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你想吃點什麽?”
“點外賣吧。從昨晚到現在你還沒睡過,去休息一會兒。”蘇雪青看邵庭憔悴的樣子,心裏也隐隐作痛,“我今天就在家裏,哪兒也不會去。”
“那我就随便做點。”邵庭起身去了廚房,喃喃地,“頓頓吃外賣,哪裏還像個家。”
蘇雪青見邵庭的身影消失在廚房,跟着裏頭響起竈火和廚具碰撞的聲音,很快飯菜的味道飄到客廳。邵庭不在家的日子,他連叫阿姨做飯都嫌麻煩。
蘇雪青終于說出了分手,而後他們大吵一架。眼看邵庭就快失去理智,蘇雪青只好先順從他的意思,呆在家裏。于是他們相對而坐,從早上到下午。
牆上的時鐘已經撥到了兩點。新鮮的飯菜端上桌,都是蘇雪青喜歡的菜式,卻讓他味同嚼蠟。
他知道和邵庭分開不會簡單,但沒想到會這麽難,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筷子攪着米粒,卻不想往嘴裏送。邵庭見狀,用勺子剝下清蒸的魚肉:“這條野生東星斑上周送來我就讓你叫阿姨做給你吃, 你也沒叫,我剛在凍櫃裏找到。還好口感沒變差,你嘗嘗。”
蘇雪青看着碗面堆的菜,放下筷子:“邵庭……”
“先吃飯。”邵庭一臉疲憊,緊皺的眉頭隐忍着不耐煩,“一會兒飯涼了,這麽好的魚肉,涼了就又腥又柴,不好吃。”
接着又給他盛湯:“天熱了,喝點冬瓜湯下火。”
蘇雪青把剩下的話咽下去,按邵庭的意思先吃飯。
桌上只有碗碟相撞,窸窸窣窣的聲音,他們一起用餐從未有過如此沉默的時候。
蘇雪青勉強自己吃下小半碗,邵庭卻一直在吃,直到把桌上的飯菜都吃光才停下來。然後起身,默默收拾碗筷,把這些都拿去了廚房。
蘇雪青有些擔心他此時的狀态,跟進廚房:“你先去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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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庭突然轉身用力抱住他:“你和我一起睡。”
那樣的神情和語氣讓他無法拒絕。蘇雪青和衣躺在床的另一邊,邵庭一直抓着他的手。
“我說了今天哪裏也不去。”
他知道邵庭堅持醒着,是怕趁他睡着後逃跑。但他并沒有打算逃,至少現在沒有,這一切都是他必須面對的。
聽他這麽說,邵庭像是放心了些。握着他的手沒有松開,但眼睛好歹閉上了。
屋子裏很安靜,下午光線充足,白色的紗簾像燈罩一樣擋住窗外的陽光。随着微風的吹拂,紗簾也浮動着,時而從縫隙裏漏點明黃的光線進來。
邵庭側躺對着蘇雪青的臉隐藏在淡色的陰影裏,蒙上一層薄灰。
蘇雪青仔細地看他的臉,和少年初見時,已經大不一樣。成熟了很多,哪怕疲憊和憔悴,也擋不住眉宇間的意氣風發。可他永遠都記得的是那張貼在網球場外壞笑的臉,用大膽的挑釁來隐藏眼神裏的怯意。
說起來,邵庭也珍視敬重過他。只不過這些年,他人變了,他愛人的方式也随之改變了。不能說不愛,只是愛得讓蘇雪青十分壓抑痛苦,感覺快要窒息。
他并沒有忘記那些和邵庭快樂的時候,相反,他越來越多地回憶它們,以說服自己還有挽回的餘地,或者等一等,一切都會變好。
可是,如果不是決定要分手,他用什麽理由原諒早上邵庭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他的身體,像對待動物一樣扒光他的衣服?邵庭把他當做自己的所有物,這種屈辱,他上一次體會,還是在他在朋友面前說自己在床上很騷。
他找了很多理由說服自己原諒邵庭,甚至和高毅糾纏不清背叛邵庭,以說服自己他也給對方帶來同等的屈辱。他報複回去了,他們扯平了。
然而還是不行,他始終委屈,始終憤怒,直到“分手”的念頭冒出來。只要分開,他就不用再說服自己,也不用再忍受這些,他久違地感到解脫。
蘇雪青瞪着天花板思緒飄散一陣,最後也睡着了。
做了些夢,夢見高毅,夢見他們在接吻。和以往的感覺不大一樣,他不是很喜歡,想推開,卻動不了。
蘇雪青使勁掙紮,猛然驚醒。
太陽西沉,已經是黃昏,邵庭在吻他。睡過了頭,頭暈腦脹,渾身無力,他還是使勁推了邵庭一把,把他從身上掀下去:“別這樣。”
他起身坐在床邊,用力揉着太陽穴。
邵庭沒有繼續,只從身後将他抱住,臉埋在他後頸,難過地:“雪青,我哪裏做錯了,只要你說,我都可以改,別再說分開,我受不了那兩個字。”
蘇雪青推了推,邵庭不放開,他便只能由他摟着:“我也想了很久,究竟是哪裏錯了。後來發現并不是你錯了,而是我們現在根本無法溝通。”
“怎麽就無法溝通?你不說,我又怎麽知道你對我哪裏不滿意。”
“我說過,很多很多次,但沒有用。因為你根本意識不到,你從心裏就只認同自己那套做法。我說一件,你勉為其難改一件,然而生活中有一萬件事,我沒法讓你每件都改,你也會對我充滿怨言。我不想這樣下去了。”
邵庭把蘇雪青轉過來面對他:“只要你說,一萬件我也願意為你改。為什麽?是我這次離開太久,冷落了你?還是電話打得太頻繁,讓你煩了?
