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眼萬年
第32章 一眼萬年
沈硯清為了避嫌,從來不參與名利場這些熱度,即便沒有新聞媒體敢挂他的詞條,那些圈內私下互傳的隐晦信息也夠惹一身腥,就算是這些不對外的私人活動,門檻高至好比屹立在京城腳下的紅牆黃瓦,他也甚少參加。
時晉看着後視鏡內逐漸消散的人群,才松了口氣。
活動的主辦方已經候在後門,見沈硯清的車開進來後,連忙走上前等車停穩,站在一側親自打開車門後座,謙敬地朝他握手致意,“沈先生,您過來了,實在不好意思了,讓您從這邊走。”
“互相方便,無妨。”沈硯清淡笑着微微颔首示意,随即目光淡漠的看着前方,量身裁定的黑色中山裝流暢地貼合着沈硯清修長的腿,邁着沉穩的步伐拾階而下,燈光下神情寡淡如霜,襯的整個人清冷矜貴,冷白颀長的手指輕挑着表帶摘下。
時晉自然地伸手接過來,主辦方也只是會意地一笑,沒多停留視線,走快了兩步去按電梯。
出電梯後,主辦方領走在前面,推開大門後,會場內的衆人立馬聞聲注視過來,裏面的人,一改往日的西裝革履,都穿着低調卻不随意,見來人是沈硯清,紛紛放下酒杯,敬意地點頭朝他打招呼。
“硯清,有段時間沒聽到你的消息了,忙什麽好項目呢?”一個年紀頗長,面色依舊容光煥發的人,拿了杯紅酒走向前遞給他。
參與這種活動的,都是些深藏若虛的頂層投資圈人物,各個做事顯山不露水,年輕人并不多,沈硯清擡手接過,謙和淡笑着回應:“忙着放松呢,黃總最近又琢磨什麽養生秘訣了,比之前又年輕了。”
“哈哈什麽養生,我家那個小的今年這不是剛高考完,前段時間拿到錄取通知書了,我這不是松了口氣,才氣色好了。”黃總笑着擺擺手。
沈硯清含笑不語,慢悠悠地輕抿了口酒,才如面前人所願的接過話,淡淡地問起:“看來是學校很不錯,是哪所。”
“這孩子從小對飛行感興趣,這不就去了國防科大。”黃總滿面春風卻故作含蓄地炫耀着。
他勾着笑漫不經心地點頭:“虎父無犬子...”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身後的大門又推開了,周邊的人紛紛向後投去目光,緊接着熟悉地聲音傳入耳邊。
“抱歉諸位,稍晚了。”
沈硯清聞聲輕撩眉峰,輕抿起嘴唇,側身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蔣聿之,只一瞬,他雙眸暗沉冷冽下去,握着酒杯的指尖用力至泛白,視線頓在他身側的林姝身上。
膚白如雪,長發輕挽,露出清冷靈動的五官,一襲黑色掐腰及膝綢緞長裙,慵懶地勾勒起曼妙的少女曲線,略帶光澤的材質與白皙透亮的皮膚交輝相映,沒有任何首飾卻讓她在人群中發光,驚豔卻絲毫不喧賓奪主。
她正側頭聽一旁的人說着話,沒有看見他,沈硯清遠遠地凝望着她,喉嚨發緊,無數的情緒在眼底翻滾,最終還是轉身收回視線,垂眸淡淡一笑,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他喜歡的小姑娘還是和之前一樣,從容大方不端着,卻成熟了不少。
時晉看見林姝才知道,沈硯清這次應邀前來的原因,這個蔣聿之倒是無縫不鑽,連林姝這邊都不放過,看着一旁自己的老板已經轉過身去,臉色也察覺不出變化,不禁暗嘆了口氣搖搖頭。
林姝是直到見到蔣聿之才知道,這是個私人投資圈酒會,并不是會議,也不需要她工作,不禁有些疑惑喊她來幹嘛,問他也只是說,優秀的人需要被挖掘,便不再做給她其餘的解釋。
她又不能扭頭就走,就硬着頭皮跟進來了。
她聽完王助的交代後,了無趣味的聽着旁邊的人聊天,眼神悄悄地打量着四周,一群人都在談笑風生,氛圍輕松,正在她要松了口氣時,視線卻頓了一下,定在前面那個筆挺站立着和旁人低聲交談的背影身上。
熟悉的立領的黑色中山裝,領口露出一圈白色的襯衫領,她微微一怔,不禁想起沈硯清,他也經常這麽穿,每次看見他穿成這樣時,總覺得骨子裏削減了半分銳氣,增添了一絲正氣凜然的感覺。
她正看的出神時,感覺到蔣聿之面前的人将視線投到她身上,接着就聽到一聲詢問。
“這位是?”
