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 幻夢
95 幻夢
◎看她遠行(if線完)◎
雲赫兩家完全可以稱得上門當戶對, 因為生的漂亮,赫峥幼時跟赫延一起來國公府時,樂渠就把他列為了女婿預備役的一員。
只是後來雲映漸漸長大, 跟赫峥表面全無苗頭, 所以身邊的親屬都漸漸默認了他們只是朋友。
如今他來求娶,難免給人一種被自家人在眼皮子底下撬牆角的荒謬感。
偷偷在一起這麽久他不說。他想幹什麽?親嘴時被逮個正着才承認,就這麽不把雲映當回事?
雲映心虛,但赫峥都應了下來。
她一直都沒怎麽說話, 都是赫峥站在她前面幫她應對, 直到最後,她鹌鹑似的才冒出來表态一句:“爹爹娘親,我願意嫁給她。”
雖說他們幼時相識,兩家人熟到不能再熟, 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
所以商量婚期一事,要等下次赫家上門提親之後再定。
雲頌和雖然不高興,但不會真的阻礙自己親女兒的選擇, 總之今日也算是把婚事提到明面上來說了。
赫峥走時, 雲映要去送他。
雲頌和攔住她:“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路, 你回房待着去。”
雲映不願意,拉着雲頌和的衣袖,央求道:“我以前每次都送他的。”
她聲音很低,道:“你今天對他太兇了, 我要去安慰他。”
雲頌和聽着就氣不打一出來,他看向不遠處正在和雲安瀾交談的父子倆,指着滿面春風的赫延道:“你看他笑的, 這父子倆指不定心裏高興成什麽樣呢, 哪用得着你安慰。”
雲映看過去, 只見動作間,赫峥衣袖裏藏的珍珠鏈掉落幾分出來,又被他迅速抽回。
雲頌和皺着眉道:“他還帶珍珠手鏈,你說說,哪個正經男人帶這種鏈子?”
雲映心虛,這下連辯解都不敢。
總之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隔日一早,赫家就派人過來提親。等雲家幾個長輩都同意議婚後,赫峥才第二次登門。
請期那天,日子定在了八月十六。
原本是八月十五,正值中秋時,但兩家人商議後,想讓雲映在家裏再過一個團圓夜,雲映當然沒有異議。
從那起,雲映與赫峥見面就少了點,雖然他偶爾會在晚上偷偷溜進來,但平日裏,她若是出門就沒法像之前那樣,光明正大的去說是跟祈玉在一起了。
越是臨近婚期,府裏就越是明顯忙碌了起來。成親前兩個月,赫家送過來一件赫峥的舊衣,按着禮制,她要給他的衣服上繡個鴛鴦。
雲映平日在家很少做繡活,但她的繡工半點不差。
在與赫峥沒辦法順理成章天天見面的日子裏,他的舊衣卻理所當然的躺在了她的榻上。
時下女子出嫁繡圖樣時,總喜歡挑些時興的款式,有些甚至不繡鴛鴦,但她最後還是規規矩矩繡了最為傳統的芙蓉鴛鴦圖。
繡圖提前半個月就完工了,衣裳被她工工整整的疊好放在箱子裏。
八月初的一天晚上,外面蟲鳴幽幽。
雲映又把衣服拿出來瞧。
寬大的薄衫被她攤在床上,衣擺處是針腳細密,栩栩如生的荷下鴛鴦。
在衣衫旁邊,是個跟他衣服同色的小肚兜,上面的圖案跟他衣擺處一模一樣。
這是不知從哪聽的犄角旮旯的規矩,也不太正經。她覺得挺有意思,也想跟他穿一樣的貼身衣物。
欣賞了會後,雲映彎腰要把衣服收起來。
木窗忽而被叩響。
雲映心神一緊,連忙跑去窗邊開了窗。
夜風灌進來,混雜着他身上的淺香,男人裝束松散随意,額發被風掠動,臉龐略削瘦,望着她目光灼灼。
他撐着窗臺笑着問她:“跑這麽快,想我想壞了吧。”
雲映看了眼周邊,然後道:“誰想你了。”
“趕緊進來。”
赫峥身形利落的翻身進窗,然後熟練關上窗子。
夜探閨房這事反正也不是頭一回幹了,他第一次過來時還是在兩年前,那會進窗因為太緊張還絆了一下。
他記得那會雲映紅着臉坐在床上,而他坐在凳子上,兩個人都局促的說不出話。
可轉眼間,他們都要成親了。
房內燭火溫暖,雲映給他倒了杯茶,赫峥沒有接,而是迫不及待從腰間拿出一塊鎖來。
“送你。”
雲映低頭一看,是塊翡翠同心鎖。
祥雲花紋,精致繁複,握在手心有些冰涼,剔透瑩潤的綠,甚至能透出掌心的顏色。
饒是雲映見過不少珠寶玉石,仍不自覺小心起來,赫峥補充道:“是我前段時間出京時,從一個南下的貨郎那弄來的翡翠,然後送去宮裏如意館做的。”
“怎麽突然間送我這個?”
