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都市】道德綁架

【都市】道德綁架

剛下飛機,江亦舟就接到了錢瑞的電話。

錢瑞: “你們到了嗎”

江亦舟: “什麽事”

錢瑞: “俱樂部來了三個人,一個中年男人帶着一個戴眼鏡的男青年,還有一個小女孩,一直不走,我說你在美國,然後就想要你的聯系方式,之前他們就打了好幾次電話來前臺這裏說要你的聯系方式,我們不給他就死活不走。”

他有點懷疑是那天在醫院裏看到的那兩個人,也懷疑根本不是找他的,只是順藤摸瓜罷了,便讓錢瑞把電話給那個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開口說話,語氣溫和,又像是有事相求, “是江亦舟本人嗎”

江亦舟直接回應: “我是江亦舟,但是我知道你根本不是找我的,你告訴我一個見面地址,我們考慮清楚的話會去找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我們俱樂部,也不希望你把你們的關系說出去,因為我不希望別人對她指指點點,否則你是見不到我們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一旁的黎漫有點好奇他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嚴肅, “誰呀”

面對黎漫的詢問,江亦舟一改剛剛有點嚴肅的語氣,立馬變得溫和起來,對黎漫說: “回去再和你說。”

中年男子告訴了他見面地址就是上次那家醫院,以及他們的病房號,說是他們一直都在那裏,希望他們盡快去找他們。

回到家,倒了一天時差,休息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江亦舟才敢把她生父找她的事情告訴他,他說得極為小心,因為怕她會像上次一樣感覺到難受。

他把熱好的牛奶端來放在她手邊,然後說: “如果上次你在醫院碰到的那個男的來找你的話,你去見嗎其實我本不想告訴你,想直接幫你解決掉,但是呢,我又覺得這是你和他之間的事,如果我不告訴你,那麽就是不尊重你,所以…”

“他是不是順藤摸瓜找到你們那去了”

江亦舟點頭,一直在觀察着她的情緒變化,她表情倒是沒有任何變化,非常平靜的喝着粥。

她語氣非常淡定地說: “那就去吧,不然他沒完沒了,還影響你,影響你們,我倒想看看他想幹嘛。”

其實這麽多年放過去了,只有那日見他時內心有點浮動,之後她都不把這個人放在心上過,權當是一個陌生人。

見她如此淡然,他便也松了一口氣。

江亦舟陪同黎漫一起來到醫院,還買了一些營養品以及小女孩愛玩的芭比娃娃,畢竟恩怨是大人的,小女孩是無辜的。

上次他所說的病房號是在兒童血液科,來到這裏全是一群穿着病號服的小朋友,有的小朋友因為做了化療,身行就開始發胖,毛發也多了起來;還有些小朋友因為忍受不了痛苦的治療,嚎啕大哭起來,家長也是一臉的心疼;還有些家長強忍着內心的痛苦,強作鎮定的露出微笑逗自己的孩子開心。

看到這些可憐的孩子,黎漫心生憐意, “看着這些生病的孩子就感覺他們好痛苦啊!”

江亦舟摟着她的肩的手不自覺的攏了攏,回: “其實你也是這麽過來的。”

是的,她自己也是這麽過來的,如今過得太幸福,都不怎麽想起當時的痛苦經歷了,現在看到這些小朋友忍受着病痛帶來的折磨,她內心再一次被刺痛了,越發同情生病的孩子,包括今日他們要探望的那個叫萌萌的小女孩。

找到萌萌所在的病房,是在走廊裏最角落的那一間,十幾平米的病房裏放着兩張病床,狹小的窗戶開出了半道縫,萌萌的床靠近裏邊,她墊着枕頭靠在床頭,一個穿着樸素的中年婦女坐在床邊上在喂她吃東西,旁邊的椅子上坐着那日看到的那對男子,萌萌不想吃,三人便連哄帶騙的哄她吃。

如果沒有生病,她應該很幸福吧,被這麽多人寵着。

江亦舟敲門,那一家人便齊刷刷地往門口看,看到是江亦舟和黎漫,他們露出驚喜的表情,并面帶笑容的上前迎接,那個戴眼鏡的大學生模樣的男生領着他們來到萌萌床邊,萌萌看到是那日撞見的姐姐來了,十分開心的喊了聲“姐姐”,其實萌萌也不知道要發生什麽,只是單純的喜歡黎漫,以為黎漫和她爸爸是以前認識的人而已。

對他人無感,但是黎漫對生病的孩子無法保持無感,聽到她喊姐姐,她就更是心軟,上前摸摸她的頭,還把自己帶來的芭比娃娃給到她,非常親切地說道: “姐姐小時候好喜歡玩芭比娃娃,萌萌喜歡嗎”

萌萌收到禮物,興奮得不行,把芭比娃娃緊緊的抱在懷裏, “我也好喜歡呀,我家也有,但是沒有這個好看,這個真好看,謝謝姐姐!”