林姝回過神,正準備自我介紹,就聽到一旁的人已經替她開口了。
“做翻譯行業的,年紀不大但能力不錯,借你們的光,帶過來幫忙引薦一下。”蔣聿之嘴角挂笑地淡淡解釋着。
林姝邊禮貌地點頭問好,邊疑慮蔣聿之這個人這麽好心嗎,之前還對她沒印象,現在突然這麽捧她。
那人聽後,朝她淡笑示意了一下,也沒再多問,繼續轉過頭去和蔣聿之寒暄着,她也樂得自在,就是穿高跟鞋站的小腿發僵,又不好随意走動,便側頭低聲問王助:“你知道廁所在哪嘛?”
“不知道啊,我去幫你問問?”王助壓着嗓子小聲道。
林姝無奈一笑:“不用了,我自己出去找。蔣總問起來你跟他說一下。”
見他點點頭後,她仔細環顧了一圈也沒看見有服務生,這房間也不像有廁所的樣子,便朝門外走去,看見門口倒是站了兩個帶對講機的人,禮貌詢問道:“你好,請問下廁所在哪裏。”
“右側直走右手邊。”
林姝順着指示,走到洗手間附近,卻發現走廊盡頭居然有個公共吸煙區域,看到裏面還擺了幾張沙發後心頭一躍,直接掉頭走過去。
她剛走進去,就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濃重煙草味,不禁微皺眉,擡手煽動了幾下,才稍微緩解了喉嚨的不适感,正準備坐下休息,就聽見身後傳來的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聲音淡淡的,還帶着一絲散漫的笑意。
“站累了嗎?”
話音未落,林姝就聽出了他的聲音,不禁滾動了下喉嚨,手指微蜷在裙邊,緩緩地轉過身去,目光恰逢其時地相撞,就看見沈硯清單手插在兜裏,眼神迷離,鳳眸微眯着看向她,嘴角還挂着一絲淡笑。
林姝再次近距離看見他時,視線有些恍惚,有種一眼萬年的錯覺。
剛剛那個背影原來真的是他…她還想誰會跟沈硯清一樣喜歡穿那麽古板嚴肅的衣服…
“你也在這嗎。”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看着他的修長如玉的手指,聲音輕飄飄夾着不易察覺的緊張。
沈硯清沒多廢話,嗓音低緩地輕“嗯”了一聲,徑直走向她身後的一側,擡手推開了沉重的窗戶,揚了揚唇笑道:“屋裏有沙發不坐,跑來這聞煙味?”
