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唐寧你未來要是拿到了這PRDS的金獎,記得讓我摸摸,我算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清楚自己的設計并不符合PRDS的審美與理念,估計是沒機會拿獎了。”

付澤開着車說着略帶幾分遺憾的話語,秦施彰聽了立馬回應道:“付老師怎麽只把希望放在唐寧身上?”

秦施彰也清楚自己的能力,本以為他這麽說會被付澤吐槽沒有天賦或是不如唐寧有靈氣之類,沒想到付澤開口道:“我覺得你和我一樣,更擅長纖維設計類的賽事。”

付澤打了轉向燈後,開始拐彎兒,因為付澤的話語有些不知所措的秦施彰沒有坐穩,随着車輛拐彎,一點點地倒向唐寧。

直到唐寧服了秦施彰一把,秦施彰才開口說道:“付老師應該是沒看過我的作業才會這樣說吧,我是一點兒服設天賦都沒有,甚至面料的紗向都不會認。”

“不,我看過你的作業,你們面料改造課程的老師和我辦公桌在一起,如果你在我的班上,你那次的面料改造作業,我給出的分數會遠高于你的老師給你的分數。”

唐寧見秦施彰有些興奮,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唐寧第一次做這樣的動作。他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在這個時刻,這個動作意味着鼓勵。

“當付老師的學生拿分這麽快樂?”

“我可沒開玩笑,你們才大一,如果面料改造的作品沒有任何創意,做得再精美也都沒有任何作用,當然如果只是為了應付作業,那麽靠着精美拿分也沒有問題,但是沒有創意也注定了在服裝設計這條路上走不了太遠。”

付澤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唐寧和秦施彰繼續說道:“創意枯竭的設計師未來會是什麽下場?是創造爛大街的劣質作品,還是挪用別人的創意變成自己的創作?”

秦施彰和唐寧沉默聆聽着付澤的話語,付澤辦過多次個展的事情他們倆都很清楚,也很佩服付澤那揮灑自如的創意與靈感、從不為作秀而創作的本心。

“如果你們倆會走到那一步,我會堅決否認曾帶你們去參加過我與好友的研讨會,但你們倆現在坐在我的車上,想必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秦施彰原本在一次又一次的課程結束後的不理想成績的打擊下都想要得過且過,不再努力對待課程了,畢竟成績足以告知他,他的努力沒有絲毫用處。

“大二你們會有一次選擇針織課程還是梭織課程的機會,到時候要不要來我班上?”

唐寧将秦施彰重拾信心的模樣看在眼裏,即便他沒有上過付澤的課程,但是看到對方只用了幾句話就能将秦施彰的心結打開,不由得對付澤的印象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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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沒有體會過秦施彰這種心情,他的性格會使得他在被人否定之前,先否定對方,因此唐寧幾乎沒有過因為接連的打擊而否認自己的能力的情況。

這不代表唐寧是個自負的人,僅僅只是他的理解能力和表達能力的誤差,導致在別人眼裏唐寧被否定前先否定別人,一副“只要我先行規避傷害并反彈傷害,就沒人能夠打擊到我”的模樣。

不得不說,這樣也使得唐寧能夠更為專注自己的設計與創作。

但那都是在繪畫和設計之中,唐寧不存在這種情況,在社交上的唐寧并非如此,在最想要交朋友最需要社交的年齡段,唐寧交不到一個朋友,一些同齡人才能夠進行的話題,沒有人與唐寧溝通。

那個時候的唐寧在打擊之下,認定自己是個無法交流的人,一度完全拒絕外界的任何交談,包括父母和錢老教授。

也正是在那段時間,唐寧對于三闾繡法的掌握如日中天。

錢老教授帶着唐寧去了一趟正則鎮,那裏有不少同樣用着三闾繡法的繡娘,但她們年紀都不小了,錢老教授是帶着唐寧來這裏交朋友的,雖然不是同齡人,但錢老教授相信憑借着三闾繡法,唐寧能夠順利和她們交流。

正則鎮的年輕人很少,幾乎都外出打工了,小鎮被開發成了旅游景點,街邊随便一個工藝品、紀念品店鋪裏都會擺着三闾繡法的工藝品。

但那些三闾繡法顯然不是錢老教授所掌握的百種針法之中的後五十種針法所繡。

也正是因為年輕人都選擇外出打工、都向往着大城市的燈紅酒綠,沒有人願意去學習那些繡娘的想要傳承的三闾繡法,連這些三闾繡法誕生之地的繡娘都只保存了五十多種,那她們這代人逝去之後呢?

