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林間即是長生路(3)
林間即是長生路(3)
就像神霄所說的那樣, 随着夜色一點點暗下來,臨街的房間開始不間斷地住進了新人,但長長的走廊上卻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似乎在防止叫醒不該叫醒的人。
施應玄捏起一張太息符, 凝訣催動,眼前的牆壁随即似水波一樣蕩開,對面房間的景象呈現在自己眼前。
一個身着灰色法衣的青年焦躁地在房間裏踱步,臉色驚慌、惶恐,但卻仍帶着一絲明顯的期待。
透過他洞開的窗戶,也能清楚地看見對面已經打烊的酒樓。
二人靜靜地坐在房間裏看着,一直到半夜,那酒樓才又有了動靜。
張绗青從她懷中直起身來, 道:“阿玄,你看, 起燈了。”
酒樓屋檐下的燈籠漸次亮起, 像是一個信號一般,對面房間的屋門很快被打開, 那個青年回頭招呼了一下同伴, 腳步輕輕地向樓下走去。
見二人作勢要起身,神霄再次囑咐了一句:“什麽都別帶, 什麽都別用, 什麽息影符隐蹤陣都不管用, 那門口的法器很厲害。”
施應玄嗯了一聲,說:“我知道。”
這些神霄之前就說過了,這些下山的素光門弟子不是正大光明的, 自然不能用證明身份的東西,所以想要混進去也不難, 只需要将自己身上的陣法、符箓、劍、法器等等全部卸掉,裝作自己是一個法修或是體修。
神霄又道:“要是出事了召我就行,但最好不要曝露自己,此事可大可小……诶诶,”見二人牽着手正要開門,神霄又忙補充了一句:“你們倆分開點,哪有這麽正大光明觸犯門規的!”
二人依言松開手,張绗青嗤笑了一聲,說:“他們今晚幹的事也不見得是門規允許的。”
那必然不是,否則也沒必要這般避人耳目。
為了防止那些素光門的弟子看出端倪,施應玄率先走出了房門,她不在,張绗青和神霄也說不了話,但他還是朝桌子上伸了伸手,神霄巋然不動,但他身上的回雪頓時散開了幾寸身形,往他手上貼過去。
張绗青笑了笑,繞着指尖和它玩了一會兒,說:“等會要是叫你可要早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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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雪親昵地貼了貼他,似是應答。
他攤開手掌将其送回去,轉身打開房門,跟在人群末尾慢悠悠地向酒樓走去。
酒樓的門頭未變,仍是白日裏見到的那般,但再往裏走,那吃飯的中堂卻不見了,只有一條向內延伸的幽深通道。
周圍都是陌生的修士,但沒有人交頭接耳,全都一個個分開着往裏走,張绗青跟在人群末尾,隐約中聽見什麽東西相擊的聲音,一聲又一聲,身後的光也在這聲音中漸漸熄滅,酒樓又變回了打烊後黑漆漆的樣子。
身後越來越黑,可眼前卻越來越亮,各色的異光糾纏在一起浮動,像是指引了一個光怪陸離的異世界。
禁食禁色如此嚴苛的素光門……到底有什麽秘密?
然而還未等他走到門口,前方卻突然傳來騷動聲,刻意放低的交談聲很快傳入張绗青的耳中。
“……有人混進來了。”
“是個女子,外來的。”
“應該沒事吧。”
“放心,不會讓她說出去的。”
“……”
女子。
是阿玄嗎?
聽到這話,張绗青心口頓時提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雙拳。
“……”
“連盤心石都不知道拿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別的宗門的嗎?”