赫峥低頭吻了下她的額頭,道:“定情信物。”
雲映輕笑一聲,然後把鎖收起來道:“我倆的定情信物都堆成小山了。”
赫峥沒有反駁,笑着讓她都收着。
送完後,兩人間沉默了下。
赫峥從桌上拿起她倒給他的水一飲而盡,看向她道:“那……我走了。”
“這麽快啊?”
赫峥嗯了一聲,夜探閨房說是不止一次,但傳出去其實不好,尤其是是眼下快要成親時。
他只是感覺好久沒見她。
雲映靠在桌沿,低頭輕聲哦了一聲。
赫峥沒轉身,她也沒有上前幫赫峥開窗看看外面有沒有人的意思。
兩人對視片刻,赫峥主動找了話題:“……我來之前,你在做什麽?”
雲映回頭指着那件衣服:“在看幫你繡的衣裳。”
赫峥目光這才落在床榻上,很久以前她給他繡過帕子,到現在都還被他裝在身上。
他一直知道她繡工了得,但還是贊嘆了句:“好看,比我所有衣服都好看。”
雲映很受用,她道:“你太誇張啦。”
“旁邊那個是什麽?手帕?”
雲映道:“不是。”
赫峥又多瞧了眼,認了出來,他目光變得有幾分微妙,低聲問她:“也是給我的?”
“這個我若成日裝在身上,可能很難專注。”
雲映擋住他的視線,道:“想的美,誰說是給你的。”
赫峥拉住她,偏要去看,還有些不講理道:“真不是?可我很喜歡。我方才還在想,能不能請娘子給改成香囊,這樣我就能光明正大——”
雲映倏然出手捂住他的唇。
因為他一直很正經,油嘴滑舌與他基本不沾邊,所以他偶爾跟她說兩句情話,效果就格外明顯。
雲映警告他:“別說。”
她頭腦發脹,臉頰也泛了紅:“你好膩歪啊,還沒成親,不準喊我娘子。”
赫峥吻了下她的掌心。
“……”
她收回手,赫峥就笑着道:“你怎麽又害羞了。”
雲映不想再跟他說下去了,她推了下他的胸口,道:“好了好了,你走吧。”
赫峥被她推的後退兩步,道:“那我真走了。”
雲映催促道:“走吧。”
她幫他推開窗,外面一輪圓月。
盛夏的清風迎面吹進窗子,赫峥靠在窗前,風灌進他的衣襟,他定定看着她,然後對她道:“我會想你。”
“知道啦。”
“你會想我嗎?”
