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日日樓中到夕陽(2)
日日樓中到夕陽(2)
凡間下了第一場初雪的時候,施應玄等人整裝出發,乘坐飛雲鳶一路往疏寒澗冬庭蕪地而去。
飛雲鳶不為凡人操控,其動力是一個靈力儲存裝置,啓開前施訣注滿即可,張绗青這架飛雲鳶雖然小巧,但內部置有空間陣法,裝下小十人沒什麽問題,連靜觀修繕時還重設了一個可以校準路線的陣法,他們便不再需要時時刻刻盯着。
有葉還盈等人在,施、張二人也并未住在同一個房間,只是相鄰而居,但施應玄料想他不會這麽聽話,果然剛各自進房間沒多久,施應玄便看到牆邊有一塊木板隐隐有了變化,她循目望去,發現那一人高的木板幾息之內變為了水牆,張绗青避水穿過,伸手把一張符箓拿了下來,木板又頃刻變為原樣。
施應玄正坐在桌邊看書,見他過來臉上沒有一絲意外,還好奇地問:“這是什麽符?”
張绗青道:“五行幻化符,”他走到桌邊拉了個椅子坐下,又随口補充了一句:“幻形符下面的一個分支。”
施應玄一向對符箓不感興趣,張绗青也沒多說,沒想到她思忖了兩息,又道:“上次你變成貓也用的這個嗎?”
“變成貓不是,”張绗青見她有意趣,便也耐心解釋道:“幻形符分很多類,五行幻化符是在五行之中變化,金變木,木變水,土變火,水變金,除了水火不互、木火不易外其他都可以,變成貓的那個叫做化生靈符,只能在有靈之物之間相互變化,改換容貌、身體或是變成其他生靈。”
“身體?”施應玄抓住了他話裏的重點,神色不明的重複了一遍。
可張绗青太過了解她的一言一行,一眼就看出她眼底那點惡劣,沉默了一下,有點警惕地問:“你想幹嘛?”
施應玄沒理,繼續問:“怎麽幻化都行?”
沒等張绗青回答,她便朝他攤開手來:“給我一張。”
張绗青還沒想明白她想幹什麽,但看着她的表情又覺得不是好事,一時間有點猶豫。
“快點,”施應玄催促他,又:“一張符能堅持多久?”
張绗青只好拿出一張,遲疑地遞給她,說:“不拿下來的話六個時辰。”
施應玄接過來看了看,黃紙之上朱砂勾畫繁複,但線條極為流暢,一看便是一筆成型,想了想又問道:“拿下來還能用?”
張绗青說:“六個時辰耗盡了便沒了。”
見她問得那麽仔細,必然是想做什麽,且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張绗青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還沒和我你要幹嘛。”
施應玄把符收起來放進懷裏,繼續拿起手邊的書,說:“少管。”
施應玄不想說的事情誰也問不出來,張绗青也不外如是,拉扯了好一會兒,她還是平靜無波地翻着手中的書,一個眼神都沒多給他。
張绗青在桌下輕輕踹了她一腳,有些洩氣,悶悶不樂地趴在桌上,沉默了幾息轉而問:“還有多久到疏寒澗?”
施應玄翻過一頁書,說:“三天吧,但還得等到秘境開放,我們先去寒州。”
扶搖榜的入口雖然落在了疏寒澗,但開放時間卻是随機的,依照往年都是在深冬,所以他們到了之後可能還得再等幾天,循墨便說先去他母親的封地寒州落腳。
“哦——”張绗青拉長聲音應了一聲,用盡全力表達自己的不高興,沒多久便站起身來,擡步朝牆那邊走去:“我走了。”
可他嘴上說着要走,腳步卻慢吞吞的,施應玄放下書,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踟蹰的背影。
磨蹭再久,也就幾步路的距離,張绗青走到牆邊,見她真沒有叫住自己,不高興地轉過身,正要開口,卻突然被一股力道按在了牆上。
施應玄不知道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身後,在他想要發脾氣的前一息堵住了他的嘴唇。
“唔!”牙關被啓開,舌尖被纏住,張绗青頓時有些腿軟,裝模做樣地拍了她一下,但很快又把雙手搭上她的肩膀。
二人沒親多久,只吻了一會兒施應玄便松開了他,按了按他泛着水光的紅唇,道:“不就是過來要這個的嗎?沒要到就走?”