“看樣子也就這幾天剛進曲夜城。”
“……”
盤心石就是他們剛入城門時木鳥吐給他們的石頭,用以證明他們不是素光門的人,這石頭太小,随手一放就容易忘記,再加上那木鳥說這石頭是素光門內的通行證,很少會有人把它拿出來。
但随着這兩句略帶嘲諷的話傳入耳中,張绗青心口提起的那股氣也松了下去——那石頭被他親自拿出來放在了客棧,那人不是施應玄。
張绗青渾身無物,就連貼身攜帶的儲物符也塞在了回雪身上,順利地跟着那群修士通過了通道盡頭的結界。
眼前的一下子亮了起來,張绗青擡目去看,整個房間是個圓形的密閉空間,乍一看去沒有什麽出口,只有自己身後那條長長的通道,腳底下則盤踞着一個巨大的陣法,每一根法線都格外明亮,很顯然剛剛在通道裏所看到五光十色的東西就是由這個發出的。
陣法中間有一個黑漆漆的圓形石臺,很高,幾乎像一個柱子,這個角度擡頭根本無法窺見上面有什麽。
所有修士都圍着那石臺席地而坐,張绗青跟着人群往後走,沉默地擡眼搜尋施應玄的身影。
又往前走了一步,那圓柱遮擋的盲區顯露出來,他便一眼看見了施應玄的面孔,她坐在人群中,前面大概有三四排的人,二人對視了一眼,又自然地挪開視線。
張绗青跟在末尾,自然也只能坐到最後面,順着柱子繞了半圈,坐在了施應玄身後五六排的位置。
開了黃庭的修士,一般是看不出來彼此的修為的,最多只能隐約感覺到對方的靈息,就像葉還盈曾經看出他身上施應玄的靈息一樣,但此時此刻,張绗青卻只能感覺到零星幾個人的靈息。
……剩下的那些人,要不然就是已經步入煉虛期,可以随意隐藏自己的氣息修為,要不然就是還沒開靈府,修為不至築基。
很顯然,能讓百來號煉虛大能齊聚一堂,絕不會是這樣的場景,那必然是後者了。
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張绗青眉頭微蹙,沉默地将自己掩藏在人群中,那入口處的通道已經變暗了,也沒有人再進來,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緊緊地盯着眼前的那根石柱子。
不多時,面前的石柱突然動了一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周圍的人瞬間直起了身子,眼神緊緊地凝在上面。
黑漆漆的石柱開始不斷旋轉,上面的黑色消隐,竟開始變得透明起來,裏面的東西也逐漸清晰起來,現于人前。
張绗青擰眉一看,瞳孔驟縮,五髒六腑驟然翻騰上來一陣嘔意——那透明的圓柱中間,凝固的竟然全是妖修的殘肢斷臂!
最中間放置着一個張大獠牙的巨大蛇頭,雙目兇狠,極為可怖,那蛇頭周圍則不斷浮現着各種妖修的身體,大多都只是殘缺的一部分,甚至還能看見鮮血的飛濺。
随着那石柱的黑色全然褪去,石臺頂端也傳來動靜,張绗青狠狠掐住掌心,仰頭看去。
——上方吊出了幾個鐵籠,裏面都裝滿了奄奄一息的妖修,從他這個角度望過去,能看見正上方一只流着血的鶴妖和側面盤踞在籠內的一條黑蛇。
那鶴妖的鮮血順着黑色的翅尖流下來,穿過籠子的縫隙緩緩地滴落到人群裏。
一個個衣冠整齊,道貌凜然的修士攤開手掌,張開嘴巴,像是接住瓊漿玉露一般接住了這些鮮血。
他們……
……是要吃了這些妖修。
張绗青頓時反應過來,心口涼意翻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缭繞着異光的屋內仍是沉寂一片,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交談,這種寂靜龐大且壓抑,用力地籠在他的心上,讓他從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惡心。
當——
有一個籠子被打開了,籠門垂在空中,發出一聲突兀的響聲。
一聲凄慘的嘶鳴在空中劃過,被放出的鹿妖沒辦法扒住那懸空的鐵籠,在半空中無力地揮舞了一下四肢,但最終還落進了下方的人群中——
身邊的人潮瞬間開始向那邊湧動,張绗青咬牙坐在原地,被一個個急切的身影撞來撞去。
每當一個籠子打開,他們就像惡鬼一樣趨之若鹜的沖上去,張绗青竭盡全力地忍耐着自己,坐在原地看着人群涉來涉去。
依舊沒有人說話。
他們就像被割掉了舌頭,沉默地進行着這場地獄般的饕餮之宴。
這種默認的安靜幾乎壓抑的讓人感到一種窒息,能聽見的只有淩亂的腳步和令人頭皮發麻的咀嚼聲。
“當!”