“你喜歡就好,姐姐希望你早日康複。”

江亦舟看了看中年男子,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黎漫的生父,不得不說黎漫确實和他長得很像,除了輪廓,五官簡直一模一樣,黎漫輪廓更加柔和些。

之後江亦舟和黎漫叫中年男子出去說話了,戴眼鏡的男生一同跟上,幾人站在走廊邊上的窗戶旁,江亦舟一直緊緊地牽着黎漫的手,給予她安全感。

中年男子先開口,他帶着笑意對黎漫說道: “小漫,這麽久沒見了,你都這麽大了,那天都沒認出來。”

黎漫面無表情地回應: “請叫我‘黎漫’,你叫我其他名字我聽着極其別扭,另外請說正事,我不想被你耽誤時間。”

“你改姓了”中年男子驚訝地問。

8歲之前其實她是叫“楊漫”的,媽媽和他離婚後,就改媽媽的姓了。

黎漫哼笑了下,覺得有點無語, “你知道你離開多少年了嗎快二十年了,有給撫養費嗎你覺得你還有資格過問我跟誰姓嗎”

中年男子不敢再看黎漫的眼睛,低着頭,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

黎漫擡手,作出一個請打住的動作, “得了,你不配做我的父親,我聽着都覺得惡心。”

黎漫第一次這樣對人說話,以往就算遇到再不喜歡的人,她也是保持和平,如今如此露出鋒芒,足以見得她對這個人的厭惡。

中年男子一臉愧疚似的低着頭,不敢說話。

這時旁邊戴眼鏡的男生想為中年男子打抱不平,說道: “說話是不是可以稍微柔和一點,都過去這麽多年的事了。”

這時江亦舟無法再鎮定了,直接怼了一句: “你誰呀你沒經歷過她的痛苦,你有何資格在這裏要求她。”

被江亦舟怼了之後,男生連忙解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她對我爸說惡心,我只是想為爸爸說句話,我爸這些年勞碌奔波也不容易。”

中年男子覺得江亦舟待在這裏他會沒有氣勢,不好向黎漫提出接下裏的請求,便對江亦舟說道: “我知道你是網球大明星,剛剛又從美國凱捷歸來,不然我也找不到黎漫,也看出來你們關系不一般,但是我覺得這是我們的個人恩怨和家事,不好把你這個外人牽扯進來,所以…”

聽到他說江亦舟是外人,黎漫想都沒想并且十分堅定的說道: “他怎麽會是外人,他是我丈夫,是我最親密的人,是最維護我的人,他有權過問我任何事。”

“丈夫”這兩個字瞬間充滿江亦舟的大腦,他又驚又喜地睜大眼睛看着黎漫,她幾乎是在不假思索的狀态下說下這些話的,此刻他有一種被心愛之人堅定選擇的欣喜。

黎漫轉頭給了他一個甜甜的微笑,而後非常溫柔的對他說道: “你去那邊的椅子上休息下好不好我還有話和他講,說完了我就去找你。”

江亦舟用手掌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回應: “好,但是如果你需要我的話,你叫一下我我就會過來的。”

之後江亦舟就向那男生示意了一下,讓他和他一起去旁邊候着。

等他們走後,黎漫直截了當的問了中年男子: “你在這種情況下來找我,必定有事相求,說吧,缺多少錢”

黎漫看他們過得不是很好,又有一個生病的孩子,她一度以為他們只是缺錢了然後找她的,如果只是治病要錢,她早就想好了那就給一筆錢給萌萌治病,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可憐的,倘若是幾十萬她也承受得起。

中年男子就順着她的話,舔着臉說: “錢也缺,但是萌萌她是白血病,治療需要骨髓移植,但是至今未找到适合的配型,你和萌萌是同父異母,所以,,”

黎漫知道他話裏的意思,仰天一笑,他竟然如此無恥,問: “所以你現在是在道德綁架我想讓我去配型是嗎還特意帶一個生病的小女孩跑到人家俱樂部去,就是為了讓我同情你們是嗎”

“不是道德綁架,大夫說捐贈骨髓不影響身體的,只是想讓你去試一下。”

