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球衣
球衣
二人趕到檢錄點時,籃球場外已經烏壓壓地圍了一圈人。
雖然體藝節的比賽并不是強制觀賽,但面對好不容易得來的放松機會,長期囿于學業壓力的學生們自然不會放過,因此剛一下了早自習,他們便裏三層外三層地繞着警戒線,把籃球場圍了個水洩不通。
“诶诶……他們倆終于也過來檢錄了。”
看見游鳴和遲野沒跟着大部隊過來檢錄,十三班的同學們不由有些擔心,但見二人終于姍姍來遲,十三班衆人連忙激動地朝二人用力揮手。
“鳴哥野哥——”
見游鳴遲野回頭,好不容易擠到前排的楚一楠王雨晴等人連忙朝他們用力揮手,高聲呼道:
“你們等會加油啊!”
“嗯,一定——!”
游鳴開懷笑着,朝着十三班同學所在的方向潇灑地比了個“ok”的手勢,遲野則伸出食指和中指抵在額邊一揮,比了個敬禮的姿勢,惹得邊上低年級的幾個女生捧着臉發出一陣驚呼。
“班長,等一下!”
在周圍人驚詫的竊竊私語中,宋時宜上前,落落大方地把一件簽滿十三班同學名字的球衣遞給了遲野。
“遲同學……這個給你。你是我們十三班的班長,大家都很感謝你這段時間裏為班級的付出,剛好看見你平時訓練都沒有穿專門的球衣,所以我組織大家自願籌錢一起給你買了一件球衣,剛好趁着這次體藝節返校帶給你,以此表達大家對你的感謝,請你收下。”
游鳴沒說話,也沒立即接過那件球衣,站在宋時宜身側的楚一楠眨眨眼,舞了舞手裏加油助威的小彩旗,笑嘻嘻:
“班長,你也別推辭了,這件球衣承載着的是咱們十三班全班同學的感謝和希冀,是我們大家一起買給你的禮物。”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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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豫了片刻,遲野沉聲道謝,爾後在衆目睽睽下伸手接過了宋時宜遞來的球衣,并一路小跑到最近的體育館衛生間,換上了這件寫滿除自己外十三班全班42位同學簽名的球衣。
在換好衣服準備走出體育館時,遲野對鏡整理了下領口,忽而發現自己左胸口處鳳翥龍翔地簽了碩大的“游鳴”二字。
生物經常考滿分的遲野很清楚,第二到第五根肋骨之間——
這是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
遲野換好球服走回籃球場時,正好正式開始檢錄。
“野哥,快來!”
看見遲野遠遠走來,祁岳左手放在嘴邊,右手展臂揮得像風車。
“——開始檢錄了,咱們班就差你啦!”
小跑上前,遲野問:
“你們在等我?”
“那當然。”
阮夏撓撓頭,一臉的理所當然。
“畢竟野哥你也是咱們十三班的一員,咱們大家當然是要一起檢錄,哪有單單少了你一個人的道理?”
“野哥,我們還等着你來跟我們再臨時抱下佛腳,再教授下等會用什麽戰術呢。”陳誠笑道。
“是啊,還好野哥你回來了,要不然可要把老大急壞了~”
祁岳也跟着附和。
遲野聞言擡眸,看向正雙手插兜,眼神故意飄忽不定的游鳴。
“是你讓大家等我的?”
“……是啊。”
游鳴收回目光,他雖然已經竭力抑制住內心如浪潮般波濤洶湧的情緒,但帶着顫動的尾音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
“畢竟咱們可是一個團隊啊,我這個當隊長的怎麽能丢下任何一個隊員呢?”
游鳴說着,故作輕松地伸手拍了拍遲野的肩膀,仿佛只要他的言行舉止變得和曾經一樣,指尖的冷汗、內心的呼嘯、破土而出的欲.望……一切的一切就能冰消瓦解,蕩然無存。
咽了口唾沫潤了潤發幹的喉嚨,游鳴徐徐。
“體育競技最重要的精神不就是團結嗎?”
“老大說得對,少了誰也不行!”
“鳴哥威武!”
在衆人的紛紛附和中,遲野勾起唇角輕輕笑了笑,爾後他手背向上,向衆人伸出了手。
游鳴是一個反應過來的,在遲野做出這個動作的當即,他便反應過來,也同樣伸出自己的右手,輕輕搭在遲野的手背上。
祁岳、陳誠、阮夏,連同替補的三名同學也紛紛伸手,八個少年圍作一團,指尖相觸,喊聲震天——
“十三班——加油!”
