下眼睫,從褲包裏翻出一個白色的遙控器。
遙控器上的天線狹長而脆弱,按鈕因為汗漬而隐隐發亮,上面黑色的文字變得難以辨認。
他緊緊地攥着遙控器,手腕發顫。
這些動作落在她眼底成了文藝片裏的慢鏡頭,每一幀都如此漫長,每一幀都如此讓人印象深刻。
她看着他的指腹落在紅色的緊急按鈕上空,即将摁下。
宋青梨忽然奪過遙控器,扔到一旁,轉而沖上去抱着他,用身體代償。
景川身形一頓,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有些失措。
宋青梨忍着鼻音,“景川,你真的很瘋。”
“現在都多高了?我不同意的話,你又打算從這麽高的地方逃走嗎?”
“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我喜歡你。”她埋在他的胸膛裏,聲音溫熱,“我不要你走。”
這段時間她想過很多,想過他們之間的距離,想過他們各自的變化。
她害怕他們無法抵禦差距帶來的災難,也害怕她四年後變成這樣了,景川不再喜歡她。
可這些想法在此刻都被抛之腦後,她現在非常清楚。
不管是四年前的她還是四年後的她,同樣值得被愛。
這個男人也是。
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她都喜歡他。
她不再瑟縮于原地,也反應過來景川已經朝她走來了九十九步。
這最後這一步,她自己來。
心髒突突地跳,這些令人臉紅心跳的話好不容易說出口,懷抱裏的人卻沒什麽反應。
宋青梨羞得慌,再怎麽說她也是個女孩子,自尊心很高的好不好。
她推開他,準備起來。
一雙大掌卻猛然t扣了上來,用力地罩在蝴蝶骨上。
他像瘋了似的,拼命地把她往身體裏揉。
宋青梨被壓得透不過氣,也被男人滾燙的鼻息惹得渾身發熱。
景川趴在她的肩上,像個脆弱的小孩。
沉默幾秒後,他忽然笑出聲。
“你說。”景川輕輕地啧了聲,“你是不是愛慘我了。”
“……”
宋青梨默了幾秒,也跟着笑出聲。
這個回答,還是這麽景川。
不過沒關系。
可以的話,她希望他一輩子都保留這樣的少年意氣。
摩天輪自然而然地升到了半空偏上,還有幾分鐘就要抵達最高點。
對岸的河波光粼粼,美得極度迷幻,她仰起頭,一疊接一疊的層雲變換成漂亮的鮮花,無數斑斓的蝴蝶扇動翅膀,向她飛來。
她嘗到了蝴蝶帶來的甜蜜。
他慢慢松開了手,為二人拉出一段十公分的距離。
“所以,我可以從你的男朋友開始做起了嗎?”景川說,“複婚以後再說?”
“?”
複婚?
狗男人怎麽這麽急?
“達咩。”景川的這句話很快把她從感動中拉回來,宋青梨義正言辭道,“在你手下打工都還有試用期,怎麽輪到我當你大哥就沒啦?”
“好好好。”景川也立刻妥協,“試用期多久。”
“公平點喽,也是三個月。”
景川皺眉,“這麽長?”
宋青梨平靜地說:“等不了我剛剛那些話就撤回了。”
景川頓了幾秒,然後咬牙切齒,“好。”
看他久違地吃癟,宋青梨心裏爽得不行。
美美地往後倒,享受旖旎夜景。
某人心裏卻難受到爆炸。
他忍受不住,蓄意靠過來讨價還價,“能不能縮短點?”
宋青梨:“縮短成多久?”
“三秒鐘。”景川面無表情,“多一秒都不行。”
宋青梨翻了個白眼,“哦,那我看看你怎麽個不行。”
此話出口,兩個人同時沉默。
景川的眼神因此變得暧昧起來。
宋青梨咽了咽,“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景川意味深長地嗯了聲。
“知道。”景川說,“我行不行,你最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
趁着宋青梨無言,景川默默地和她又坐近了些。
二人之間的距離越縮越小,幾乎是肉貼着肉。
宋青梨沒有趕他。
二人心照不宣,都知道剛剛複合的人會做些什麽。
……可這是在野外。
野外做這些……是不是太刺激了點?
很快,景川握住了她的脖側。
輕輕往自己懷裏帶。
枕在他的胸膛裏要比靠在硬實的廂壁上舒服,男人高溫的檀香夾雜着白葡萄酒的清香,一絲一縷,以輕盈的形态往鼻息裏鑽。
可再怎麽說,景川畢竟是個男人,還是個長相極佳,身材極好有一堆腹肌胸肌的男人。
宋青梨拽着桌子,準備起來。
“別動。”景川制止,“我抱會。”
他的紐扣解開了幾粒,領口輕悠悠地晃動,一路開到了肋骨。
冷白色的薄肌若隐若現,甚至因為她的掙紮而更加淩亂。
宋青梨偏頭,耳尖恰好蹭到他瘋跳的心口。
顱內那根緊繃的弦,啪,斷了。
她的臉一瞬爆紅,臉低低地埋着,聲音也軟了下來,“我好熱,你別過來了。”
“熱?”景川說,“那吃點冰解解。”
來的時候買的葡萄冰還沒拆,因為放置了好一會,表面有些融化。
冰球濕噠噠的,一截冰要融不融地包裹表面,黏黏稠稠地滴着。
景川從包裏翻出一包一次性手套,拆開,緩慢地穿好。
動作遲緩,倒顯暧昧。他這娴熟的手勢很像是在拆點別的。
宋青梨被他逗得耳根發紅,眼睫濕漉漉的,粘黏成簇狀,細膩的毛孔冒着熱氣,雙手軟綿綿地挂在他的手臂上。
她像一顆融化的雪糕,以奶白的形态淌他的大月退之間。
因為他的觸碰,光裸的肩膀一聳一聳。
景川忍耐着,微微張着口,像哄小孩似的,“啊——”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紅潤的舌頭,接住葡萄冰。
下一秒,某人突然從身後折來。
他吻在她的唇上,舌尖貪婪地挪過冰球,又勾住她的唇縫,讓冰球在二人的口腔裏來回滾動。
冷氣彌散,這個吻又濕又冷。
男人溫熱的脖頸在她鎖骨上來回蹭弄,他環着她的腰,像是在蓄意挑逗。
摩天輪升到了最高點,這個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他舐吻着,啃含着,占有的快感摩擦不停,勾纏的舌在冷氣中汲取彼此的溫暖和氧氣。
宋青梨掙紮的手慢慢放下來,轉而向後,以一種極其別扭的方式回握着他的腰。
景川吻得她頭腦發脹,胸腔裏的心髒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來。
兩個人都沉溺于這個甜膩的吻,直到冰球徹底融化。
好不容易分開,唇角濕濕嗒嗒,有些黏膩。
宋青梨哭喪着臉,唇瓣還是葡萄味的,“這明明是我的。”
景川拭去她眼角的淚花,又拿起剩下的一袋冰。
他從中提取一塊兒,哄騙道:“乖,我也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