“當!”
“當!”
籠子不斷地打開,張绗青的心髒也開始用力鼓動。
這場景太過可怖,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幼年的往事,那時候他和阿玄何嘗不像這些妖修,被鎖在籠子任人宰割,若不是師兄師姐将他們救出來,他們如今是否已是黃土一抔?
一聲聲凄厲的慘叫響徹在他耳畔,他實在太能感同身受,幾乎克制不住身上靈力的湧動。
做點什麽吧——做點什麽啊——
不能這樣下去——不能就這麽看着——
當——
又是一聲打開籠子的響聲,正上方的鶴妖落了下來,無力地撲騰了一下帶血的翅膀,卻始終飛不上去,只能驚恐地在半空中用力地掙紮,試圖逃離下方那群滿手滿口都是鮮血的修士。
一道光訣從那高高的石柱頂上飛出,眼看就要打中那只鶴妖,張绗青實在忍受不下去了,豁然起身就要擡手捏訣,然而卻有人比他更快出手——
一道莫名的水柱不知從哪盤旋而來,與那光訣相撞,清涼的水滴灑在人群裏,所有的聲音也随之消失了一瞬。
水柱?
張绗青擡目看了一眼施應玄,卻發現她也回過頭來疑惑的望向自己。
——不是我。
——還有別人?
撲棱——
又是一聲翅膀扇動的聲音,只不過這一次更為有力,張绗青甚至還感覺到了一陣被帶起的風吹到了自己臉上。
這不會是上面那只鶴妖扇出的。
張绗青忙向風吹來的方向望過去,只見人群中的一個女子雙手高舉,背後竟然是一個巨大的翅膀幻影!
她合掌相擊,整個人的身形漸漸消失,身後的翅膀則開始凝實,兩息之內,一只巨大的白鶴沖天而起,将那只受傷的鶴妖置于脊背,飛速地繞着圓柱盤旋,不斷地從口中吐出水柱攻擊下方的修者。
所有人都被這突然的變故吓了一跳,那圓臺上的始終未露面的人也終于出現。
那一個體形魁梧的修者,個子很高,宛若一尊石塔,他見着那盤旋的白鶴頓時目露兇光,抓起一個籠子就揮舞起來,用力地朝那白鶴纖細的脖頸擲去。
那白鶴翅膀一揮,險險躲過,籠子瞬間落下來,在驚慌避開的人群中砸出一個深坑。
這個空間實在太小,那白鶴飛的很是局促,很快也顧不得攻擊下方的修士了,那體修再次抓起一個帶血的鐵籠,向那白鶴揮舞的翅膀砸去。
翅膀目标太大,眼看就要砸中,施應玄也顧不得許多,連忙出手,一道光訣瞬間向上沖去,将那鐵籠狠狠撞開。
她飛身踩上那圓柱,幾乎瞬間就掠至頂端,與那體修交起手來,那體修身有靈息,應該已經築基,但具體修為看不出來,只能感覺下手格外狠厲。
施應玄畢竟是個劍修,沒有武器,拳拳到肉的打法她終究難當,過了十幾招後便蹙眉後退,踩在圓柱邊的一個鐵籠上,擡手揚聲高喝道:“神霄!”
她的聲音像是一聲驚雷,頓時打破了屋內幾乎窒息的壓抑氣氛,一聲清越的劍鳴響徹耳畔,銀若流光的長劍破過重重阻礙,以不可阻擋之勢破牆而來。
長劍甫一入手,施應玄便流暢地旋身橫揮,回雪并未全部散開,只餘出幾寸,牢牢地護在她周圍。
劍光如刃,向那體修俯沖而去。
“砰!”
劍刃與對方的雙手相擊,只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
神霄喝道:“體修法弱!攻他靈府之處!”