“屋裏沒幾個人坐在那,我過去不太好。”林姝感覺身後一股熱風撲來,空氣卻清新了不少,深吸了口氣緩了緩情緒,不再顧忌他站在一旁,直接坐下揉腿。
“想那麽多幹嘛,想坐就坐。”沈硯清垂眸看着林姝,聲音染笑着溫和道。
林姝聽到他溫柔帶寵的聲音,頓了一下手,心事重重的抿了抿唇,頭也不擡道:“等我什麽時候身份和你一樣了,我也随便坐。”
瞬間空氣沉默了片刻,只聽見他無奈地輕嘆了口氣:“腳腕都磨破了,下次別穿高跟鞋了。”說着便屈身單膝跪地在她面前,擡手輕托起她的腳踝,把高跟鞋慢慢脫下,将腳直接放在他的膝蓋上。
林姝錯愕地看着眼前貼近的的臉龐,發絲垂在他高聳的眉骨上,低垂着狹長的雙眸,雍容閑貴又一臉正氣,只是那眉眼好像永遠是微微皺着的,滿是愁雲。
他輕揉着她的腳掌,這一刻林姝覺得沈硯清這個人有時候簡直溫柔到骨子裏。
“來這些地方就是要穿高跟鞋。”她收回視線,平淡地解釋道。
沈硯清聲音清淡,沒有語調着說:“那就別來這些地方,本來也不适合你。”
林姝一時接不上話,轉移話題道:“你什麽時候回北京的。”
“月初。”他從容不迫得回答。
她心裏默念:月初,爸爸那時候也剛好聯系了她。
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麽,咬着嘴唇慢吞吞地說:“這樣啊。”
“嗯。”他松開了她腳腕,卻繼續保持着同樣的姿勢,屈胳膊從兜裏掏出手機,邊撥電話邊擡眼看着她問道:“還痛嗎?”
“好點了。”
話落,就聽到他輕啓唇,聲音平淡地對電話裏的人吩咐道:“拿創可貼來吸煙室。”說完便将手機放在她一旁的扶手上。
林姝瞥了一眼,發現鎖屏上的圖片是她養在缦合陽臺上的花,下意識問道:“這是你什麽時候拍的?”
沈硯清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挑了挑眉,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剛買來沒多久的時候。”
其實他從來對花草不感興趣,也沒閑心換手機屏保,但是那時看見陽臺上那些生機勃勃的鮮花綠植,總覺得多了絲生活的氣息,就順手拍下來還換了壁紙。
“好久沒照顧了,估計都枯死了…”林姝不禁有些心疼她之前悉心養的這些花。
沈硯清聽得一樂,笑着打趣她:“你也知道啊,養了一半就抛棄了。”
她正想說話,就看見時晉走過來,看見他們後眼神都一頓,随即遞上來創可貼
“是林小姐受傷了?”時晉問道。
林姝看了眼面前的人,還保持着半跪的姿勢,正從容不迫地撕開創可貼也不說話,只好尴尬地笑着解釋:“沒有,就是腳磨破了而已。”
沈硯清貼好後,将她腳輕放在高跟鞋面上踩着,起身将包裝廢紙扔進垃圾桶,站在她身側說道:“去給她拿雙酒店拖鞋過來。”
林姝見時晉要走,連忙說:“不用了時晉!”接着轉頭看向一旁的人,“我總不能穿拖鞋回去吧,貼了創可貼就好了。”
時晉看向沈硯清,等着他說話。
沈硯清輕抿了下唇角,半晌,才緩緩開口:“你跟蔣聿之來這有什麽用,你想認識這些人,跟我說,我給你介紹,不需要來這些場合。”
她聽着他的話,有些微怒道:“我來這又不是為了認識誰!是我以為他讓我來這工作,我才來的!”
“他沒跟你說來這是幹嘛?”沈硯清微着蹙眉,聲音瞬間冷下來。
林姝遲疑了一下,降下來語調慢吞吞道:“我那天沒聽清…”心裏忍不住暗罵着:要不是看見你,能沒聽清就應下嗎。
沈硯清微眯起幽深的暗眸,目光一閃,嘴角略揚,尾音勾着笑意道:“哪天,昨天?”
她聽着他玩味的調笑語氣,瞬間知道沈硯清是故意的,不由得臉色一變,神情溢起幾分怒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着每個字道:“不_知_道!”
