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制造謠言

制造謠言

日頭攀上最頂端,再逐漸西斜,院落裏灑下的光影轉暗。

花紅領着赫利俄斯從廚房出來,走到院內。赫利俄斯真的對常見的生活用品們都一無所知,她只好一一解答他的疑問。全部說下來,花了很長時間,她感覺自己嗓子都要幹到冒煙了。

看一眼天色,已經不早了,她想起今日還沒到菜園澆水,于是走到院內的水井邊,打算帶桶水到菜園去,順帶摘些青菜回來,今晚吃掉。

說到吃,花紅手中動作停下一瞬,看對面的赫利俄斯一眼。

他的唇已沒有半分血色,神态透着股萎靡不振,狀态看起來很不怎麽樣。

話說,他不吃東西,真的沒關系嗎?花紅皺眉,一會要不勸勸他?她腦海中浮現他自信地說出“神不需要進食”的場景。

唔,還是算了吧,花紅收回注意力專心打水。

“你在幹什麽?”赫利俄斯在旁邊站了一會,終于忍不住好奇。

花紅艱難地把井裏的水桶拉起來,因為用力,只能一字一句地回答:“我,我一會到菜園,澆,水,你,就在家裏,呆着。”

水桶提到井沿,她松口氣,才有精力詳細解釋,“你今天這樣突然出現在我這,于禮不和,我會被說閑話的,明天找個由頭,你光明正大地從外面進來。”

“嗯,好。”經過一個中午的花紅之“教導”,赫利俄斯已經學會了先不反駁,當然,這也有頭暈的原因。

不知何時,他開始有了頭重腳輕的感覺,到了人間,連這副強壯的軀體都脆弱了起來。赫利俄斯目送着花紅一手提着一木桶水,另一只手上拿着鐮刀和葫蘆瓢,慢慢地走到了大門口。

他猶豫了會,還是開口問了,“你給我的解藥,真的是解藥嗎?”

花紅正準備把手裏的物什放下,騰出手來拉門拴,聽見他的問題,她感到一陣訝異,他怎麽還在糾結這個問題?現在距離他吃下“毒藥”,已經超過三個時辰了呀?

她沒有回頭,斬釘截鐵地回答:“當然是解藥。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我為什麽要害你呢?”說着,她抽出了門拴,門打開,她帶上所有農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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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重重關上,門外傳來她用鑰匙鎖門的聲音。

赫利俄斯将信将疑,但沒有別的線索,他只能暫時相信花紅的解釋。

花紅不在,他又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在不大的院落裏百無聊賴地繞了幾圈。

井沿坐了,母雞逗了,還是很無聊。

有那麽一瞬間,赫利俄斯閃過要闖進她房內翻找解藥的念頭,并且,他也走到了她房門前,手也已經貼到了門上。

下一刻,他還是收回了手,離開此處。

沒有經過主人的同意,擅自闖入一個淑女的卧室是極度失禮的行為,就算他現在不在神國,就算她不是淑女,就算她暗算了他,赫利俄斯還是堅持自己認可的禮儀。

反正她人就在這裏,他剛好也需要住處,赫利俄斯決定暫時委屈一下自己。

又在院內游蕩了幾圈,他的頭越來越沉,手足發酸。赫利俄斯用僅存的理智思考了一下,目光緩緩移動到他緊繃的袖口上。

一定是這不合身的衣服繃得他頭腦發脹,全身不自在。

花紅只是說,不能穿自己的衣服見外人,如果只有他自己的話,怎樣都無所謂吧?

思及此,赫利俄斯立刻繞回了他的房間,麻利脫去這身繁複的衣裳,套上熟悉的長袍。

啊,舒服了。

他關上門,躺到在不久前親自鋪好的床上,閉目假寐。

然後就真的睡着了。

-

花家的菜園子就在屋邊,和隔壁王家挨着,花紅每日收拾菜園的時候,經常會遇到王家嫂子。

今日也是如此。

王嫂子是個膀大腰圓的婦人,平日裏總是笑呵呵的,花家人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她對花紅照拂頗多,花紅對她很是感激。

王嫂子有一個廣為人知的愛好,那便是聊八卦,村裏頭誰家吵架啦,誰又對誰有意思啦,這些事情,都逃不過王嫂子的法眼。她熱衷于打聽,也樂于傳播,許多秘辛都是從她這兒擴散開來的。

花紅澆了一圈水,拿起小鐮刀割了些小油菜擱在空了的木桶裏,帶回家去,作今夜的晚餐。

她家菜圃小些,活計也做得快,王嫂子還在那邊除雜草,她就已經閑下來了。

想了想,花紅小心翼翼地繞過田埂,走到王家的菜園子裏,“嫂子,我幫你拔?”