施應玄依言前行,踩着回雪下落幾分,直至到那修士眼下,對着他腹下之處再次揮劍。
見刃氣飛來的方向,那體修終于面露驚慌之色,忙俯身躲避,可施應玄卻沒給他機會,再次飛身而起,用力劈下一劍。
那體修為護靈府關竅,只能正面相擋,兩道劍刃加諸而上,肩膀和胸前頓時貫上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無力地匍匐在地。
神霄催促道:“快走!”
施應玄适時退後兩步,那白鶴仍在屋中東倒西歪地飛着,下面的人群紛紛凝出光訣或是抓起重物朝她丢擲而去。
回雪宛若銀龍般從施應玄手中沖出,替白鶴擋下一部分攻擊,她看向前方被神霄破出的洞口,揚聲道:“走這邊!”
張绗青踩着回雪飛身而上,輕盈地躍到施應玄的身邊,她持劍再次朝那處揮去一道劍光,随着一聲巨響,屋中木屑漫天,空明的月色灑入其中,宛若湧動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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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鶴和他們一齊飛了出來,整個屋內也終于開始有了聲音,嘈雜一片,卻始終沒有一個人主動追出來。
施應玄繞了個圈,從客棧後方走到了自己房間的窗戶下。
那白鶴又變回了人形,抱着懷中那只小小的鶴妖警惕地看着他們。
施應玄說:“走罷,你帶着它也出不了城門。”
見那人還是不動,張绗青道:“我們要是和那些人一樣,剛剛也不會救你了。”
等了好幾息,白鶴才道:“……這、很危險。”
施應玄聽明白了,說:“大半夜去哪都很明顯,離得近了他們反而找不到。”
聽着街道上已經隐約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施應玄忙言其要害,指着她懷裏的鶴妖道:“我們能救它。”
……
幾人從窗戶落回屋內,木窗剛剛阖上,屋門口就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施應玄沒有立時應聲,有條不紊地将一人一妖藏好。
所謂燈下黑,就是要鎮定自若的應對。
此事不能聲張,那些人必然得暗地裏來,而鶴妖突然消失,他們首先想到的自然也是守住各方城門,暫時在周圍尋找。
雖然神霄和回雪已經在他們面前露了面,但裏面修為最高的那個體修已經被她打趴下了,其餘的人有些甚至還未開靈府,想要糊弄過去輕而易舉。
門口再次傳來敲門聲,施應玄凝訣清除了她和施應玄身上的血跡,坐到床邊,懶洋洋地揚聲道:“誰啊?”
剛言罷,她就傾身吻住了張绗青的唇瓣,頗為用力地咬了咬他的下唇,張绗青吓了一跳,剛想詢問卻立馬反應了過來,一只手摟上她的脖頸,另一只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領。
門口的聲音道:“客官,山上下來人說丢了一個觸犯門規的弟子,就在曲夜不見了,讓我們查探一番。”
施應玄松開張绗青被吻至紅腫的唇瓣,站起身向門口走去,不耐煩道:“查探弟子查探到我頭上了,我又不是你們素光門的人。”
“是、是,”那來敲門的人正是白日裏迎施、張二人上樓的夥計,點頭道:“但我們也是沒辦法,還望客官體諒。”
施應玄退開半步,蹙眉道:“要看便看吧,看了就快走,大半夜的真是擾人。”
那夥計應了一聲,伸手在木門上拍了一下,屋內頓時亮了起來,他向前一步,探頭往裏環視了一圈——屋子不大,一眼就能看清全貌,最明顯的應該就是坐在床上容貌明豔的青年,對方衣衫淩亂,雙唇紅腫,一只手扯着被子,一只手微擋着眼睛,似乎難以适應亮起來的燈光。
他反應過來女子說的“擾人”是什麽意思了,一時間有些尴尬。
可要找的就是一男一女,還有一柄綁着白布的劍。
劍……
他依稀記得入住這間房間的女子身上背着一把劍,可屋內并沒有——有劍嗎?