張绗青瞪了她一眼,又摟着她的脖頸依過去,說:“那再親一下,”他伸出一點殷紅的舌尖輕舔她的下唇,又貼着她的嘴唇含糊地改口:“……還要……多親會兒。”
否則今晚他一個人怎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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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日出之時,飛雲鳶徹底飛出了落霞山的地界,施應玄站在二層的外廊上親眼看着恢弘的星盤漸次掠過,最終變為湛藍的天空和耀目的霞光。
近十年了,這是她第一次走出落霞山的地界。
好像,也沒有那麽難。
……
疏寒澗坐落在落霞山的東北方,和凡間以寒州為界,出了落霞山之後,在天上遇到的東西就多了起來,大多都是去參加扶搖榜的宗門子弟,有同坐飛雲鳶的,也有一個人禦劍的,每個人的坐騎各式各樣,施應玄還看到了有人盤腿坐在一片寬大的綠葉裏。
到了第三日傍晚,施應玄等人落在了寒州城外,循墨的母親親自領了一隊人馬來接,一架架車馬從雪地裏馳過,駛入了丹楹刻桷的寧王府。
施應玄從前只知循墨出身世家,倒不知他的世家如此豪奢,他的母親循泓是戎馬出身,現而今是當今人皇所封的唯一一位異姓王,還享有封地、食邑,常年駐守在仙京道與凡間的交界處。
一踏入王府,便能看見內裏飛閣流丹,層樓疊榭,連一盞小小的燈籠都極為美輪美奂,盡顯世族豪奢,一路上都能聽見令浮月和葉還盈此起彼伏的呼聲。
循墨引他們去了準備好的小院,幾人踏進垂花門,望去也是一片碧瓦朱檐,雕欄玉砌,後院還能看見一汪湖泊,湖上回廊曲折,卧雪眠霜。
為了方便,循墨照舊與他們住一起,他的母親循泓只第一天與他們見了一面,此後便多忙于政務,從未來尋過他們,他們也怕打擾主人家,也多是待在院裏足不出戶,一連七八日俱是如此。
雖在凡間,但施應玄照舊每日日初前半刻醒來,或是練劍或是入定,凡間的靈氣極為稀薄繁雜,即便入定一日也生不出靈氣入府的感覺,不過她多年來已經習慣,只循例度日。
這日入夜,張绗青又用了五行幻化符穿入了她的房間,見施應玄躺正在躺椅上看書,輕車熟路地往她懷裏一躺,說:“好無聊。”
凡間不适合修煉,張绗青也無事可做,剛到此處的時候還挺新鮮,和葉還盈等人出去閑逛,後面幾天便沒了興致,只能看些凡間的雜書打發時間。
見施應玄不理自己,張绗青慢慢擡起一條腿纏到她腰上輕蹭,連聲喚:“阿玄阿玄阿玄阿玄……”
施應玄充耳未聞,連表情都沒變一下,張绗青蹙眉,伸手去蓋她的眼睛,說:“施應玄,我還沒書好看嗎?”
施應玄正看得興頭上,聞言推了推他的臉,說:“煩人,自己玩去。”
“施應玄!”張绗青聲音大了點,開始不高興了,正要說話,門口卻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循墨的聲音傳進來,道:“施應玄,你在嗎?”
施應玄推了推身上的人,眼神警告。
張绗青有點不忿,但還是放開她站了起來。
聽施應玄應了一聲,循墨又道:“扶搖榜有異動,應該是要開了,咱們得出發了。”
施應玄揚聲道:“好,我即刻就來。”
循墨道:“我去喚葉還盈,你叫一下張绗青他們吧。”
門口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施應玄放下書站起來,見張绗青還站在一邊,伸手捏住他的臉敷衍地親了親,說:“回去吧,我們要走了。”
張绗青臉上的冷冽瞬間消散,又用力地在她的嘴唇上親了一口,揚起嘴角向牆邊走去。
……
從他們落腳的王府到疏寒澗并不遠,幾人從城外出發,一個時辰未到便落到了扶搖榜入口處的山澗下,此時那入口處已經圍滿了各宗門的修士,身着各異的法衣,目光一錯不錯的盯着不遠處的一道瀑布。
那瀑布中部異光閃爍,顯然背後別有洞天。
此時正值深冬,天地間銀裝素裹一片,那瀑布的水汽迎面而來格外冷冽,好在幾人并未在原地等太久,不多時,天邊便盈出萬丈金芒,給無數山峰蓋上了一層耀目的流霞,那千丈瀑流被一道極明亮的強光照透,一線山門緩緩而開,接引仙光鋪天而下,伸向了山澗中密密麻麻的人群。
山門一開,人群頃刻騷動了起來,位列前方的人一個個踏着仙光而上,身形穿過瀑布便不見了蹤影。
施應玄等人也順着人群往前走,葉還盈站在最前方,側頭對幾人叮囑道:“注意安全,剛進去後可能會被分散,記得留記號,我和循墨會來尋你們。”
這些他先前都叮囑過,幾人也牢記在心,點了點頭,同前方的人一起踏上了那道耀目的光階,不多時便走到了瀑布眼前。
站在不遠處的時候能感到水汽,到了跟前反而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張绗青走到她身邊,在衣袖下勾住了她的手,施應玄回握過去,與他一起穿流而過。
沒有水流的沖擊之感,能感覺到的只有一片白光,再往前走幾步,白光消散,便是一片春和景明的異世之地。
手中的觸感突然消失,施應玄舉目環顧,果然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人,思忖半息,她還是有些不死心地拿出傳音符試了試,依舊沒有絲毫回音。
葉還盈曾說過,秘境中唯一管用的尋人方式只有太華夜碧陣,而他們幾人中會用此陣的只有循墨和葉還盈。
那便只能他們來尋了。
她凝出一絲靈息點在身旁的一棵樹上,按下心中那點不安,擡步向前走去。
……
幼年施應玄在碧雲深上課之時,江素岐曾和他們說過仙京道的誕生之始,說道天循天道,地複地生,仙京道和浮幻境的創生之根,即為來自凡間的兩條地脈。
有關于這兩條地脈,三界也提出了種種猜測,有人說這兩條地脈埋于地下萬裏,非仙人所不達,也有人說地脈就是一南一北兩座高山,畢竟山脈連綿,貫穿三界,但也有人說地脈并不存在于現實,是像秘境一般的異世之地,只有往生的魂魄才能到達此處,再世為人。
與此同時,人們也認為仙京道中的所有秘境都是地脈衍生出來的,而秘境就是通往地脈的道路,地脈,就是長生大道的終點。
因為其中有衆多無法解釋的靈物和現象,一樣樣的曠世神兵,天材地寶,就好像日月靈氣給予他們修煉的媒介一樣,這些則是天地自然給予他們的饋贈,引得無數人前赴後繼,就算丢了性命也要尋找。
在尋找長生的路上,他們争先恐後地放棄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