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給我出去

給我出去

低垂着頭,花紅站在原地,不敢向赫利俄斯的方向投過去一眼,好像他那個方向有什麽洪水猛獸,只要她看一眼,就會被這野獸擒住,撕成碎片。

赫利俄斯一言不發,眼底是翻騰的黑色,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心中百感交集,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如此輕易地就被一介凡人欺騙羞辱,他只覺得荒誕可笑。怒意、被欺騙的不甘和報複心交雜在一起。

半晌之後,他走到花紅面前,視線往下,只看見她垂着的發頂,花紅似乎沒有半點兒要為此辯解的意思。

如此乖順的姿态,如此瘦弱的一個女子,就是她,在這幾天裏,将他騙得團團轉嗎?

“解釋一下?”他壓抑着怒意問,他想知道她這樣做的理由。

花紅頭壓得更低了,“沒有什麽要解釋的。”

“沒有?”赫利俄斯被她這死豬不怕開水的架勢惹得怒意更盛,冷笑一聲。

花紅因緊張而眯了眯眼。

“那麽,我問你。”他聲線冷硬,“毒是假的?”

“嗯。”她微弱的回答從底下傳來。

“解藥呢?是剛才的饴糖?”

“是。”

花紅沒有半點兒要為自己辯解的意思,這一切原本就是她刻意謀劃的,謊言再怎麽美化都成不了真。

毒是假的,解藥是假的,婚書是假的,信是假的……所有的東西,都是她編造的,都是她為了自己而捏造的,她找不到借口,也不想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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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脆破罐子破摔。

想到這裏,她反而不知從哪裏得來了些膽量,猛地擡頭,迎上他滿是震怒的眼眸,用自己能發出的最大音量,理直氣壯地說:

“我告訴你!”

“我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你綁起來,騙你、威脅你同我結婚,我就是這樣一個惡毒、滿口謊言之人——”

身側有陣強烈的氣流襲過,花紅的話戛然而止,下一瞬,她清晰地聽見牆壁破裂的聲音。

噼啪噼啪。

下意識地,花紅瑟縮一下,全身不自覺地顫抖,抵着門,想最大程度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順着氣流和破碎聲望去,她看見赫利俄斯的右拳砸到自己身側的泥牆之上,硬生生砸出個拳頭大小的坑,碎屑四濺,稀稀拉拉地落到地面,他拳頭上的皮膚出現了點點血痕。

在過去,他一定是要報複回來的,可今天不知怎麽回事,無論如何都出不了手,也說不出重話,甚至有些隐隐的委屈,她怎麽可以如此理直氣壯地騙他?

是被騙更惹神生氣,還是因為騙他的人是她更讓人生氣,赫利俄斯已分不清,也不算分清。

她恐懼的視線讓人不悅,拉開距離的動作惹人煩躁。

赫利俄斯不甚在意地收回右臂,冷睨着花紅,這是他們初遇時他面上慣有的神色,用冷淡掩飾心中憤怒和失落,她看見了,眼裏莫名有些酸。

可花紅不願示弱,該說的話,她現在就要當着赫利俄斯的面說明白。她再也不願忍受遮遮掩掩,低聲下氣讨好的自己。

倔強地仰着頭,雖然身體在不受控地顫抖了,但花紅還是控制自己,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我就是這樣品行低劣之人,不過,你也蠢笨得很呢!這麽簡單的謊言都能騙到你!”

“你——”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就離開我的家吧。”花紅咬牙,下最後通牒,“反正你已經不需要解毒了,不是嗎?我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你從我這出去,我們變回陌生人就是了。”

她眼中有倔強悲傷,嘴上卻說着與目光截然不同的狠話,“你現在就給我走。”

赫利俄斯第一次見她如此明确地表達對自己的拒絕,心中起了不甘。她要留就留,喊走就走,他成什麽了?他在她這裏,到底扮演怎樣的角色?

視線相接,時間凝滞。

他們的目光在虛空之中激烈交鋒,誰也不願退讓。

“好。”赫利俄斯失望地冷笑,收回眼神,頭也不回地,直接推門而出。

沒有半分猶豫留念。

花紅僵直地站在門邊,聽他推門,聽門砸到門框上的聲音,緊緊阖上雙眼,無力感和失落感一波接一波地在心頭翻湧。

日頭熱烈,她卻全身發冷。

許久後,她才呆滞地指揮着自己的身體,關門閉戶,然後再也支撐不住,就着門後摔下來,掩面痛哭。

像幼時每一次受咒罵受打之後那樣,花紅默默待在門邊角落,努力将自己蜷成一團,盡量用雙臂緊緊抱住自己,這是她僅有的,可以自由掌控的溫暖。

再怎麽努力鑽營,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能夠依靠的終究只有自己。她是不該騙赫利俄斯,可是她并不聰慧,真的想不到好的辦法……

她哭,哭離去的,寄托了她很多期望的,虛假的丈夫;

她哭,哭不能坦蕩生活的自己;

她哭,哭這不公平的命運。

世間幸福的人有那麽多,多她一個又何妨呢!

-

赫利俄斯推門而出,洩氣般地大力關門,然後在門口停了一會。

沒有任何聲音從身後的院落之內傳來,沒有人追出來,沒有人……

他等不到一句道歉,也等不到一句挽留,一切的一切像個巨大的玩笑。

門口附近是一條窄窄的村道,村人三三兩兩地從自家出來,沿村道走到田裏,然後開始一天的勞作。

赫利俄斯矗在那裏,相貌身高都惹人注目,村人路過時都會有意無意地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些昨天打過招呼的,還想上來同他寒暄幾句,可一靠近,就被他眼中的寒意鎮住,然後讪讪離開。

他冷眼看他們結伴成群,看他們目标明确地朝農田走去,心頭莫名湧上一陣悵然。

赫利俄斯清晰地意識到,他與這個地方的聯系是零。在這異鄉中,他的同伴是誰?他要做什麽?去往哪裏?歸處又在何處?

所有的問題在過去都有明确的答案,但那是過去,現在是空白,未來是虛無。

他曾經只需要按照神|職的職責,按部就班地、重複地生活,可現在,他第一次面臨獨自建立自己秩序、獨自安排自己的生活的問題。

他也曾擁有過短暫的聯系和秩序。

赫利俄斯回頭,幾日下來已熟悉的家門,此刻是緊閉的狀态,一如剛才花紅對他冷漠抗拒的态度。

莫名其妙地強制把他拉入她的生活之中,又态度強硬地将他趕出去。

赫利俄斯盯着院門,煩躁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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