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年年陌上生秋草(2)
年年陌上生秋草(2)
許是被施應玄語氣中的若有似無的嘲意刺激,張绗青想也沒想地親了回去,雙臂也攀上她的脖頸,雙唇相觸,不服輸地将自己的舌頭往她嘴裏送。
感覺到他唇齒間細微的戰栗,施應玄輕輕笑了一聲,此時此刻睡眠被打斷的煩躁和對眼前這個人的氣惱全都被揉成了一團燃燒的火苗,促使她用力地回吻,張绗青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輕易地就被撬開牙關肆意掃蕩,嘴裏的空氣也很快被無情地奪走,包不住的津液順着嘴角流下來,能發出的只有微弱的嗚咽聲。
又是一場深切到極致的親吻,被松開的時候張绗青已經舌頭發麻,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嘴唇被親得破了皮,紅豔豔的覆着一層水光,一看就知道剛剛做了什麽,他躺倒在充滿施應玄氣息的鋪被裏,隔着一層眼淚望向她,一副委屈又迷茫的表情。
被親傻了。
施應玄做出結論,低下頭又貼了貼他的唇瓣,這回動作倒是溫柔了一些,張绗青被親了好久才有一點反應,發出一聲模糊的低吟,與她有一下沒一下的啄吻。
他整個人都被弄得有點亂七八糟的,衣服松松垮垮,露出瓷白的肌膚和凹陷的鎖骨,越親他越忍不住,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輕蹭。
可下一息施應玄就按住了他的腰,說:“不。”
張绗青喘息着和她對視了一眼,眼眶裏依舊盛着淚,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問:“為什麽……”
二人年近雙十,放在凡間早就是成家生子的年紀,身邊也有許多結了道侶的師兄師姐,并非不曉事的少男少女,現下二人心意相通,這種事也是水到渠成。
施應玄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言簡意赅地說:“今天太累了。”
張绗青沒想到是這麽一個理由,愣了一下,在她耳邊小聲控訴:“你是石頭做的吧,我快熱死了。”
施應玄沒理,平躺回去說:“你捏兩個清心訣吧。”
張绗青貼過去,問:“那明天好不好?”
施應玄說:“看情況。”
張绗青可憐巴巴的抓着她的手,說:“那再親我一下。”
施應玄并不慣着他,說:“再不睡就滾出去。”
張绗青沉默了兩息,似乎又生氣了,一下子翻身坐起來,就在施應玄以為他真的這麽硬氣要滾出去的時候,他一把脫了自己的外衣扔下床,然後更緊密地貼到了她懷裏。
面對面的姿勢讓兩個人的呼吸緊密相纏,張绗青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臉龐實在忍不住,低頭又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下又一下。
他動作輕飄飄的,施應玄也沒管他,手搭在他腰間,很快就睡着了。
張绗青從頭到尾念了十遍清心決才勉強平靜下來,低頭看着施應玄一副沒什麽防備的樣子,心裏堵塞了好幾天的郁氣終于慢慢消散——她和別人練劍又怎麽樣,和別人逛燈會又怎麽樣,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像這樣毫無防備地出現在任何人面前。
只有他。
只有他一個人。
……
一直睡到第二天正午,施應玄才睜開眼睛,眼神放空地盯着屋頂。
“阿玄,你醒了。”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她側頭望去,張绗青正漂漂亮亮地躺在自己身邊,眼睛也不腫了,衣服也換了一身,每一根頭發絲的位置似乎都是精心設計過的程度。
施應玄:“……”
我真服了。
她低頭親了一下他的嘴唇,算是給他忙活一早上的獎勵。
兩個人都沒有刻意地提昨晚的事情,但都心照不宣地默認了關系的更進一步,一切就這麽理所當然又自然而然的發生了,張绗青把東西搬到她房間的速度比他幼年搬學宿的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施應玄下午去了一趟藏書閣的功夫,他便已經明晃晃地登堂入室了。
施應玄沒說什麽,黃昏時分照常去練劍,張绗青便乖乖地躺在書樓下的秋千裏看書,等到最後一絲天光隐沒,施應玄收劍平勢,提着劍走回竹樓。
近些日子沒什麽大事,風藏雨又閉關了,平銜雲平日裏也是忙着內門的一些事宜沒空管她,只有蕭缇桢有時候會來看看她新的一套劍法練得怎麽樣,不過修道一途本就是一個人獨行的路,更何況寰中息府還秉持逍遙道,逍遙逍遙,大部分時候還是得自己管自己。
但唯獨有一件事讓施應玄感到有些棘手的,便是千端道君讓她每月末去往聞清鐘的事,她沒告訴其他人,只在今晚的時候和張绗青說了,張绗青聞言也有些意外,說:“千端道君千昆玉嗎?她不是器修嗎?”
