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刻板印象

04.刻板印象

語數英樣樣行的陳昭月,唯獨對文藝領域一竅不通。從小唱歌跑調,學跳舞四肢不協調,畫畫畫到睡着,真就像陳湘茹所說的那樣,她上學只為讀書和吃飯。讀書是為了吃更多飯,吃飯是為了能好好讀書。

至于陶喆還是劉喆,對她來說區別不大。她唯一還算熟悉的歌手是張韶涵,精靈一樣的長相和歌聲,穿透力十足,冬天賴床的時候打開藍牙音響一播放,就感覺太陽曬滿床褥,催着她早早起來讀書。

此刻面對徐咨閱的疑問,同桌又在拼命使眼色,她大概能猜到自己是記錯了,為了挽回局面,她忍着沒把手上撕出來的最後一口米糕塞到嘴裏,先送上一波誇獎:“你唱歌很好聽,我媽媽還誇你長得好看呢。”

徐咨閱垂眼看她。

陳昭月這個名字對他、對這個班裏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并不陌生,名副其實的大學霸,每次考試公布成績和排名的時候會被老師拎出來說,她的語文作文被登在青少年讀物,英語作文被抄在教室後的黑板報上,總分永遠是全班第一。她沒有短板,名聲在外但做事低調,像個沉靜的隐形人。

現在看來是他刻板印象了。

他也認下世人對他的刻板印象:“謝謝,大家都這麽說。”

陳昭月:“......”

前面飲水機沒人在用了,徐咨閱去打水。鐘期念看着他的背影,又開始犯花癡,止不住的感嘆:“好帥啊。”

陳昭月吃完最後一口米糕,鐵面無私地評價:“好臭屁啊。”

很快開始一天的課程。

六月初高考結束後,高二年級就變成了準高三,課程內容到這裏已經是複習階段。

最後兩節連堂是班主任老胡的數學課。老胡是個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高一就開始帶他們,最初大家察言觀色,覺得老胡這個人看着就很兇,嚴厲得很,從來不敢在他的課堂上有小動作,分神的都幾乎沒有。直到某次這位中年男人敞着褲鏈走進教室開班會,被膽子大的男同學好心提醒,當下就爆紅了臉,好幾分鐘都說不出話來。

之後老胡燒着臉鄭重聲明,他不是不守師德,也不是上廁所忘了,而是最近長胖了中午又剛好吃得多,所以褲鏈爆開了他沒注意。

一解釋完更好笑了,從此老胡威嚴不再,更有甚者私下給他取名胡小胖。

老胡講課講究速戰速決,絕不拖泥帶水,今天講完一張卷子還剩下十分鐘的時間。他把粉筆一扔,是要說事的架勢。

“你們都是聰明的同學,不用我說也知道,咱們這個階段非常重要。其實學校對同學們還是較為人道主義的,我們主張抓學習松紀律,讓大家能有一個相對輕松卻又積極向上的心态去學習。所以我和各科老師商讨過了,這周開始一致決定讓你們成立學習小組,互幫互助。”

底下傳來窸窸簌簌的讨論聲。

老胡繼續說:“在老師眼裏,我們班沒有資質差的學生,只有成績暫時沒提上來的學生。那麽我們這個小組,目前已經選出了三位班裏總體成績相對好的同學來當組長,剩下的三位組長,你們可以毛遂自薦,剩餘同學抽簽決定自己歸屬哪一組。之後我們會根據這個分組去排座位,有人有意見嗎?”

這樣是為了公平,但好學的孩子們比起“組長”的頭銜更看重效率,于是有人發聲:“剩下三個也從成績好的選吧,我們沒有意見。”

“真的?到時候可別說我只看成績不關心大家的全面發展啊。”

臺下小聲:“沒你關心我們也全面發展挺好的。”

“......”老胡不跟小孩嗆聲,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下一件事。

“學校為了給大家打造一個更美好、健康的學習環境,決定利用暑假快馬加鞭給全年級課室裝空調。”

這話一出,臺下歡呼聲一陣高過一陣,這可比創建學習小組振奮人心得多。原本在複盤一道數學大題的陳昭月也是筆尖一頓,緊接着頭也不擡地伸起左手,和左邊同桌伸過來的爪子一碰,完成一個清脆的擊掌。

老胡趕緊制住孩子們的激動雀躍,繼續道:“你們如果有別的意見或者建議要給到校方的,也可以私下到我這裏來說,或者匿名給我投稿,我都會反映給學校。有什麽話大大方方說哈,別在百度貼吧偷偷發帖。”

衆人笑成一團。

而臺下的陳昭月直接撂了筆,什麽私下不私下匿名不匿名的,她站起來,一手橫在胸前一手筆直舉起,頭一次因為與學習無關的事在課堂上這麽踴躍發言:“食堂廚師能不能超常發揮,給我們做點好吃的?”

