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你覺得那個女生是不是喜歡我們唐寧啊?”

丁武聽聞賈奕這般問,開口道:“現在秦媽咪不在,你這是要頂替這個位置?”

不得不承認,唐寧的這個寝室多少沾點‘母愛buff’。

“他倆聊什麽能聊這麽久?那個女生不會根本就理解不了唐寧在說什麽,才耽誤這麽長時間的吧?”

“看樣子應該不是,就算是我倆剛與唐寧認識的時候,雖然會誤會,但是稍微動動腦子,也是能理解唐寧話語的意思,那個女生不是唐寧高中的班長嗎?肯定比我們更熟悉唐寧。”

賈奕對丁武的話深表懷疑,他這人好奇心重,自從唐寧被造謠的風波結束後,還專門去了解了一下唐寧能夠搜索到的信息。

在得知唐寧在初中做出過‘桌椅山’的事情後,對于唐寧就更為佩服了,同時也很感慨,初中到現在大學的這幾年,也不知道唐寧到底遇見了什麽事、付出了什麽,這才将當初那種執拗的沉浸在自我世界的自己放出來。

賈奕總是開玩笑稱呼秦施彰為媽咪,他和丁武又何嘗不是以一種想要多照顧一點兒唐寧的心态與之相處。

但同樣的,他們也很清楚唐寧是個自尊心特別強的人。他們不會刻意表現出唐寧是個需要特別關照的人,只是很自然作為朋友,在與唐寧一同上課、吃飯、出入時,更細心、耐心、周全地思考唐寧表達出的信息。

越得不到回應、得不到想要的回應、得到錯誤的回應,越會回避交流與表達。唐寧如今越來越願意向秦施彰三人表達自己,足以見得這三人在與唐寧相處的時候,始終做到處處有回應、給出唐寧想要的回應、正确的回應。

友情是非常神奇的存在,不像親情那般融入血脈,也不像愛情那般難舍難分。

至少在大學之前,唐寧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日也能夠擁有這樣的朋友們。

他在高中的同學可能不知道,唐寧的心理輔導在高中仍在進行。

青春期的唐寧渴望擁有朋友,擁有穩定、健全的社交關系,但是每每說出口的話卻只會讓人退避三舍,出于自尊心作祟,唐寧面上看不出來有任何渴望友誼的跡象,當內心演練了無數次交友時的對話。

剛進高中時的聚會,他想要護着來不及從火鍋中吃到菜的班長,說出口的話卻變成了對同學刻薄的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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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幫助他撿卷子,他想要道謝,但在腦海裏演練的一句“謝謝”因為自己表達過于遲鈍,來不及說出口,唐寧只得裝作自己根本沒有與對方對話的意思。

畢業時,他想要告訴班長、告訴同學,他将他們早就當做了朋友,然而似乎又讓班長難過了。

唐寧看着眼前正在與自己說着畢業後她碰上過班上的哪些同學,誰又去了哪所大學的班長,突然說道:“我把你們當朋友。”

班長擡起頭,她不知道唐寧的這句話和她剛說的那個話題有什麽聯系,但在唐寧的下一句話說出口時,有了答案。

“畢業的時候,我的意思。”

班長有一種冰封的時間被這句話解凍的時間沖擊感。

“曾經是同學,希望未來能是朋友,你當初是這個意思?原來你是這個意思……”班長突然笑了,她一直以為自己不算是一個情緒敏感的人,對于唐寧一些惹人誤會的話語,也不甚在意,但在那日還是因為唐寧的話語難過,到今天才知道,那日也不過是自己的敏感産生的誤會。

放在往日,她分明不會那般直接地默認唐寧表述的話語就是其表述的意思,只能說那日對于即将面臨分別的情緒讓她有些混沌。

唐寧認得出班長臉上的神情,他便也終于放下心。

“其實也不是什麽很私密的話,讓你那兩個朋友坐過來吧?他倆從那邊盯着我們,總感覺像是被監視了。”

唐寧朝賈奕與丁武兩人的方向看去,正好撞見賈奕向自己伸出的大拇指,随後又指了指班長的方向,握拳,似乎抓到什麽一般,又豎起了大拇指。

丁武對正在向唐寧傳達自創手語的賈奕說道:“你這幾個動作,人家唐寧真能看懂你的意思?”

