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騙與不騙
第二十章騙與不騙
直到這會光線明朗,賀程才注意到,衣服上被沈迪蹭上的血跡不止一處,有些已經幹了,斑斑駁駁的,他裝似不在意地笑笑:“沒事,不小心蹭的。”
成映川哪裏這麽好騙,在檢查完他身上确實沒傷口後,問道:“你又跟他打架了是嗎?”
賀程沒說話。
“這就是你說的辦法賀程。”成映川起身走到他跟前,“你答應過我的,我跟你說過不止一次了。”
“我知道。”賀程說,“可現在是他不放過我,我不找他,他也會來找我。”
“難道今天也是他先找的你嗎?”
“找你找我有區別嗎?”賀程反問。
“他找我,我可以忍,你為什麽不行。”
“忍?忍到什麽時候?”
“兩個月之後。”
“那你能保證這兩個月裏他安安分分什麽都不做嗎?”
賀程覺得小川把事情想得太樂觀了,雖然他并沒有很了解沈迪,但就從這幾次他惡劣挑起的事端來看,也知道這不是靠忍就能解決的問題。
“兩個月之後,我們是可以走,走了以後呢,永遠都不回來了嗎?”
成映川終于知道他真實的想法了,說什麽事情都交給他處理,他根本就沒想過忍:“聽你的意思,是打算一直這樣跟他耗下去了?”
“他如果肯先低頭,事情很快就會有結果。”
Advertisement
“那他要是不呢?”
賀程沒有猶豫:“我不會讓的。”
成映川急道:“那你之前答應我的那些,都是騙我的?”
“小川……”
成映川示意他別說了,話說到這一步,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這是這麽多年來,他們第一次跟對方紅臉,成映川想走,賀程拉住他。
成映川停下,轉頭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沒說話。
賀程看他這樣,嘆了口氣,軟了聲音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成映川還是不吭聲。
“生氣了?”
“沒有。”
他還肯回答,說明沒有真的生氣,他以前生秦俊的氣,一個星期都不跟他說一句話,賀程到底還是被優待的。
成映川雖然還繃着臉,但面色緩和了許多,他說:“這兩個月我們都別回去了,在學校裏他總不能對你怎麽樣。”
“你覺得我爸會同意嗎?”
“那我們轉學,轉去二中。”
“……”
成映川也知道自己有點慌不擇路,轉學不是說着玩的,賀程好不容易才轉過來,再轉回去,除非關系真的夠硬,而且也沒有理由,家裏更不會同意。
“那先熬過這兩個月行不行?”
“你還是想讓我忍?”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冷靜,但這件事上,是你沖動了,對付他不一定就要訴諸暴力,我們可以告訴阿黃,告訴學校,總會有人管的。”
“然後呢?”賀程問:“你以什麽理由,說他看不慣我倆在一起?”
“可是以暴制暴就一定能有結果嗎,你也見識過了,這人下起手來根本沒有輕重,萬一……”
賀程打斷他:“我可以不主動,但他如果得寸進尺,讓我就這樣看着,我做不到。”
“你聽我一句行不行,沒有多少時間了,這樣下去早晚會被發現。”成映川語氣裏帶了點哀求的意思,他希望賀程能更理智地看待這個問題。
“你到底在擔心什麽?”賀程不理解,他握了握他的手,“我說了,他沒有證據,就算他出去說,又能怎麽樣呢。”
“你也說了他沒有證據,那你為什麽還要找他,你明明可以放着不管。”
“可我怕他傷害你。”
賀程說話的語氣和話裏掩飾不住的擔憂令成映川鼻頭驀地一酸,他強忍着,眼眶卻熱了起來。
賀程的擔憂何嘗不是他的擔憂,“你會這樣想,難道我就不會嗎?上次他把你打傷成這樣,你以為我看着好受。”
聽他這樣說,深吸了口氣逐漸冷靜下來的賀程想到,也許真的是自己沖動了。
從今天早上沈迪在小川身後出現開始,這一整天他都心緒不寧,他為什麽非要去在意沈迪,僅僅是因為他步步緊逼嗎?就像小川說的,對付他,暴力不是唯一的方法。
他不想承認,他內心深處也有脆弱,他與生俱來的與常人有異的選擇,讓他對對錯格外敏感。
賀建新可以颠倒他眼裏的是非,沈迪這樣一個對他而言全然陌生的人,又是憑什麽呢,僅僅因為他自己的遭遇就覺得他是錯的,是罪無可赦?
成映川眼眶紅了,“早知道轉過來會經歷這些,當初我就不會跟你說我有多期待。”
“不關你的事。”賀程看他這樣,心裏也有點難受,“你忘了是誰比你更期待了。”
話說到這裏,賀程上前一步,輕攬過他,成映川頭靠在他肩膀上,悶聲說:“他就是個流氓,不值得你跟他較真。”
“我知道。”賀程應。
整個教學樓此時已空無一人,四周靜寂,賀程抱着他,感受着他輕且淺的呼吸嘆在他肩頭,突然覺得沈迪那攤子爛事好像也沒那麽叫他煩了。
“你又答應了?”成映川問。
“嗯。”
“這次是真的?”