三闾繡法的後五十多種繡法要更為考驗繡者的耐心和眼力、腦力,何時入針、什麽角度入針,所用的線的材質都非常講究。

錢老教授的老母親和兩位妹妹,每人各自掌握三、四十種,這才将長輩想要傳承的三闾繡法學完并且掌握。

她們的長輩為了保留完整的三闾繡法也嘗試過用文字、圖畫記錄,但終究不如實際演示的學習要更為便捷,那個時候的小鎮哪裏有像現在這般發達的錄像裝備,只能手把手教學。

甚至直到長輩逝世前還在操心自己的孩子有沒有學會最後的繡法。

到錢老教授這一代,如若不是她從小就開始學習并且腦子也好使,能否掌握全部的三闾繡法也是個問題。

如果不是因為後五十種繡法的學習很容易幹擾前面的繡法,極易被弄混,錢老教授早就将全數的三闾繡法教給這些繡娘了,但三闾繡法難就難在,不是人挑它學習,而是學習它非常挑人。

見錢老教授帶了個少年來此,繡娘們都有些驚訝,往日裏哪有這個年紀的少年會來找她們這些繡娘玩,甚至踏足這處都會覺得傷了自尊似的。

那年唐寧十三歲,在最好動的年紀,他和那群三四十歲的繡娘們在那間敞着門、裏屋飄散着飯菜香氣的小院兒,靜坐刺繡,待了一整日。

錢老教授也許久沒有在這樣的祥和的小院內借着自然光繡過全憑繡者腦子的創意而成的圖像了。

錢老教授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沒有作為中間幫唐寧解釋過他想要傳達的本意,全靠着唐寧自己的解釋和那些繡娘對話。

繡娘對于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竟然也如此熟練三闾繡法異常驚訝,也非常願意和唐寧交流繡法。

作品永遠是創作者的另一種表達手段,繡娘們與唐寧的刺繡作品亦然。

唐寧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本就很難聽進言語勸說更別提打罵了,普通孩子如此,唐寧的情況就更加困難,如此,錢老教授不如引導唐寧自己從自我封閉中走出來。

付澤開車非常平穩,唐寧望向窗外,這樣的好天氣就像是五年前,錢老教授帶他去往正則鎮的路上一般。

因為付澤的幾句話,秦施彰終于可以抛下因成績而焦慮的心情。

他,并非沒有任何可取之處,在設計這條路上,原來還有會肯定他的人。

看着秦施彰臉上被掩飾住的興奮和眼底的激動,唐寧知道,對方一定和五年前離開正則鎮歸家路上的自己一般。

只有自己徹底否認了自己才是最為令人難過的事情。

唐寧的社交的确存在問題,但錢老教授用事實告訴他:沒關系,不是任何圈子都需要他強硬地融入進去,世界很大,定然存在與他能夠溝通的人,他所學習、掌握的一切都會成為向外界展示他的助力。

世界很大,唐寧想要的朋友、想要有人能夠不怕誤會,耐心聽他的表達,如今也實現了,如若當初唐寧徹底封閉自己完全放棄表達訓練和心理、行為輔助治療,他或許永遠都沒有辦法認識秦施彰幾人,更不會有今天。

秦施彰亦然,如果他徹底放棄對課程的努力、對于服裝課程徹底得過且過再不上心,哪怕是優秀的創意也永遠無法被看見。

錢老教授于唐寧,付澤于秦施彰,兩位皆是恩師。

“付老師,纖維課程難嗎?”

“對我、對唐寧那肯定是不難,但對于你嘛……如果你能夠準确将你的創意用實物表現,未來你肯定比我走得更遠。”

付澤沒有正面回答對于秦施彰難或者不難。

他的課程包括纖維材料的深入研究,已經遠遠超過設計層面的難易度的定位,更加看重技術,這肯定是難的,但對于一個有毅力複讀重新迎戰聯考、校考、高考的秦施彰、對于調劑到服裝設計,對于服裝設計一竅不通卻想方設法更好完成課業的秦施彰,這樣的難度未必會打敗他。

未來的事,未來會證明。

“哦對了,你是不是找學姐畫過作業,你的那個設計草圖,我也看過了,先別怪我偷看啊,她非要在我課上偷摸畫,也就別怕被我看見。”

秦施彰更加說不出話,這次是受到了驚吓,還在考慮這事兒被老師發現,會有怎樣的後果時,付澤就像是嫌秦施彰不夠震驚似的繼續道:“巧了吧,幫你代畫的那個人是我的學生,雖然不知道你要拿那圖做什麽,但想必你也察覺了,你的設計的問題在于沒有掌握服裝設計的基本規則,因此你的創意與設計才沒有辦法實現,若是掌握了規則,服裝的基本構成,你的設計能夠真正被實現,那就是獨屬于你的設計風格。”

很巧,在場的三人全都看過秦施彰的設計草圖,雖然唐寧看到的是被學姐修改過的草圖,唐寧完全能夠明白付澤所說的秦施彰沒有掌握的“基本規則”是什麽,畢竟也是見過那即便修改仍然有幾分別扭的草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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