“你能看懂嗎?”

賈奕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動作,指了指班長。

丁武回答道:“這個女同學……”

賈奕豎起大拇指。

“很不錯……”

賈奕握拳做抓握動作。

“拿下?”

賈奕點頭後,再次豎起大拇指。

“你可以的,加油唐寧?”

賈奕拍了拍丁武的肩:“你看看,你都能看懂,人家唐寧那麽好使的腦子怎麽能解讀不了?”

“萬一倆人不是那個意思呢?你不能因為自己找不到女朋友,就急着身邊的人都趕快找吧?”

“誰說我找不到!”

在賈奕作勢要和丁武鬧起來前,唐寧和班長走到了兩人身旁。

“還得感謝你幫唐寧說話,當時大多數人都選擇跟風相信陸仁,幾乎沒見着像你這樣當這麽多人的面直接怼回去的人。”

賈奕不知道唐寧是否已經向班長表達過謝意,就算說過,但那也是唐寧個人角度的感謝,他們作為朋友的感謝,還得讓他們來表達。

賈奕平日裏看着大大咧咧有時候還喜歡嘴欠逗逗別人,但關鍵時候卻非常識大體、講禮數。

“難怪只是幾個月不見,唐寧就變得這般主動了,原來是有你們在身邊。”

“主動?”丁武不解。

“可能我的形容不太到位,但是從我個人角度看,這就是最準确的表達。”班長笑了笑,說了些唐寧的往事。

在班長的講述中,唐寧也發覺了在入學認識秦施彰幾人後的這幾個月,自己的确有了不少改變。

“和剛開學的時候相比,唐寧的确不一樣了。”賈奕贊同地點頭:“第一次見他,他可吓人了。”

“那我可要聽聽看了。”

幾人一邊說着一邊準備走向學校的湖邊,食堂還有人進餐,聲音嘈雜也不是什麽談話的好地方,再者,賈奕很喜歡這個性情直爽、勇敢庇護唐寧的女生。

在丁武收到賈奕莫名其妙但是他根本不想了解、配合還是因為不知何時培養出來的默契,理解了賈奕的暗示。

在賈奕确認班長對唐寧只有友情和同窗情之後,他們倆就和唐寧與丁武分頭行動了。

唐寧還稀裏糊塗想要一塊兒去湖邊,卻被丁武拉着回了寝室:“他們還有別的事要商量,你幫我看看我的面料改造作業呗?”

唐寧點頭,跟着丁武回了寝室,上樓前還扭頭看了眼手舞足蹈在給班長描述着什麽的賈奕。

下午沒什麽課,唐寧留在寝室給賈奕提供了好些面料改造的創意後,就回到住處準備已經報名TC的那套系列設計的刺繡圖樣。

沉浸在刺繡之中的唐寧根本沒有意識到,當他身為錢老教授弟子的身份被那個早早便有心想要弄到手稿的眉梁興得知後,後面會有怎樣的麻煩。

學生之間的争執,甚至說網暴的時間,眉梁興向來認定這是與他無關的事,輔導員沒有處理好,他就直接找輔導員的麻煩。

身為院長,他一天到晚需要忙的事情有那麽多,學生之間起點争執都需要他來管,那麽要輔導員做什麽?

私人會所中,眉梁興舉杯敬酒,對面坐着來自鞣斯國如波爾大學的教授,旁邊是赫赫有名的大衛設計室的主理人。

兩人雖是競争對手,創立的品牌也具有強烈的競争性,但來此只有一個相同的目的,不過,誰能得償所願就得看眉梁興選擇誰了。

眉梁興很享受眼前兩位在時裝圈子都可稱得上‘泰鬥’的知名設計師有求于自己的狀态。

“錢老教授的手稿以及全數三闾繡法,我肯定能夠拿到的,至于交給誰,還需要考慮時間。”