試一下不影響身體這計劃打得是真好。

她略帶憤怒的笑了笑,連問: “那你知道幾年前我動過一次心髒手術嗎好不容易康複了你來找我去配型去捐贈,你覺得我這身體吃得消嗎而且我為什麽要答應你的請求”

見她沒有想去配型的意思,他有些激動了, “我求求你了,大夫說不影響身體的,萌萌她實在是可憐,她天真善良,回回考試都是年級第一,大家都喜歡她,而且又是我一手帶大的,我實在不忍心看着她這樣,只要我一線希望我都要救她。”

“那你當年怎麽不救我還打我罵我,我就不可憐嗎你知道你給我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嗎”

“以前是我不懂事,把對你媽媽的怨恨撒在你身上,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希望萌萌可以好起來,像你一樣康複,你也希望她好起來對吧,她那麽可愛。”

他自始至終都從未關心過黎漫一句,哪怕她說了自己也動了心髒手術,但是他就是一直在央求她去求他另一個女兒,有些父母是真的可笑至極。

她又問: “你知道我小時候喜歡什麽嗎”

他搖頭。

“三歲後,你牽過我這個女兒的手嗎”

他也搖頭。

“你有做過東西給我吃嗎”

他還是搖頭。

黎漫冷笑了一下, “那你動手打我年幼的我嗎”

這下他不說話了。

一些不好的回憶又再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裏,她說: “還記得你們離婚在法院時的情形嗎當宣判到我的撫養權時,你那種嫌棄我的眼神我至今難忘。”

停頓了幾秒,她又冷笑了一下, “其實你不是不會愛人,你特別愛你的女兒,只是那個女兒不是我罷了。”

見她一直回憶過往,對配型的事無動于衷,他就直接彎着腿跪在了她的面前,雙膝重重着地,一雙開裂又蒼老的手搭在膝蓋上,低着頭,不知道是央求還是道歉,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我幹什麽都行,但是我希望你能去配下型,萬一成功了呢我不想萌萌有事情。”

黎漫沒想到他會在自己跟前下跪,吓了一跳,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兩步,有點不知所措,江亦舟則立馬起身跑到黎漫旁邊,把她往旁邊拉了拉,不直面正對跪着的人。

路過的醫護人員,病患和家屬都不停的往他們這裏看,一個穿着樸素又憔悴的中年男人跪在一個穿着時尚打扮精致的女孩面前,看客總是會把中年男子自動帶入成弱勢群體,他們眼裏透露着一股對跪着的那個人的同情。

這時萌萌從病房裏出來,一路哭喊着跑向自己的爸爸,見不得自己爸爸委曲求全,想把自己爸爸拉起來,但是他一直低着頭跪着,偌大的眼淚從他眼睛裏掉出來落在他那雙滿目瘡痍的手上,看得出來,他是真心想救萌萌。

可是這關黎漫何事呢

此刻黎漫心情複雜,有對這個男人的怨恨,也有對他們的同情,他這一跪,她心亂如麻,她只覺得老天爺真愛開玩笑,二十多年未見,一見就如一個炸彈。

黎漫說不出來話來,江亦舟就替她說, “黎漫也是你生的,但是你從未關愛過她,不愛就算了,你還狠狠的傷害了她。”江亦舟冷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現在你要為你的另一個女兒跪下來求她,道德綁架她,你不覺得這行為很過分嗎黎漫她就不無辜嗎她生病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說完,江亦舟就帶黎漫出去了。

在黎漫與中年男子交談間隙,戴眼鏡的男生也簡單的向江亦舟講述了他們一家的事,他介紹自己叫楊澤文,今年讀大四。黎漫生父楊輝與黎漫媽媽離婚後的不久便與楊澤文的母親張梅在一起了,并陸續生了楊澤文和萌萌,楊輝早期被人打了一頓,差點沒命,張梅悉心照顧,之後楊輝改邪歸正,在張梅老家一家私營企業幹着銷售,日子也還過得去,後面企業倒閉,年紀大了不好找工作就去開出租車了。

萌萌兩年前檢查出來患了白血病,就帶萌萌來這裏就醫了,前前後後花了好多錢,到傾家蕩産的地步,楊澤文本來想繼續讀研究生的,看着家裏沒錢也準備出來工作賺錢給萌萌治病,他們一家子都去配過型,但是沒有一個成功,這下他們看到黎漫就好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江亦舟和黎漫兩人坐在住院部外的長椅上,初春了,旁邊的光禿禿的樹幹上面零星點綴着些許嫩綠的細芽,腳下的草坪上面也開出了幾朵小野花。