“那感情好!”王嫂子爽快應下,也不客氣,指了一列菜地,“那你幫我拔下那一排的草吧。”

花紅:“好!”

不過,她沒有立刻走到王嫂子指定的位置,而是來到王嫂子身邊,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咋啦?”王嫂子意外地看她一眼。

花紅努力擠出絲嬌羞,“就,就有個事,想找你說說。”

王嫂子眼一亮,馬上放下手上的東西,用手肘輕輕頂了下花紅,“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道說道,我給你分析。”

目的達成!

花紅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那樣,“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她知道王嫂子一定會傳出去,這也是她此舉的初衷。

“說吧!”王嫂子爽朗答應。

花紅小小聲地,把今天上午編好的事情,添油加醋但隐晦地講了些。

“什麽!”王嫂子高聲驚嘆,然後又趕緊收聲,低下頭,一副生怕驚動他人的模樣。

她一把拉住花紅的小臂,貼在花紅耳邊,顫抖的聲線根本壓不住驚訝,“那花信真的要把你嫁給別人啊?”

“是啊。”花紅露出惆悵的表情,“他還說,婚書都簽好了,就差我的手印了,還說那人可能就快到這了。”

王嫂子瞪大了眼,“那,那你不就要跟那外人走了嗎?”

“那倒不是……”花紅嘆氣,“花信說他把家裏的地契什麽都給那人了,讓我們在村裏好好生活。”

“這麽說來,你若是不願意和那個外人結婚,不就要被趕出去了?”王嫂子大驚。

花紅很想擠出些眼淚,但眼珠實則幹澀,什麽都流不出來,她只好垂下眼眸,濃密的眼睫似蒲扇般遮住了她黯然傷神的眼。

她喪氣地吐出一句,“誰讓我是花家買來的媳婦呢,我又有什麽辦法,人總得活下去不是……”

說到後面,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聽起來是傷心到極點了。

王大嫂同情地一把摟住她的肩,輕拍,“咱們女人就是這樣的命啊,什麽都不由自己……以後會好的,說不定這回嫁的是好人呢……”

花紅适時抽泣幾聲,話裏是無盡的悲傷和絕望,“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

和王嫂子抱頭哭了幾下,再幫她拔去田裏的雜草,花紅便拿上東西回去了。

推開門的時候,院裏靜悄悄,空落落,沒個人影。

他不會跑了吧?

花紅心裏一慌,就地放下所有東西,滿房子找起來,一邊找,嘴裏一邊呼喚着赫利俄斯的名字。

廚房沒有,她的卧室沒有,花紅往他的卧室走去,走到半路,他的卧室門從裏面打開了。

散亂着一頭卷發的赫利俄斯從裏面探出個頭來,“幹什麽?”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不耐煩。

“啊,沒,沒什麽,我以為你走了。”花紅讪讪道。

“沒重要的事就不要喊我了,我要休息。”赫利俄斯臉臭地說,他被自己身體的異樣攪得心緒不寧,無心應付花紅。

“噢,好。”她下意識地答應,突然又想起別的事,“今晚吃蔬菜粥,可以嗎?我看你中午什麽都沒……”

她的聲音越說越低,赫利俄斯的臉色越來越冷了,但她不明白這不耐煩的來由。

赫利俄斯冷漠吐出五個字,“不吃,別煩我。”說完,他迫不及待地把門關上。

砰——

熱臉貼冷屁股,花紅自然不悅,但一想到自己早上到現在都在脅迫他,他态度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她就沒再追究下去。

不管他,花紅像往常的每天那樣,吃飯、收拾,再到蠶房檢查一圈,便早早回房休息了。明天還得早起到裏長那裏,把“花信寫給裏長”的信和婚書交過去,确保這樁婚事萬無一失。

次日清晨。

天未破曉,雄雞未鳴,花紅便早早醒了過來,換好衣服,洗漱完畢,她走到赫利俄斯房門前,打算叫醒他。

“赫利俄斯——”

“該起來了,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喊了好幾聲,她的音量一聲比一聲高,房內卻靜悄悄,沒有半點兒回應。

不應該啊。

花紅扯着嗓子,像村人罵架那樣,雙手叉腰,中氣十足地又喊了幾遍。

還是沒有回應。

赫利俄斯沒喊醒,倒是把王嫂子家的公雞喚醒了。花紅停歇的時候,它倒是在另一邊鳴叫得起勁。

他不會連夜跑了吧?花紅聯想到昨天下午赫利俄斯的異樣,瞬間慌了。

不管了!

她拿出破釜沉舟的架勢,猛地推門,往屋內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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