*
檢錄完,在等待上一場比賽結束時,瞥見邊上舉着十二班班牌的隊伍中,竟然五個人中有四個都不是十二班本班的學生,而是從五班借來的體育生,祁岳率先按捺不住,皺眉小聲嘀咕。
“老大……十二班他們這樣真沒搞錯嗎?”
“是啊,”陳誠也忍不住吐槽,“雖然咱們學校籃球賽沒說人員不夠不能請外援,可這一半以上都不是自己班上的學生就有點過分了吧,這到底是十二班還是五班啊?”
站在隊首的游鳴雙手抱臂,他雖然沒有說話,卻也眉頭緊皺。
就在衆人心裏正犯嘀咕時,只見一個人高馬大的壯碩身影從觀衆席上偷偷往警戒線旁溜,雖然對方已經彎腰駝背,竭力撚腳撚手,但因為身材緣故,很難讓人無視。
見游鳴遲野等人一臉困惑地看着自己,劉博文一面把食指貼在嘴唇,一面朝十三班衆人連續招手,熊二似地擠眉弄眼,示意他們趕快過來。
游鳴:“怎麽了?你怎麽從咱們班的觀衆席溜過來了?”
“你們先別管我是怎麽溜過來的了。”
十三班衆人甫一走到警戒線旁的無人角落,劉博文便亟亟:
“你們是不是也覺得,十二班他們班這次籃球賽怎麽搞了這麽多五班的學生?”
衆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
“哎呀……我就是過來跟你們說這件事的。”
劉博文一拍大腿,他的額頭上滲出點點汗珠,語速更是飛快。
“……事先說好,這件事可無論如何千萬不能讓我爸知道,他要是知道我偷逃跑操/我就完蛋了。”
見衆人毫不遲疑地齊齊點頭,劉博文這才一鼓作氣,竹筒倒豆子似地說了下去。
“這件事我也是前幾天在我爸辦公室寫作業的時候無意聽到的,因為我爸不是帶文科重點班的嗎?他辦公室就在徐載明辦公室邊上,那天跑操的時候不是整棟教學樓都沒人了嘛,我正在我爸辦公室玩手……啊不是,寫作業……哎呀,算了算了這不重要。”
劉博文擺擺手,又左顧右盼确認四下無人,這才再次壓低音量竊竊。
“反正就是,我當時無意看見徐載明跟他們班的有個學生……叫什麽我給完了,反正姓夏,和他說讓他去找五班那幾個體育生,讓他們籃球賽的時候到他們十二班的隊伍裏,完了對話快結束的時候還塞了他五百塊錢,讓他把其中四百給那四個五班的學生,剩下一百自己留着。”
“!!!”
劉博文的這番話不啻于平地驚雷,十三班衆人面面相觑,大家心中雖然都壓着一團怒火,卻無人說話。
雙手抱臂,面露審視,游鳴徐徐:
“簡而言之,你是說徐載明拿錢賄賂五班同學?”
“……恐怕還不是這麽簡單呢!”
劉博文把聲音壓得更低。
“學校這次不是剛得了市政府撥款財大氣粗,于是下大手筆,說要給比賽拿第一的班發獎牌嗎?我還聽說不光如此,甚至還會給那個班的班主任發獎金,并且在主席臺上表彰頒獎。”
“具體金額我不清楚,雖然估計也不會像學生考試成績優異得的多,但主要這是份寶貴的榮譽,而且獲勝的班級還要代表學校參加市籃球賽,到時候拿了市獎就又上升到另一個層面了。”
“我看徐載明這副架勢,像是對它勢在必得,誰知道他私底下是不是還用了什麽其他手段,指不定偷偷買通了身為其他班學生的裁判也說不準。”
“所以,”劉博文深吸一口氣,“我剛剛說這麽多,就是想跟你們說,待會球場上你們可一定要小心啊!我聽說那四個五班的學生也都不是好惹的,據我所知,之前跟他們打過球的都說他們下手賊髒。”
擔心離開時間久了被他爹抓個現行,說完這番叮囑後劉博文就又匆匆回了觀衆席。
“怎麽有老師為了個讓學生放松休息的籃球賽都耍陰招啊?”
“這種人還配當老師嗎……我呸!”
“……真是老不要臉!”
“衣冠禽獸,老比登!”