“真的。”
成映川把頭擡起來,似信非信:“我會看着你的。”
他說話帶着鼻音,睫毛有點濕,燈下模糊的一片影子,閃着柔軟的光,賀程心裏一動,指腹輕刮着他的臉,低頭吻了下去。
成映川推了下,沒有真用力,上次過後,兩人早已心照不宣,又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平時已經克制,偶爾眼神之間的交流如飲鸩止渴。
但賀程不會真做什麽,時間不對,眼下地點更不對,他是個知道分寸的人。
一堆煩心事裏,他只想單純地,跟自己喜歡的人享受難得在一起屬于他倆的時光。
只是後來想起,除了與沈迪一争高下之外,這是他做的,最沒有分寸的事。
當聽到聲音,猝然回頭時,沈迪正站在後門口,用他沒多少電量的手機,對着他們拍了張照片:“我還以為要讓我等很久呢。”
成映川睜大了眼睛,越過他的視線從茫然轉為驚恐。
賀程追出去,手機還在沈迪手裏,他一把搶過來,頁面上顯示消息已發送,他腦子裏嗡的一聲:“你發給誰了?!”
沈迪看他那副慌慌張張的樣,一下沒忍住笑:“你猜?”
賀程把手機摔碎在地上,那一刻血液直沖頭頂,“你想怎麽樣?!”
“你說我想怎麽樣,當然是昭告天下,讓他們都來向你學習啊,好學生。”
他說話的那幾秒裏,賀程想到那些他不能承受的後果,幾近絕望,但又不得不逼自己冷靜,還遠沒到放棄的時候,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沈迪,朝他靠過來。
沈迪不着痕跡地退了一步:“你今天要是再敢碰我一下,明天,我保證,所有人都能知道你賀程是個什麽東西。”
“你要我怎麽樣才能把照片給我?”
沈迪似乎想了一會 ,他倒退兩步,不說話,接着轉身,一瘸一拐地往樓下走去。
賀程猜不到他想幹什麽,但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那是個陷阱,可他已經沒別的辦法了,那種電子存儲的東西,一旦發出去,可能真的明天全世界都知道了。
他冒不起這個險,但他也知道沈迪不會那麽輕易就把東西給他,他有條件。
跟在他後面走的每一步,賀程都在極力勸自己,如果條件是他能付得起的,就絕對不要跟他讨價還價。
四月底的夜晚,空氣中還很潮濕,風有些涼,走在空無一人的學校裏,兩個人各懷鬼胎,誰都沒有說話。
沈迪沒有出校門,這個時候的校門已經關了,門衛會登記每一個晚歸的人,賀程忽然意識到他是爬牆進來的,而這麽高難度的動作,他現在一個人完成不了。
賀程聽到聲音,其中一個人說話聲有點啞,他上次聽過,是那個叫向磊的。
他轉身想走,夜色裏沖出來幾個人把他給圍了,錢江海湊近看了一會兒:“怎麽又是他,你倆的恩怨還沒完啊。”
“完不了。”沈迪往地上一坐:“別廢話。”
“來的正是時候,好久沒遇到姓廖的他們了,手怪癢的。”
張烨“咯咯”地捏着指關節,繞到賀程背後出拳,被賀程閃身躲過,就着他往前的力道朝他腹部狠踢了一腳,張烨立時滾到了地上。
錢江海一看,笑了:“就你這樣,還對付姓廖的,拉倒吧你。”
“你他媽就看着啊!”張烨吼。
“行行,爺爺這就來救你!這小子他媽是真找死!”
向磊和錢江海一人一邊,同時撲上來,就算賀程有力氣也有準備,一個對付三個還是夠嗆,尤其這夥人跟着沈迪身經百戰,十分擅長打配合。
是以賀程被放倒在地上的時候還覺得自己賺了,上次可是連碰都沒碰到,這回少說也挨了他幾拳。
他們在的地方是學校操場的最角落,靠着圍牆,離教學樓和宿舍都有很長一段的距離,除非用高音喇叭喊,否則這裏的動靜就是鬧再大也沒人聽見。
沈迪歇夠了,起身走到賀程跟前,一下一下地抛着手機,問他:“想要嗎?”
賀程不回答,緊盯着他手裏的東西。
“問你話呢,想要嗎?!”沈迪一腳踩在他頭上。
昨晚剛下過雨,草坪上一些坑窪不平的地方積了水,賀程的頭被踩進泥水裏,污漬濺上來,一旁扣着他的張烨臉色一變,忙往旁邊讓了讓。
“你不會給我的。”到這一刻,賀程基本已經不抱什麽指望了,他就是在耍他,從剛才到現在,沈迪沒有過哪怕片刻要把照片給他的意思,他只是想羞辱他。
沈迪确實急不可待,賀程今天這樣對他,他惡心得發瘋,他原本只是想找他出口惡氣,看教室燈亮着,他多了個心眼,沒想到真讓他給逮着了。
還真是知道他想要什麽。
“這小子要什麽東西?”錢江海問。
向磊瞥他一眼:“不該你問的別問。”
錢江海聽罷,踢了賀程一腳:“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藏着掖着!”
張烨從兜裏掏出把刀,對着賀程的腿比畫,問沈迪:“左邊還是右邊啊,他劃你的那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