“不會。”
“口是心非。”
他跳出窗子,然後最後回頭道:“好夢。”
直到赫峥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雲映唇角的笑意都未曾消失,她對着虛無的夜色,跟着說了一句:“想你,好夢。”
……
八月十五當日。
府內已經布置的差不多,一場熱熱鬧鬧的團圓家宴後,一切都歸于寂靜。
不過是嫁人而已,鋪墊了好幾個月,按理說早該沒什麽情緒,但雲映還是睡不着。
她坐在窗邊仰頭靜靜看着月亮,心想生命就這樣要開始另外一個階段了。
這種感覺很微妙。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忐忑些什麽。
院子裏彌散着輕淺花香,院門被輕輕推開,樂渠從外面走進來。
雲映原先坐在臺階上,見她過來後站起身子,道:“娘親,你怎麽來了。”
樂渠道:“怎麽還不睡啊。”
雲映道:“出來看看月亮。”
樂渠過來握住她的手,然後同她一起坐在了臺階上,柔聲道:“那我跟你一起看。”
清輝落在院子裏,落在她們兩人的身上。
清風帶着涼意,怡人舒爽。
雲映的相貌随了樂渠大半,精致的五官,最直觀的驚豔,她倆坐在一起時,能輕易瞧出就是母女關系。
她輕輕靠在母親的肩頭,望着天上璀璨的星空,緩聲道:“娘親,我好舍不得你。”
“明明很近,我知道我走兩條街就能回家,祈玉也說會跟我一起常常回來,可是我還是覺得……”
好像要獨身出走了。
剩下的她沒說完,因為她也不知該如何開口了,成親是件喜事,夫君是她自己滿意的,其實沒什麽遺憾的。
樂渠看着她,認真道:“小映,你就算出嫁了,國公府也是你的家。”
她又笑道:“只要我跟你爹還活着,你的家就永遠都在。”
雲映挽住她的手腕,聽這話眼眶不知怎麽有些模糊,她道:“那我可以常常回來吃栗子糕嗎?”
“當然可以啊。”
雲映又道:“我沒法天天睡我的院子了,赫家我也沒去過幾回,不太熟。”
“蘇夫人是個怎樣的人呢?也不知道她好不好說話。”
樂渠道:“管她是什麽樣的人呢。”
“你只管做自己該做的就好了,做不到也沒關系,沒人會說你的。”
雲映低着頭沒有出聲。
以前她總之是作為女兒,作為戀人,被包圍被寵愛,她不需要承擔什麽,可以肆無忌憚的去愛別人。
嫁人以後好像就不一樣了,要開始學着她娘親的模樣獨當一面。她覺得還有好多事,她都沒準備好。
“小映,別想那麽多,很多事情是不需要準備的。”
“可是……”
樂渠打斷她,又小聲道:“其實剛才我想讓你爹也過來瞧瞧,他不來,躲房間裏偷偷哭呢。”
雲映啊了一聲,匪夷所思道:“真哭了啊?”
樂渠點點頭,道:“還背着我不讓我看呢。”
“他這幾天總是跟我念叨,其實悔婚的話,後果沒想象中的嚴重,還想讓我勸你再想想呢。”
雖然很悵然,但想起悔婚,雲映的眼淚憋回去點,她道:“我爹胡說什麽呢。”
“這都定下了,想什麽想,勸我也沒用,赫峥都夠好了,我悔婚對他也不負責任了,我總要出嫁的。”
“再說了,我很喜歡他的,我又不會跟別人成婚。”
樂渠安靜的望着她,雙眸溫柔明亮。
聽女兒一連串的說了一堆後,才彎起唇角,擡手輕抹了下雲映眼角旁方才沒擦去的淚水。
她低頭道:“對呀,總有這麽一天的。”
樂渠又呼出一口氣,拍了拍雲映的手臂,然後道:“不過現在來,娘親還有點正事。”
她招了招手,随侍的丫鬟便跟了過來,手裏提着東西,樂渠牽着雲映的手,道:“來,進屋裏說。”
雲映問:“怎麽神神秘秘的。”
樂渠回頭沖她眨了眨眼睛,道:“上課。”
“小映,一會你別不好意思,這是每個姑娘出嫁前都得知曉些的。”
“他這麽年輕,可千萬別叫他傷着你。”
雲映當即就猜到了。
她心虛的哦了一聲。
雖然樂渠對她溫柔的多,但她仍不敢跟樂渠說其實她跟赫峥早知道怎麽做了,根本不用人教。
