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坐與不坐
第五十六章坐與不坐
賀程忍着左腳腕上尖銳的痛,把車開進了他們醫院的地下停車場,一走一回,加上他跟秦俊吃的那頓飯,過去才不到五個小時。
他單腳跳下來,望着從停車位到電梯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一條路,實在沒勇氣在這種狀态下蹦過去,他記得今天是曹易值班。
賀程打電話給他:“在忙嗎?”
曹易:“在。”
賀程:“……”
曹易:“有事?”
賀程:“找個人來停車場接我一下,順便幫我問問你蔣學姐,現在還在科室嗎?”
那邊傳來座機聽筒被拾起的聲音,過了會兒,曹易說:“在的。”
賀程:“好,先別聲張。”
曹易:“……”
賀程靠着車門等了會兒,有人朝他走過來,他擡頭,收起手機笑道:“出差回來了。”
樂楊:“……”
樂楊有點哭笑不得:“怎麽都知道我出差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們曹醫生到底做了多放飛的事情?”
“沒那麽着急回家了。”賀程說:“多替我值了兩天班,算放飛嗎。”
樂楊撇過臉,不厚道地差點笑出聲,他架起賀程一條胳膊:“這高度你看還行嗎?”
賀程比他高一點,要嫌矮也沒辦法調節:“可以。”他說。
“腳怎麽了,摔着了?”樂楊往他身後瞥了眼,被車子驚人的面貌吓了一跳,“車禍?”
“不小心扭傷了而已,小事。”賀程沒回答他後一個的問題,借着他的力道往前跳了兩下。
樂楊沒再多問,人沒事就行,再說都到他自己地盤上了,這會兒就是心髒停跳了,他也有辦法給救回來。
嗯,就是這麽神奇,見多了他和曹易兩個人天衣無縫的配合後,樂楊常年雙膝觸地,不想承認是被曹易帥軟的都不行。
蹦到電梯口,兩人都一身汗,賀程靠在牆上,盯着停在某一樓層不動的數字發呆,突然轉頭問道:“你從認識曹醫生到現在,打過架嗎?”
“誰打?”
“你倆打。”
“……”這問題,有點棘手,樂楊想了想,“打是沒打過……”幹過比打更惡劣的,說了他大概要沒命,他話鋒一轉,“哪舍得啊,打了他我不得難受嗎。”
賀程點點頭,對他的回答相當滿意,今天晚上他挨的這一頓,算算沈迪的心不稀碎也得豁條大口子。
好不容易上到地面,樂楊說去給他找輛輪椅來。
“別。”賀程叫住他,輕咳了聲:“……有點丢人。”
樂楊笑,你以為你這樣蹦來蹦去的就不丢人了?不過他沒說,繞過前面那幢樓就到蔣醫生那了,作為他們院的醫生家屬,樂楊對這塊已經摸得透透的了。
賀程靠在某根燈柱子上喘氣,仰起的脖頸兩側布有斑斑點點的指印,樂楊剛注意力都在他腿上,這會仔細看,居然是掐痕,聯想到剛才的車,不禁心頭一跳。
這已經不是打一頓這麽簡單的事了,這性質,報個警都能立案了吧。
但看賀程,又并沒有多苦大仇深,除了剛才等電梯時的一時失神外,他表現得比一般斷腿的都要身殘志堅,還有心情在那調侃丢不丢人。
“我就記得你今天值班。”賀程跳進蔣怿薇辦公室。
“不是找人先來探過了嗎。”蔣怿薇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并嘲諷道:“這回怎麽不挂自己的號了?”
賀程笑着不說話,樂楊扶他在椅子上坐下:“學姐你快給看下,好像還挺嚴重的。”
蔣怿薇:“出差回來了?”
樂楊:“……”
蔣怿薇轉到賀程這一邊:“能觸地嗎?”
“試過了,不太能。”賀程皺眉,“你幫我看看骨頭斷沒斷,斷了我還得請假。”
“不斷你就不請了嗎?”蔣怿薇在他腳踝上按了幾處,“應該沒斷,一會你再去拍個片,不過無論斷沒斷,我都得給你上層石膏。”
蔣怿薇還擔心賀程這種工作狂犯倔死扛,故意往嚴重了說。
誰知賀程心裏想的卻是,打厚點。
從蔣怿薇那出來,賀程說:“我要這個時候請假,把工作都推給曹易,你是不是要後悔接我出來了。”
樂楊大方一笑:“你把宿舍騰給我就行,大不了我搬過來。”他陪他們家曹大神加的班還少嗎。
正說着,曹易走了過來。
“忙完了?”賀程問。
“嗯。”曹易接過他,“怎麽弄的,要請假嗎?”
