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魏無羨撒嬌，說除水祟危險，要何皎皎一起。可他任憑怎麽說，何皎皎不為所動。原先期待許久的事，似乎也沒吸引力了。他蔫兒吧唧地跟着藍氏兄弟、江澄等人出了門，到了彩衣鎮，瞧見這個好玩兒，那個也不錯，買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回來，扔到何皎皎面前，一幅求表揚的樣子。

何皎皎沒挑，只笑問出游可有見聞。魏無羨正待躍躍欲試，世家子弟紛紛到來，何皎皎變成小魚兒躲回去，急的魏無羨直跺腳，聶懷桑一把勾住他脖子，嚷嚷魏兄有好東西不和兄弟們分，一群人眼看走不掉，魏無羨認命，和狐朋狗友們玩了個通宵。

吃喝、扳手腕、投骰子、看畫冊，不亦樂乎。夜深人靜，地上躺着七八具尚能□□的屍體。魏無羨滿臉通紅，兩眼迷蒙，走路搖搖晃晃，吆喝還要再玩，沒人理會，他挨個兒晃到跟前：“江澄，再來一盤，來不來？”

江澄喝多了頭疼，嫌魏無羨吵，罵了聲閉嘴，翻身随手扔了個東西砸過去，白袖一閃，那東西消弭無形，卻見何皎皎面色清冷，玉面寒霜。

她上前一步，被握住手腕。魏無羨滿臉潮紅，暈暈乎乎問她怎會在此。

何皎皎冷笑，甩來魏無羨的手，居高臨下。

“魏無羨，你們今日玩的暢快，可曾想過明日被發現的下場？”

雲深不知處禁止飲酒，魏無羨屢次犯戒，這次還聚衆玩鬧。倘若事發，豈還是藏書閣罰抄那麽簡單。

魏無羨該是慌張的。

但他看着何皎皎含怒的表情，心底卻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歡喜。

“你擔心我啊？”

何皎皎：“要是因為這件事被罰，我便再也不幫你了。你的命，自己管好。”

她氣他不愛惜自己，什麽熱鬧都要湊一腳，遇到事，不想着趨利避害，一定要不撞南牆不回頭。

魏無羨立即賭咒發誓再也不做這種事，讨好賣乖說了一大堆好話，一會兒小心地擡眼看何皎皎。

何皎皎不說話。

魏無羨忐忑不安。

“…你跟我來幫忙。”

魏無羨頓時笑靥如花，亦步亦趨跟了上去。

屋子一片狼藉，兩人收拾整理好現場，又将人扶起來，打了熱毛巾擦臉，再給披上毯子。

何皎皎正要擰幹毛巾擦臉，被魏無羨攔住，他小聲說了一句我來，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也沒有，胡亂給江澄抹了一番。

江澄雖是迷糊不醒，被粗暴對待，倒是條件反射罵了一句魏無羨。魏無羨手一頓，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何皎皎，她正抿着嘴笑。

“快點做事。”她正色催促。

魏無羨緊緊盯着她，忽然也露出笑容。

“你再笑，我就回去了。”

“我不笑了我不笑了！”他舉手投降。

*

有何皎皎的幫助，幾人成功逃過一罰。

雲深不知處有一處冷泉，何皎皎初到藍家就察覺到後山四溢的靈力。她本為鲛人，受天地靈力孕育而生，對自然天然心生親近。

鲛人渴水。何皎皎躲去冷泉恢複靈力。

她閉目養神，忽聽外面傳來異動。

“魏兄，等等我啊——”

是魏無羨和聶懷桑。

何皎皎手一動，白袍飛上身。兩人已到岸邊，聶懷桑吓了一大跳，結結巴巴：

“何何何何何何…何姑娘！”

何皎皎轉過身，慢條斯理道：“聶公子安，魏公子——安。”

魏無羨呼吸緊促。

從他們的角度，完全可以看到何皎皎後背那片雪白的肌膚，水珠一滴一滴，順着頭發落下。

“……”

他上前一步，若有若無地擋住聶懷桑的視線，開口道：“你怎麽在這？”

“我怎麽不能在這？”

何皎皎好像沒弄懂魏無羨的意思，皺着眉重複一遍，又看向他。

聶懷桑眼睛一轉，悄悄将空間留給兩人。

魏無羨和何皎皎對視着，她的眸子清澈透亮，帶着一絲疑惑。

“魏無羨，你…怎麽了？”

魏無羨怎麽了，他自己也想知道。

“我……”

他開了一個頭，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何皎皎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她像是一個獵人，試圖在魏無羨的臉上捕捉到其他的情緒。有一些其他的、不能輕易被她理解的情感，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魏無羨的眸子裏。

“魏無羨，”何皎皎說，“你往後去一點，有點——”

她想說有點近。

但魏無羨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她的聲音漸漸微弱了。

他往前，她下意識後退。

眼看她的後背要撞到石頭上，魏無羨伸手墊住了。

兩人近在咫尺。

“你要做什麽？”何皎皎忍不住問。

何皎皎是一個很直接很單純的人。

她從小生活在深海，從未接觸過人類。如今因為任務需要留在魏無羨身邊，她需要僞裝成一個真正的人類姑娘。

她會笑，她的笑很多，但很少是真心的笑。客氣的、疏離的、友好的，所有的笑容，即便都是笑，但她很少能讓人感知到自己的真實情緒。

魏無羨知道。

可令他在意的是，這樣的何皎皎，讓他生起了想探尋的想法。

他說不清，也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只是看到她，就想逗一逗她，最好可以看見她薄怒的，嗔怪的，更多的神色。

她被聶懷桑看見時，他控制不住內心冒出複雜心情，在她用迷茫、懵懂的眼神看着時，瞬間像一根蜷縮的繩子，扭扭捏捏落回了原處。

他想自如地像往日和她談笑，但觸及她不解無措的面龐，他說不出話來了。

*

水紋粼粼，如野山的燈火映照在姑娘的臉上。

何皎皎坐在石邊，長長的魚尾迤逦，泛着淺淺地瑩光。

水流婉轉流下，有細微的，發出珠玉擲地的叮叮咚咚聲。有磅礴的，吞雲吐霧地化作身後湍流。

她低下頭，脖頸處映着月光淡雅的皓白。手心處，藍色的流光時不時勾勒出順滑的弧度。

“爺爺，您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麽嗎？”

她迷茫極了。

魏無羨捉摸不定的行為，她并非不懂。只是，當發生在自己身上，從來沒有經歷的何皎皎，陷入了迷惑和思慮。

她不理解，也不明白，該怎麽處理出現變化的事态。

一開始，只要保護好魏無羨就好。可是，如今滲入了這些龐雜的情感，她該怎麽處理呢。

手心裏的流光微微一顫，從裏面傳來蒼老而帶着笑意的聲音。

“皎皎，你與魏嬰相處許久，可知他秉性如何？”

何皎皎略一思索。

“雖然跳脫惹事，但他心懷赤誠，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只除了偶爾…”

她微微蹙起眉頭，話語裏帶着一絲自己尚未察覺的羞惱。

“太過跳脫了些。”

族長大笑。

“爺爺！”何皎皎窘迫，“您幫我想想怎麽處理，別笑我了。”

“丫頭，別着急。”

族長慢悠悠地說：“你們倆的事，在後面呢。”

“過幾天，恐有大的變化啊。”

“會…危及到魏無羨嗎？”

何皎皎還待詢問，那邊的光芒一下若隐若現，變成一縷青煙，消匿在手心裏了。

她叫了幾聲族長爺爺，什麽回應沒有，只有潺潺的水聲猶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