坐在班裏倒數幾排的徐咨閱收起漫不經心在腿上打節拍的手,擡頭看面前這道纖細身影,第一個對她的公開建議作出反應:“我同意,食堂的飯菜讓人很難有精氣神好好學習。”

又是哄堂大笑。

一個第一名,一個男明星,有他們帶頭發言,群衆的呼喚也更熱切了些。下課鈴聲适時打響,老胡板着張臉,正當衆人以為這節課即将拖堂并被老班口頭教育的時候,老胡單手拍案,以無比鄭重的語氣說:“我也這麽覺得,我還以為是我最近嘴挑了,原來不是啊......”

“哈哈哈哈哈哈!”

散會。

耽誤學生吃飯是大罪,老胡拍拍身上的粉筆灰,挺着大肚子走了。

同學們跟着蜂擁而出,一半去食堂吃飯,一半去超市搶面包。陳昭月今天不用跟人搶,告別依依不舍的鐘期念和班長劉潋,她潇灑離開。教室裏還沒裝空調,正午是最熱的時候,她拿出聽英語的MP3,去了圖書館一層。

臨北實驗的圖書館據說是全國規模最大、藏書量最大的中學,這裏也擁有着全校最優等的設備——每一個角落都有冷氣萦繞。

一樓是休閑區,一面是付費的飲品店,一面是免費的休閑區。這個時間點人不多,陳昭月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側頭能對看到窗外翠綠的大樹。她把保溫盒打開,享用陳湘茹給她準備的午餐。

陳湘茹平時很忙,廚藝也一般,有時候一個月也不見得能吃一次她做的飯。陳昭月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食堂、學校外的米粉店和家樓下的麥當勞解決的。但陳湘茹對她愛吃什麽忌口什麽都記得很清楚,今天的午餐是土豆排骨、紅燒獅子頭和白灼菜心,保溫盒外還套了個保溫袋,所以經過一上午飯還是熱乎的。

陳昭月把帶過來的一瓶香蕉牛奶拆開吸管,喝上一口,才慢吞吞地開始吃飯。桌上敞着上午記的筆記,陳昭月嚼着半個獅子頭,打算重新看一遍。

上課跟吃飯不一樣,容不得她溫溫吞吞,通常是記得又快又潦草,還時常會把數據弄錯,或者把兩個不同的知識點一前一後填錯位,陳昭月喜歡平整又漂亮的東西,所以課後有複盤筆記的習慣,同時當作是一次鞏固。

她原本就是半側着面向窗外的姿勢,看完一頁正要正要翻過去,卻聽到一聲哨聲。她下意識往聲源看去,接着就看到了窗外,那棵百年樹下站着的徐咨閱。

夏日陽光正盛,徐咨閱站在樹蔭之下,腳邊還有環衛工人沒來得及清掃的落葉。他嘴裏叼着個黑色的口哨,隔着不遠的距離,環着臂看她。

陳昭月一手筆記本一手筷子,嘴裏顧着吃飯腦子想着知識眼神還要分給窗外,導致她整個人看上去比平時多了幾分呆滞。她松開筷子,緩緩擡手,跟窗外的人打了個招呼。

嗯,看上去更呆了。

她看到徐咨閱似乎笑了下,拿下嘴上的哨子走過來。隔着一道玻璃說話聽不清,徐咨閱拿手機給她發微信:“昨天餓到了,所以今天自己帶飯?”

他打完字發送出去,示意她看手機。

陳昭月:“我沒帶......”話到一半想到他聽不到,于是在草稿紙上快速寫下一行字:我手機在教室。嗯!我怕下午餓着肚子上課。

她的字跡和給人的感覺倒是不一樣,長了一張白淨恬淡的臉,字跡卻很有力,筆鋒流暢勁挺。徐咨閱笑了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外賣電話打斷,他幹脆先轉身,三步并作兩步走向靠近圖書館的外圍牆,動作幹脆利落得像個慣犯,雙手一撐就爬了上去。

陳昭月挑起一塊排骨咬到嘴裏,看到他一起一落的背影。

沒有樹蔭遮掩,這回陽光全部落在徐咨閱寬而單薄的後背上,在他年輕的身軀鍍上一層輕盈的金輝。之所以是輕盈,是因為他很快單手鈎住一袋不知名的東西,同時回頭看着她的方向,左手晃袋子,右手輕輕巧巧借着牆壁的支撐,讓雙腳穩穩落地。

完全恣意的少年人模樣。

很久之後,當兩人以不同的身份再提起那天,陳昭月還是會坦率地感嘆起這一幕的難忘。而徐咨閱問她為什麽。

陳昭月更坦率了:總覺得指不定哪次寫作文用得上。

徐咨閱嘴角一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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