記憶突然混亂了起來,腦海中一男一女的面容也變得模糊,他神色怔怔地後退了半步,道:“真是打擾客官了,我這就走。”
施應玄應了一聲,伸手關上了房門。
……
房門阖上,施應玄蹲下身,将剛剛被那夥計踩在腳下的符箓撿了起來,伸手施了個結界。
張绗青抿了抿唇,開口喚道:“回雪。”
房間一角處漸漸顯出一團白影,回雪不斷收回,顯露出被包裹在其中的一人一妖。
張绗青将回雪身上的符箓扯下來,和施應玄遞過來的疊在一起,重新放回了儲物符中。
見那白鶴盯着自己手中的符箓,張绗青出言解釋道:“只是兩張混淆符,不會傷到你的。”
白鶴沉默了幾息,道:“你們不是素光門的人。”
施應玄道:“顯而易見。”
白鶴問:“那你們是……”
想了想,施應玄還是沒說出自己的名字,只道:“寰中息府。”
那白鶴明顯的松了口氣,低喃道:“寰中息府……好,之前也有寰中息府的人修幫過我……”她擡目看向施應玄,眼神誠懇,道:“多謝。”
施應玄沒說什麽,只揮手在屋內起了個聚靈治愈陣,道:“不知道對你們妖修有沒有用,試試吧。”
白鶴點點頭,抱着那懷中受傷的鶴妖擡步走了進去,陣內白光流轉,但那鶴妖的傷卻絲毫沒有愈合的跡象。
那白鶴有些失望,道:“陣法不行。”
施應玄道:“那你們妖修是怎麽治傷的?”
聽到這個問題,白鶴慘淡地笑了笑,說:“我們不治傷,死了就死了。”
施應玄一時間沉默了,看着她懷中奄奄一息的鶴妖,道:“這是你……”
白鶴接話道:“妹妹。”
施應玄沉默了幾息,在腦海中問神霄:“有什麽辦法沒有?”
神霄道:“你要不試試愈靈符的符水,我不确定,但是仙京道的靈氣确實對妖修沒什麽用。”
施應玄看向張绗青,道:“神霄說用愈靈符。”
張绗青蹙眉,從儲物符中拿出朱砂黃紙等物,道:“我畫一張吧,我都沒用過愈靈符。”
愈靈符和聚靈治愈陣一樣,都是為人修引靈治傷的,但是愈靈符的效果非常有限,且在仙京道中聚靈治愈陣的作用要比愈靈符大得多,所以二人都不怎麽常用此符。
好在張绗青記得怎麽畫,幾息之內便一筆成型,施應玄伸手接過催動此符,另一只手凝出一個引水訣,将其裹在水球中一點點地潤入那鶴妖傷處。
符箓随着水球一同消減,那鶴妖的狀态也好了不少,施應玄松了口氣,道:“管用。”
神霄這才開口問道:“不是讓你不要曝露嗎?”
施應玄道:“難道就這麽看着?我已經忍耐了,是這妖修先動手的,我總不能置之不理,任由她一起被抓住。”
神霄道:“你救了她也帶不出去,你忘了那城門口有結界了?”
施應玄道:“這個再說,反正不能看着她也被吃了。”
神霄一噎,但沉默了兩息還是道:“還好那些人不敢深查,想要出去也不是沒有辦法。”
施應玄問:“既然有這種事,為什麽不上報給宗門?你、這白鶴,定然有更多的人發現過此事,可為何還在繼續?”
神霄道:“報給誰?”
未等施應玄開口,他又道:“這件事往小了說,是素光門的弟子殺了幾個妖修,往大了說,那就是仙京道和浮幻境兩界的事。”
施應玄不敢相信,問:“難道就這樣放任?”
神霄道:“浮幻境這些年結界每年都在加固,可還是有不受控制的妖獸沖出來殺凡人或是殺修士,導致兩界之間的矛盾愈來愈深,難道你覺得冬庭蕪地或者寰中息府的人會為妖修出手?不說宗門與宗門之間本就不能互相插手,而且你怎知你想上報的那些人不知道。”
施應玄心下一沉,問:“你什麽意思?”
神霄道:“我的意思是——你怎知那些高居仙山的道君尊者,沒有吃過妖,沒有吃過人?”
他聲音低緩,可每一個字都像驚雷般在她腦中炸響,道:“好好看看吧,施應玄,這才是真正的三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