……
劉博文前腳剛走,十三班衆人後腳就義憤填膺地一頓痛罵。
游鳴雖然沒說話,但身為隊長的他此時卻眉頭緊蹙,兩條劍眉擰成了結。
“……之前徐載明在背後給李老師傳謠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他做得夠離譜了,現在看來咱還真是低估了他不要臉的程度!”
祁岳滿腔義憤,目眦盡裂,他活動了下手腕,擺出一副好像等會上場不是打球而是去幹架的态勢。
“老大,咱們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
游鳴抱臂,他眉梢微挑,雖然語氣淡淡卻難掩眼中淩厲。
“當然像之前訓練的時候一樣,這球該怎麽打就怎麽打。”
見祁岳等人面面相觑,對他的回答都是瞠目結舌,甚至把指節捏得嘎吱作響,游鳴斂眸,神色嚴肅,眼鋒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難道你們想棄賽嗎?”
“當然不是!”
游鳴話音未落,阮夏便已奪過話頭,咬牙切齒。
“鳴哥,他們用這麽卑鄙的手段,我們怎麽可能會想着棄賽!”
“既然如此,“游鳴颔首,緩緩,“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用絕對的實力讓他們閉嘴。”
游鳴的聲音擲地有聲,振聾發聩,短暫的沉寂後,衆人齊齊點頭稱是,目光堅若磐石。
“……鳴哥說得對,劉博文好心給咱們打預防針可不是讓我們臨陣脫逃的,而是讓我們做好準備迎難而上。”
“是的!就像鳴哥說的,咱們待會要用絕對的實力說話,堵住所有瞧不起我們人的嘴,讓徐載明看看,他就算用了這些陰謀詭計也照樣是徒勞!”
“對!讓他們乖乖閉嘴!!!”
“兄弟們幹就完事了,幹他丫的!”
見衆人紛紛捏拳拍胸表決心,遲野站在一旁卻依舊未發一言,站在他身側的祁岳好奇。
“野哥,你怎麽不說話?”
收回投向小籃球場的目光,遲野淡淡:
“我剛剛在看十二班借來的那幾個體育生熱身練球。”
祁岳陳誠阮夏三人用手撐着膝蓋,相互看了一眼,按照以往經驗,一個想法在祁岳腦海中産生。
“野哥,你不會……不會剛剛在腦子裏預演完咱們待會上場的戰術了吧?”
祁岳小心翼翼,他之前雖然不是沒領略過遲野的逆天,可腦內預演戰術的事情,在他看來還是有些讓人不敢置信的魔幻。
“不是。”
遲野搖頭。
“呼……吓死我了,我就說嘛,就算是人工智能有時候下棋也很智障啊——”
祁岳拍拍胸口剛長籲了口氣,但他話音未落,遲野便已繼續:
“沒有演練完整場,只演練了上半場,下半場不确定因素太多,只草草模拟了一種情況不夠準确。”
“甚至上半場我腦內構劃好的戰術也沒達到預期,時間太短,只想出了三套。”
遲野斂眸淡淡。
衆人:“……”
“野哥。”
祁岳往後退了小半步,一雙眼睛瞪成了魚。
“……你确定你真是活生生的碳基哺乳類生物,不是什麽男版艾露妲吧?”
“這個問題。”
單手插兜,遲野擡眸看向游鳴。
“你可以問你家老大。”
“?”
完全沒理解遲野怎麽把話題扯到自家老大身上的,祁岳左看看遲野,又看看游鳴。
見二人也正互相看着對方,祁岳感覺自己的cpu快幹爆了,他們倆交織在一起的眼神說針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激烈吧也不是沒有,但這麽形容好像不太準确,更加恰當的應該是有點呃……歡喜冤家相愛相殺?
而且老大的耳尖好像還莫名染了點紅瑙似的淺緋,難道是因為今天晴空萬裏,太陽太曬了?
“噫呃——”
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祁岳一個激靈,連忙用力晃了晃腦袋,像是想把這種荒唐的胡思亂想甩出腦海。
“言歸正傳。”
話鋒一轉,遲野收回目光,面色重歸如常。
“我現在來和你們大致講下我剛剛根據他們的破綻想出的戰術,時間緊你們能記多少記多少,更多的還是要看等會的臨場發揮和配合,不能生搬硬套,但大致遵循兩條原則——”
“一,不要給防守一防多的機會;二,在空間充分的基礎上調動防守。拆條詳細來說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