施應玄坐在躺椅上支着腿,說:“是啊,我也不曉得。”
張绗青問:“那你去嗎?”
施應玄道:“去吧,我答應了。”
張绗青點點頭,眼神有些複雜。
他太了解施應玄,正如施應玄也同樣了解他,她當時擇劍道很大一部分是受平銜雲的影響,對方一劍當先救他們于危難,她便也想持劍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不再遭受同樣的命運。
想了想,他問:“你喜歡習劍嗎?”
施應玄沒什麽猶豫地點點頭,有些奇怪地說:“喜歡啊,為什麽這麽問?”
張绗青道:“那你喜歡煉器嗎?”
施應玄這回頓了頓,遲疑道:“其實……也挺喜歡的。”
張绗青繼續問:“那畫符呢?”
施應玄擺擺手:“這個一般。”
張绗青給出建議:“那你就劍器雙修嘛,像我師兄雖然擇了符道,陣術上也頗有造詣。”
施應玄點點頭,沒說什麽,眼神落在窗外,似乎在思考。
仙京道中擇多道而修的人不是沒有,相反還有很多,每個人都希望多擇一道就能事半功倍,但到最後反而一道都未修成,像葉還盈那樣真的能修兩道的人少之又少,自己真的可以嗎?
她自诩不是什麽天才,也沒有什麽太大的人生目标,曾經是想着怎麽活下去或是怎麽痛快的死掉,而現在只是想平平淡淡的活着,直到她該走向終點的那一天。
飛升成功的例子太少,她不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個例,真的到了身死道消的那一天,她想她也會平靜的接受。
見施應玄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張绗青擡步走到了她身邊,和她一起躺進了寬大的躺椅裏,施應玄神色未變,在他傾靠過來的時候自然地和他碰了碰嘴唇。
張绗青笑了笑,靠在她懷裏,繞着她的一縷頭發把玩,良久才聽見她說:“可以試試。”
施應玄一向是謀定而後動的,她不想幹的事情,誰逼也不成,但要是她想幹,也必然是要做到的。
張绗青知道她已經做好了決定,輕輕嗯了一聲,擡頭望向她的眼睛,突兀又自然地轉了話題,說:“那我們也試試?”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他那點破脾氣好像都收斂了個幹淨,十幾年來從沒見過他這麽乖的時候。
施應玄挑了挑眉,問:“真來?”
張绗青說:“來。”
施應玄傾身過去,語氣也沉緩了下來,低聲說:“那你打開靈府,讓我進去。”
靈府是一個修者的關竅所在,最為重要也最為脆弱,向別人打開靈府無異于任人宰割,只有道侶雙修之時才會有這項舉動,也就是神交,但願意做到此步的道侶也少之又少。
張绗青神色都沒變,只說:“去床上。”
施應玄道:“怎麽?”
張绗青貼着她的唇瓣說話:“我怕我哭得站不住。”
施應玄眼裏浮現出一絲笑意:“你還挺了解自己的。”
張绗青不置可否,起身往床邊走去,施應玄跟在他身後慢吞吞地走上來,慢條斯理的舉動和漫不經心的眼神讓張绗青感覺自己就像一盤馬上要被吃幹抹淨的菜。
直到她俯身貼上自己的額頭,張绗青才繞着她的脖頸含糊地問:“你想怎麽來?”