“不了,後面幾天你幫我多盯着點就行。”
曹易應着,看向樂楊,樂楊歪了歪頭:“本人最近可沒有出差計劃哦。”
曹易:“……”
賀程回辦公室把後面幾天的工作安排又再确認了一遍,有些不需要他親自操刀的,盡量分給下面其他醫生,到時候在邊上指導就行,分不了的他再跟曹易輪流。
全部弄完後,他又被送上了車,樂楊站在窗口:“還能開嗎,不行我送你。”
“沒事,傷的是左腿。”賀程從包裏翻出鑰匙串,解下一把給他,“後面幾天我都不住。”
樂楊心領神會地接過。
“還不回去?”賀程看時間,“已經三點多了。”
“我今天才回的,想多看看他。”樂楊說。
大型屠狗現場啊。
賀程承認自己被虐得不輕,想到以前沈迪也這樣對過他,想到以後他即便這樣對人家,人家還是要揍他,他就忍不住有些傷懷。
樂楊上去後,賀程獨自在車裏坐了一會兒,明天一早還得把車開去修理店,這種程度的損傷起碼要一個多禮拜,眼下只能先問秦俊借車了。
賀程剛要啓動,一道高瘦的人影從他車前經過,步子跨得很大,再有兩步就要跑起來,看方向是往他旁邊的車位去,賀程看了會兒,突然摁了聲喇叭。
淩晨三四點空無一人的停車場裏的一聲巨響,把沈瑞吓了一跳,他驚魂未定地轉過頭來,看着賀程,同樣看了會兒後,略有些驚詫地喊道:“……賀程哥。”
賀程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沈瑞,以前和沈迪在一起時,每逢過年,總能見他兩三面,和沈迪分開後就失去了聯系,算算時間到現在,也有七八年了。
當年的小男孩長成了大小夥子,如果不是輪廓還在,眉目間跟沈迪又有幾分相似,他差點認不出來。
賀程下了車:“怎麽這個點到醫院來了?”
沈瑞朝他那走了兩步:“我哥他……”
“你哥怎麽了?”賀程突然一緊張,幾個小時前見還好好的。
“發燒,燒暈過去了。”沈瑞說:“我回去拿點東西,賀程哥你怎麽會在這兒,你的腿……”
大概以為他是來醫院看腿的了,賀程指指上面:“我在這工作。”
“你不是出國了嗎。”沈瑞毫不掩飾意外,“我還以為……”
“以為我留在國外了?”
沈瑞點頭。
賀程笑:“我可從來沒說過不回來,你哥住哪,我去看看他。”
沈瑞報了個房間號,小心翼翼道:“你那時候……跟我哥是吵架了吧,雖然我不知道因為什麽,但我哥這幾年……反正你當心點,我哥的脾氣你知道的。”
“嗯。”賀程拍了拍他肩膀,“醫生都會順着病人的,放心。”
“那我先走了。”沈瑞坐進車裏,想到什麽又降下車窗,伸頭出來朝賀程道,“我剛話說重了,你好好跟他說他會聽的。”
一個瘸着一個燒着,頂多耍點嘴皮子,賀程讓他別擔心,路上開慢點,沈迪這邊他先照看着。
等他走了,賀程再次摸出電話:“勞駕您再來接我一趟……帶個輪椅吧。”語氣是前所未有地誠懇,生怕曹易以為他大晚上的是在耍着他玩。
坐上輪椅後,賀程如魚得水,試了兩下手,動作娴熟地把自己轉到了沈迪病床前。
人還在睡,滴瓶裏的液體不斷地順着管子進入他體內,沈迪嘴唇蒼白,臉上卻有不正常的潮紅,在白得刺眼的病房裏,有種異樣的病态美。
賀程手指順着他的臉頰滑落到耳垂,沈迪的耳垂很軟,且很敏感,禁不起一點挑逗,常常賀程還沒親上去就已經紅得要滴血,逼急了沈迪會推他,朝他亮牙。
他們做過多少次愛?不記得了,好像自從和他分開,賀程便不記得跟人做%愛是什麽滋味了。
護士進來換藥,被賀程看人的眼神吓得一怔,小聲地叫了聲:“賀醫生?”
賀程回過神來,收了手:“給我吧。”
護士把輸液袋給他,帶上門出去了。
沈迪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其實有感覺,沈瑞把他背下了樓,塞進了車後座。
他知道又要被送去醫院了,反正說多少次都不聽,但凡他有點什麽小毛小病,這小子就愛小題大做地把他往醫院送。
沈迪從小就不喜歡醫院,不僅僅是因為賀程,他讨厭消毒水味和那種仿佛連空氣裏都飄着細菌呼吸兩口就要中毒身亡的感覺。
四周很安靜,聽不到任何聲音,醒的時候他都沒注意到身邊有人,直到視線逐漸清晰,餘光才瞟到了一直坐在邊上的賀程。
賀程跟他打招呼:“又是我。”
熱度讓沈迪的四肢像是泡在醋裏,很沒用地綿軟着,他把頭偏向另一邊:“我現在沒力氣揍你。”
“那正好。”賀程說,“我有話要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