“你,給我一周時間,我盡快把那邊必要的事處理完就回來。電話我不打了,也不再糾結你和誰在一塊兒幹了什麽,我給你自由和空間,可以嗎?”
蘇雪青扭開頭,還是掙脫了邵庭的懷抱。
邵庭看他站起來,忍不住提高聲音:“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只要你說,我我沒什麽不能答應你的。雪青,你明知道我有多愛你。”
蘇雪青站在窗前,身後是落日橘紅的光線。夕陽的光線柔和多情,傍晚也是一天最美麗的時刻。然而殘陽總讓人有種充滿遺憾的感覺。
蘇雪青背着光,面目不清,身前也一片黯淡。
他安靜地說:“邵庭,我不愛你了。對不起。”
斜陽将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蔓延到了床邊、邵庭的手邊。他虛虛一抓,但什麽也沒能握住。
說完這句,他們兩人都沒動,也沒說話,就這麽靜默相對,一個站着,一個坐着。
他無法揣測邵庭在想什麽,他想的是,該說的都說了。或許他很無情,但這也是事實,他不想再欺騙對方。
“嘩啦”一聲,床頭的臺燈砸在地板的動靜,驚動了兩人之間的沉默。邵庭突然摔了臺燈,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啞着嗓子說了一個字:“滾!”
蘇雪青踩過一地碎片,出了房門。
但他沒法離開這房子,入戶門被邵庭指紋反鎖了,他打不開。他等着邵庭來放他出去,讓他真正“滾”出他的視線。
但邵庭沒來給他開門,也沒有從房間出來。
晚上蘇雪青睡在隔壁客房,聽到邵庭接了好幾通電話,大概是那邊催他回去處理什麽緊要的事情。他在這頭發火,把打電話催促的人罵了一頓。
深夜聽到邵庭從房間出來,去酒櫃拿了酒,然後是壓抑的抽泣和嘔吐聲,以及嘔吐過後清理嘔吐物的聲音。
有那麽一瞬間,蘇雪青心軟了。
想起邵庭創業初期,比現在更多的酒局,而那時他什麽也不是,給人陪笑陪酒,每次都喝醉。那時自己并不在他身邊,不理解他這種像自虐一樣的生活,并因為心疼而發火。
每次邵庭都強撐着笑臉安慰他說自己沒事。每到那種時候,蘇雪青唯一的想法就是快點回國。哪怕不能幫他喝酒,對他的事業沒有幫助,至少能夠陪着他。
也許再給他一次機會,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能夠真正地互相理解。
這個念頭在蘇雪青腦子裏盤旋一夜,最終他還是沒有從房間出去。
足夠清醒,所以足夠冷酷。他很清楚無論多少次機會,他們都最終都只能回到原點。既然說出這句話,那便是深思熟慮後不可更改的結論。
蘇雪青被暫時困在這房子裏,他并不着急。他知道邵庭總要去工作,總會離開。他是個大忙人,他沒有那麽多時間和精力來和自己進行這種感情上的拉鋸。
一切總有結束的時候。
蘇雪青沒想到的是,到了周日晚上,邵庭不得不離開的時候,他強硬地把他一并帶上了飛機,并替他和單位請了一周的假。
邵庭告訴他:“你現在不愛我了也沒關系,我們可以重新來過,重新再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