她只好裝作懵懂的模樣的問:“……上什麽課啊。”
八月十六當日。
好像整個京城都熱鬧了起來,國公府亂中有序,樂渠風風火火的操辦着府內大小諸事。
雲映是他們唯一的女兒,從嫁妝到排場都是雲頌和親自安排的,珍寶金銀暫且不說,裏頭還有一張千機拔步床,光是擡起都得十幾個人。
規格完全比肩皇室女郎,根本不少于赫家送來的聘禮。那天上午,城內人光是看這兩家擡聘禮跟嫁妝就看了一上午。
天還沒亮時,雲映就起身,然後一直忙活到下午,連午膳都只匆匆吃了兩口。
黃昏時分,雲映終于被接上喜轎。
赫峥握住她的手,低聲跟她說了一句:“娘子。”
“娶到你了。”
雲映彎起唇角,眉眼柔和。
吉時到,轎攆被擡起。
雲映移開移開扇子,看向轎下的站在一起的樂渠和雲頌和。
可太陽還未曾全然落下,光線落在他們身上,模糊了他們的臉龐。
她心裏突然莫名一陣慌亂,她有些急切的想看清他們,但越努力眼前越模糊,擡手碰了一下,原來是她哭了。
越模糊就越着急,越着急眼淚就越多。
她有些急切的去擦,眼睛一眨不眨的去看她的樂渠和雲頌和,可他們在光暈裏,她還是看不清楚。
“小映,不要哭。”
嘈雜中,她聽見了樂渠的聲音。
像柔風化雨,雲映又被安撫,她無聲嗯了下。
天際日光洶湧,餘晖如金,黃昏的風卷起躍動的碎光,飄向遠方。
喜轎啓程,鑼鼓喧天。
雲映不再回頭去看她的父母。
但她能感覺到,他們她身後送她出嫁,在看她遠行。
一切都順利無比。
落轎赫家,被赫峥攙扶着走進門,耳邊是一片喜慶的嬉笑歡祝聲,三拜過後,禮成送入洞房。
等赫峥回來時,雲映已經洗去厚重的妝容,正盤腿坐在榻上,打量他們的新房。
房門被慢慢推開。
他動作輕,但因為一路疾步,所以胸口略微起伏着。
他看見她被暖黃燭光包裹,面龐恬靜,笑着看向他,對他道:“你回來啦。”
好像是夢裏見過的場景。
赫峥嗯了一聲,踏進房門。
怕酒味熏到他,所以他提前沐浴換了衣服,但因為走的太急,額上還是出了些汗。
他朝雲映走進,然後開始脫衣服。
雲映道:“……你急什麽。”
赫峥把外衫随手扔在一旁,只見他裏面穿的是不久前送回赫家的那件舊衣,上面是她繡的芙蓉鴛鴦圖。
“急着給你看。”
他捧住她的臉親了一口,然後道:“很适合我。”
雲映被迫後仰幾分身子,她摟住他的脖頸,輕聲道:“就你着急。”
說話時,吐息落在他的唇上。
雲映吻了他一下,然後小聲問他:“現在開始的話,會不會有點着急?”
赫峥扶住她的腰,沉吟片刻道:“可前面的禮都行完了,不開始的話,我們要做什麽?”
雲映貼近他的臉龐,思索道:“說說話?”
赫峥摟着她躺在榻上,道:“……現在說了,弄完以後幹嘛。”
雲映覺得很有道理,輕易就被說服了。
接吻空隙,她擡手就扯他的衣服。
赫峥按住她的手,在關鍵時候起身,自己脫了衣裳,然後小心搭在了一旁,這才欺身而上。
“你會不會啊。”
“你在開什麽玩笑?”
但到底是沒有真刀真槍過,這個過程其實不如想象中那樣順利。
很快,他就學到了技巧。
紅燭悠悠,長夜漫漫。
雲映眼眸半阖,那點燭光在她眸中上下晃動,她感覺自己被頂的神魂破碎,無數次懇求他慢點,輕點。
她累的渾身無力,慢慢阖了眼。
燭火在她眼前消失。
一切陷入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逐漸變得明亮,雲映有些恍惚,慢慢又睜開了眼睛。
天光已大亮。
但桌上沒有那兩根紅燭,場景是熟悉的樣子,但俨然不是新婚。
思緒慢慢回籠時,有人親了下她的臉頰。
赫峥光着上身躺在她旁邊。
他跟夢裏一般無二,男人碰了碰她的臉頰,輕笑着道:“怎麽呆呆的,也做夢了?”
【作者有話說】
還有最後一章番外,應該是現實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