她采下一朵小野花,花根部被她捏在手指間不停的轉動, “生命其實很脆弱,有的時候都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裏,都是在聽老天安排。”

黎漫又轉頭看向江亦舟,說道: “配型這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因為你的意見對我來說很重要。”

江亦舟一手搭在長椅靠背上,一手從她手裏拿過那朵小野花, “這世上命運多舛的人很多很多,根本心疼不過來,說實話我與他們非親非故,但是我與你不一樣,你是我的愛人,我對你是有私心的,我私心你能夠健健康康的陪我一起生活,先不說能不能配型成功,先說捐骨髓這事,都說無傷害,但是誰能保證呢你本就動過手術的人,身體素質差點,萬一你再去捐個骨髓,對你身體有影響怎麽辦我在網上看到過有人捐了之後什麽事都沒有,有些人捐了之後身體越來越差,捐了之後一頭白發的都有,都是因人而異,但是我覺得你身體肯定會吃不消。”他停頓了下,眼睛閉了幾秒又睜開,眼眶有點紅潤,聲音低沉又卑微, “你要有點事,我要怎麽活所以我希望…你可以為自己,也…為了我,好好活着,好嗎”

自己好不容易康複,好不容易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其實黎漫也不想去犧牲自己的,她也想和江亦舟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生活着,但是這事始終會成為一個心結,好像自己是個見死不救的冷血之人。

江亦舟自然知道她心裏在顧忌什麽,她不心疼楊輝,但是她會心疼萌萌,就像是看到自己當年的影子。

他抱了抱她,說道: “我知道你心裏面在想什麽,你不要覺得自己自私,對于楊輝,他根本沒有資格來向你提出這些請求,只有他欠你的,沒有你欠他的,對于萌萌,其實也只見過兩次面而已,當然看到任何一個生病的孩子,我也會心疼,但是這并不是我們的責任,也不是我們的義務,我們可以從其他方面幫助她,而你本就身體差點,動過兩次手術的人,再沒必要去犧牲自己的健康,我們也只是普通人而已。”

“好,我聽你的,我好不容易健健康康的回到你的身邊,我也想好好和你生活。”

但是畢竟事情發生了,以後想起這件事還會有疙瘩在,兩人最後的商量結果是去配型,配型成功的話再說,不成功的話那也沒有辦法。

等待結果的時候,兩人坐在醫院內的椅子上,黎漫左手肘靠在椅把上,撐着太陽穴,右手食指不停的敲擊着屏幕,敲兩下,亮一下,再看下時間,表面平靜,內心焦急,江亦舟則坐在她旁邊默默陪伴着她。

醫生走來,把報告給了他們,醫生很冷靜的對他們說: “配型不成功。”

拿到結果,兩人神經再也不繃着了,終于舒緩了一口氣。

黎漫和江亦舟帶着結果再次來到萌萌的病房,把結果給到了楊輝,看到結果,楊輝他們情緒特別低落,但是也沒有辦法,這就是天意,楊輝還是謝過黎漫,謝謝她去配型。

想到日後萌萌化療放療什麽的還需要一筆巨大的費用,黎漫還是想幫助他們,她剛想問楊輝的賬號多少,想給他們轉錢,卻被江亦舟搶先一步,江亦舟對楊輝說: “後期肯定還要化療放療什麽的,也是一筆巨大的花費,如果你不介意,你把你的賬號給我,我轉點醫藥費給你們。”

楊輝剛剛舔着臉讓人去配型,這會卻不好意思接受,默默站着不說話。

黎漫補充: “不是給你的,你也不用覺得有什麽,這是給萌萌治病用的,你們也想她快點好起來不是嗎”

江亦舟: “如果今天我要是碰到另一個生病的孩子,我也是會伸出援助之手的,我并不是第一次幫助像萌萌這樣的孩子,而且我也只是想讓黎漫安心而已。”

楊輝這才欣然接受他們的幫助,轉完錢後,江亦舟又對楊澤文說: “我個人覺得,如果你想讀研就讀研吧,你只有變強了,才能撐起一個家,當然這只是我的想法。”

萌萌這事對他們來講算是落幕了,心疼肯定會心疼,但是就像江亦舟所說,這世間不幸的人太多,根本心疼不過來。

這世界本來就有參差,有的人過得水深火熱,有的人過得悠閑自在,守好自己一片天地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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