眉梁興故作為難,紅了眼眶:“老師去世後,我一直很難過,想要為老師想要傳承的工藝技術找到合适的傳人,你們對老師的技藝如此感興趣,我非常感動。”

錢老教授收徒首條規定就是,可以宣傳文化、可以展示技藝,可以向國人傳承,但不能夠讓別國、外族盜取,更不能夠以此換取名利。

可以在學有所成時,靠個人能力去争取名利但不可将技藝作為販賣品。

眼下看來,眉梁興只記得幾個零星組合起來的字了,念作:“名利”。

滿心滿眼都是名與利的眉梁興,在錢老教授一去世就開始打手稿的主意,錢老教授将他當做親子,悉心培養,他是真把自己當做沒有子女的錢老教授唯一的兒子了,認定錢老教授的一切都應該是留給他的遺産,他理所應當擁有支配權。

在唐寧被造謠的事件還沒有出現前,眉梁興一直在錢老教授的各個弟子那裏找尋手稿的下落,但一直沒有線索。

現在好了,在得知錢老教授在十幾年前就收了唐寧這個學生,幾乎是從唐寧還不認得三闾繡法的“闾”這個字的時候,就開始教導唐寧,眉梁興直接将目标範圍縮小到唐寧一人身上。

他以為自己是受錢老教授偏愛的學生,畢竟他是錢老教授的第一個學生,也是在錢老教授身邊學習最久的學生,他以為自己學了全部的三闾繡法,沒想到在他年近中年才知道,百種針法,他只被教授了不到半百。

在收了眉梁興之後,錢老教授又收了許多女學生。眉梁興一直以為錢老教授掌握的全數三闾繡法只傳女不傳男,真正的核心技藝只能交給在他之後收的女學生。

可在眉梁興的探聽之下才得知,大家最多仍舊只掌握了不到半百的技藝。

如果不是的确在錢老教授的作品裏看到過他完全沒有見過的工藝,眉梁興還真會以為自己的這個老師從不藏私,公平公正地對待他們這些學生。

現在他算是明白了,原來被偏愛的另有其人。

知遇之恩這些年間早已磨滅幹淨了,錢老教授收徒眉梁興時,從對方身上看到的淳樸也早已消失。

錢老教授為了這群弟子已經付出太多了,但凡這些弟子相互團結一些就能夠發現,将大家所掌握的繡法稍稍結合一下,又怎麽不是完整的三闾繡法?

錢老教授對于每一個弟子都是手把手悉心教導,分配的學習任務與內容也都是根據每個人不同的學習能力安排的。

眉梁興埋怨錢老教授藏私,卻從來沒有想過,在他還年輕,還勤勤懇懇跟着錢老教授學習三闾繡法時,錢老教授從未停止過向他傳授新繡法。

是眉梁興自己先提出的放棄、先告知錢老教授他的家裏人認為男子繡花不妥,認為眉梁興這樣沒出息、沒有男子氣概、當耽誤他找對象……

眉梁興給出了太多理由,錢老教授看了眉梁興良久,什麽也沒說。

錢老教授想過将全部的三闾繡法傳授給眉梁興,但是眉梁興的學習能力做不到,自身也已經放棄,如此,錢老教授只能放棄,對于三闾繡法、對于那些她想要傳承的工藝,如果沒有自主學習的信念,很難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也正是因此,在錢老教授認識了唐寧,并且教授唐寧這些工藝時,錢老教授最終決定将全部的手稿交到唐寧手中。

唐寧的天賦是一回事,唐寧想要掌握這些記憶的信念,錢老教授确确實實感受到了。

酒水入喉,眉梁興覺得今日這酒格外甜美。

一個小自閉症拿着錢教授的手稿?

眉梁興笑着,心念錢教授還真是老糊塗了,笑彎了眼看向對面的兩人。

華慶大學的服裝學院院長這個位置哪裏比得上如波爾大學的榮譽教授?一點兒死工資又哪裏比得上大衛設計室的股份?

不就是手稿?他現在作為院長,還搞不定一個自閉症連話都說不明白的學生?

該是他眉梁興的,終究是屬于他的,物歸原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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