施應玄說:“先進你靈府,然後……”她話不說完,手從他腰間摸到腿側,動作有些狎昵地捏了捏。
“随便吧……”張绗青聽明白了,高挺的鼻梁在她臉上蹭了蹭,說:“反正都是你的。”
怎麽會這麽乖。
十幾年來施應玄第一次認識到他這麽乖順的一面,伸手幫他理了理淩亂的額發,篤定地說:“你真的很愛我。”
張绗青臉紅了,閉上眼湊上來,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別說這個。”
他們的感情只有自己知道,或許單純用愛來形容還要淺薄得多,但真要被施應玄這麽直白的點破,張绗青卻感覺自己有點羞恥了。
說出來的話都是虛無缥缈、抓不住也摸不着的,還不如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來得實在。
好吧,不說。
施應玄和他額頭相抵,輕聲說:“放松。”
靈府被叩開的感覺非常難以忘懷,張绗青感覺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氣都在那一瞬間被剝奪了,全身軟地跟水一樣,要不是施應玄摟着他的腰他毫不懷疑自己下一息就要流到床底下去,但與此同時神魂交融所帶來的緊密感也讓他無法拒絕,喘着氣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眼睛,眼淚被劇烈的快感輕易逼了出來。
阿玄……阿玄……阿玄……
他幾乎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不斷翻湧的浪潮鋪天蓋地地襲來。
他要被吞沒了。
……
不知過了多久,張绗青才勉強找回神智,朦胧中感覺有一雙手臂伸過來,他便像是抓住浮木一般抱上去,灼熱的吻從嘴唇流連到脖頸,他抱住她的後腦仰起頭,眼裏是一片淋漓的水光。
一件件衣服被胡亂地剝開然後扔到地上,二人自小親密無間,卻第一次這般坦誠相待,張绗青的身體相當漂亮,從凹陷的鎖骨到平坦的小腹,從細韌的腰肢到纖直的雙腿,無一不充滿了少年人的蓬勃之氣。
施應玄修長的十指陷在他瓷白的膚肉裏,在昏黃的柔光下打出幾個凹陷的陰影,張绗青連叫都叫不出來,雙手失控地攥緊被單,骨節由于過度用力而泛起了白。
“阿玄……換、換一個……”他不知道自己說沒說出口,熱浪一股股往上湧,蒸籠一樣将他關在其中,汗濕的額發粘膩着瓷白的肌膚,神經被拉到極致無法放松。
身體被翻動了一下,搖晃的床頂變為充滿施應玄氣息的鋪被,張绗青眼前一片黑暗,連嗚咽聲都被埋在了被子裏。
——這也沒比上個姿勢好多少!
……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的引光訣才漸漸熄滅了,清冷的月光如水般灑下來,零星的蟲鳴聲響在寂靜的夜裏。
張绗青還在哭,整個人纏在施應玄身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一下一下小聲的抽噎。
“差不多得了啊,”施應玄已經昏昏欲睡,一只手摟着他的腰,眼睛半閉不閉地說:“這都哭多久了。”
張绗青沒理,繞着她脖頸上的手又收緊了一點。
“再哭回自己房間睡。”
這回嗚咽聲一下子停了,張绗青用哭啞的嗓子軟軟地罵了一句:“混蛋,”他脾氣又上來了,說:“你到手了就不珍惜了,讨厭你!”
“別讨厭,”她敷衍地回了一句,伸手摸了摸他還泛着潮氣的臉,說:“別哭了,趕緊睡覺。”
他不理,說:“你對我一點都不好,我痛死了!”
“行行行,”施應玄說:“我明天把指甲都絞了,”她伸手把他用力抱進懷裏,說:“乖啊。”
“敷衍死了。”張绗青小聲說了最後一句,總算安靜下來,張開雙臂與她赤身相貼,疲憊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