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崔莳被押解的守衛蒙上雙眼, 雙手朝後捆上了繩索,在內庭前交由銮儀衛的人再押解,一路穿過重重宮室,來到了一處所在, 屋內燒着溫暖的地龍, 熏香脈脈, 裏頭似還摻雜了綠梅淡冷的幽芳, 混雜在一處。

銮儀衛的人要打她雙腿,喝令她跪下,上首傳來一道聲音:“退下吧。”

崔莳雖然被蒙住雙眼, 什麽也看不見,但能聽出這是賀蘭桀的聲音, 聲音沉拙、疲倦、沙啞, 由聲及人可以推知,他的毒肯定還沒全解。

強弩之末, 硬撐吧。

估計他活不了太久了。

崔莳振奮地想道。

左右銮儀衛軍均已退下, 賀蘭桀略帶虛浮和踉跄的腳步聲,在她耳畔響起。雖然看不見,但聲音的敏銳度卻在放大,他每走一步,都要凝滞半晌,在往前走, 拖着這個一副将死半殘的身,想來也很是吃力。

對方停在了她的面前,不再往前走了。

肯定是防備她出手。看來他怕了。崔莳冷冷地想。

“你叫什麽名字?”

他再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終于清醒了?知道她不是崔莺眠了?

崔莳一派坦然地回:“不是已經說過了麽, 我名崔莳,是你自己不信!”

賀蘭桀道:“何方人士?”

崔莳頓時陰沉了臉, “家父劍南道東川渝州禦史崔夢熊,小人物,想來陛下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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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賀蘭桀卻出乎她的意料,一下給出結論:“私通土人收斂軍饷的崔夢熊?”

話音一落崔莳便憤怒地朝他撲了過來,張開牙口就要咬他,賀蘭桀後退了半步,她東找找西找找沒碰到他一片衣角,一頭撞上了柱子,霎時滿頭包吃痛不止。

“唔——”

她嚷嚷道:“你趕緊把眼罩給我解了!”

銮儀衛都倒抽涼氣,敢命令聖人的,這還是第一個,口吻還這般嚣張。

賀蘭桀的聲音就在她身後,半是幸災樂禍半是可憐:“咳咳,不解。”

“……”她好想把這狗昏君咬下一口肉來!

“我父親沒有私吞軍饷!”崔莳憤憤道。

“這麽信他,誰告訴你的?”賀蘭桀低低咳嗽一聲,清一清嗓,道出了自己的猜測,“海昏侯對你說,崔夢熊是清白的,利用你對我的仇恨,和你與皇後酷似的容貌,來刺殺我?”

崔莳昂首扭頭,“哼。看樣子我是殺不了你這個狗昏君,你不如直接給我一個痛快的!不必審我了,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賀蘭桀颔首:“好,我不審你,你只再告訴我一件事情。”

崔莳心道這個狗昏君肚裏的花花腸子肯定不少,不然怎麽教王太後和海昏侯日防夜防,日子過得像被黃雀盯上的螳螂?不管他問什麽,自己咬緊牙關,一句話都不回答就是了,他要是惱羞成怒,殺了自己就皆大歡喜。

賀蘭桀問的卻是:“你可有之前十幾年的記憶?在東川待到多少歲,哪一年到了東海,流落東海時身旁還有什麽老熟人,誰能證明,你是崔夢熊之女。”

崔莳被問得一愣,但是,她的臉色變得愈發晦暗,充滿了仇恨。

狗昏君給他下降頭了,蠱惑她?

她豈會上他的當?

崔莳偏偏不吃這一套,任憑賀蘭桀用那種手段騙取她口中的機密,她愣是一個字也不說。

賀蘭桀大約也是無奈,嘆了口氣來到她的身後,步履輕盈,無聲無息地停下。

崔莳登時全身緊繃,頭皮發麻,狗昏君要對她作甚麽?

他卻只是輕輕地擡手,将她的眼罩緩緩解下。

眼罩落地,目光中頓時盛進來浩浩的火光,只是面前還模模糊糊的,她急忙轉過身警惕賀蘭桀的下一步動作,如此看他還不甚清晰,她拼命地眨着眼。

賀蘭桀的眸光碰到她額間的桃花紋印記,鮮嫩的紅,比仕女的花钿還要精細婉約,不禁伸手去觸摸,崔莳如臨大敵地後退,身子撞到了柱子上,一臉防賊地盯着他,仿佛只要他再往前靠近一步,她就要張口咬他了。

賀蘭桀微微一笑:“這塊是胎記?”

崔莳一愣,她照過鏡子,當然知道自己額頭上有塊印記,于是哼了哼:“是又如何。”

“問問。”他凝視着她,鳳眸微彎,“很是別致。”

狗昏君果然登徒好色,她咬咬牙:“既然落在你的手裏,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是不準再羞辱我,不然我——”

賀蘭桀打斷她的話:“你如何?”

崔莳想一爪子薅死他,但是自己的爪子卻被捆住了,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恨恨道:“我咬死你!”

賀蘭桀溫柔地笑着,蒼白的臉映着燭光也沒添幾縷血色,沒過多久又咳嗽起來,李全要給他加衣,勸他回去歇着,才剛拔了一陣毒,過會兒還要再藥浴,這會兒宜靜心養神,不可再情緒受激了,但賀蘭桀将李全推開,再次來到崔莳的面前。

他伸出手,亮給她看。

崔莳定睛一瞧,昨日被她刺傷的手已經裹上了厚厚的一層繃帶。

怎麽,想賣慘?

崔莳不吃這一套,低頭就要咬。

賀蘭桀的小臂被她一口咬住,李全吃了一驚,上前來要打崔莳的腦袋,被賀蘭桀再度揮開。李全上不得前,賀蘭桀卻目光不斜,凝視着崔莳發髻淩亂的後腦勺,溫柔笑道:“都是毒血,還要咬麽。”

崔莳聽了一激靈,頓時想起來昏君早已毒入血液,連忙撒了口,惱恨地瞪着他。

所幸皮肉還沒破,只是留下了一圈深深的壓印。賀蘭桀盯着那圈水亮的壓印,唇角上揚:“不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麽,原來是葉公好龍,心裏還是怕死。”

“……”狗昏君真氣人!

賀蘭桀挂着笑容的臉看着也氣人!

他望着她,沉吟道:“海昏侯能給你的,朕當然也能給你。”

突然“朕”起來了?這什麽招?崔莳愣了愣,發現這狗昏君适才在她跟前好像一直沒什麽架子。

“如果朕将崔夢熊私通土人貪墨軍饷的實證拿到你面前,你可願信朕,絕不是濫殺無辜之人。”

崔莳一怔,莫非賀蘭桀手上真的有父親私通土人的罪證,沒有冤枉崔家?但是,這狗皇帝一貫喜歡操縱人心,她不能輕易為他所擺布。

她防備地看向他:“你打算如何處置我?将我押回內庭,等你去羅織編造所謂的‘罪證’?”

賀蘭桀搖頭,他來到她的面前,将她側身扳過去,為她揭開手上的繩索。

“昨日,朕在衆人面前選定了你,就是你。”

“什麽意思?”崔莳糊塗了。

繩索被解開,她得以放松,崔莳揉着發疼的手腕,疑惑地盯着賀蘭桀。

“你以後便是崔美人,這座承清宮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她聽到狗昏君用一種令她迷惑的堅定口吻,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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