沈硯清看着她的反應,挑挑眉,眼尾的笑意加深,站在一旁不禁笑得開懷,心底的郁結也未經察覺地化解了一半。
她到底還是小孩,情緒化,在上海跟他放話決裂後,現在又吹鼻子瞪眼地跟他不樂意了。
可內心深處的那份愧疚卻怎麽也難除。
沈硯清收攏了不正經地笑,慢條斯理道:“以後少跟蔣聿之走到一起,他不是什麽好人。”
林姝瞥了他一眼,小聲嘟囔道:“大哥不說二哥…”
“你說什麽?”
“沒什麽!”
“…”
時晉看着眼前兩個人狀态,不由得笑出聲,随即就看見兩個人同時看過來,連忙噤了笑聲問道:“那拖鞋拿不拿了?”
沈硯清聞聲抿唇,恢複了一貫的冷淡道:“拿過來,”頓了頓,掃了沙發上的人一眼,“然後你先帶她下去。”說完不等林姝反應,邊松着領口,邊往會場的方向走去。
林姝看着他昂然離去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收回了視線,看見時晉正看着她,尴尬地堆了個笑,“又麻煩你了…”
沈硯清推門而入,看了眼沙發上的人,狹長的雙眸難掩冷冽,順手拿起桌邊的酒杯,薄唇含笑着走過去。
“別來無恙蔣總,”他坐在蔣聿之對面的黑色真皮沙發中央,兩條修長的腿微微疊搭,從容不迫地拿着酒杯看向對面的人,身上的低氣壓瞬間讓四周沒了喧笑。
原先坐在蔣聿之身邊的人,連忙客氣地跟沈硯清打了個招呼後,心神意會地起身離開。
“沈總這是幹嘛。”蔣聿之嘴角含笑道。
沈硯清對那人禮貌颔首後,随即別有深意地看回對面的人,慢津津道:“你說呢?”
“林姝是個不錯的女孩,我看重她的能力而已,你不必這麽緊張吧。”蔣聿之故作無辜地擺擺手。
沈硯清冷然一笑,低眸看着杯中蕩漾地猩紅液體,嘴角挂起冷薄刺骨的戲谑,壓着狠戾的語氣笑道:“她是不錯,不過,”他停頓了一下,低聲警告,“不必你親自提拔看重。”
蔣聿之并不怒,“言重了,主要我蔣聿之這個人,欣賞人才,而她做這行前途有限,我就打算給她再指條別的路罷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這麽喜歡助人為樂了,金子這麽多,你親自撈得完嗎?國家都得感謝你,這麽盡心竭力不求回報的培育人才。”沈硯清說完,氣定神閑輕抿了口酒。
“你對這個女孩還真是特別。”蔣聿之輕描淡寫地說着。
沈硯清挑眉地看了他一眼,“跟蔣總一樣,欣賞人才。”
“是嗎?”蔣聿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觸,仿佛閃電一樣。
沈硯清并不接話,目光淩厲着含笑,擡腕舉杯朝他示意,随即酒杯貼着下唇,暗紅的酒液順勢而入,喉嚨輕滾。
林姝踩着拖鞋,瞬間渾身舒暢,心情愉悅,但看着房間大門,又憂愁怎麽跟王助解釋,消息寫了又删,最終站在旁邊的時晉看不下去了。
“沈總會替你解釋的,不用擔心。”
“他解釋是他的事,但是我自己的問題,就必須我自己來解決。”林姝已經找了個蹩腳的理由,發送出去了。
不到十分鐘,王助就回過來:你還好走了,我現在正找地縫鑽呢,好好休息!
林姝不明所以的看着消息,但沒多想,随即腳步輕快地哼着曲兒往電梯間走。
時晉随即跟進電梯,“林小姐,車在後門。”
“…”林姝看了他一眼,“我沒打算在樓下等他,你就說我有事先走了。”
“這個點這附近,您可能打不到車。”時晉微微一笑。
林姝經他提醒,才想起這家酒店的位置,一直沉默到電梯門打開,打開手機,看見時間也不算晚,直接翻開打車軟件。
“你先上去吧,真不用跟着我時大助理。”她邊低頭輸地址邊說。
時晉見她執意堅持,會意一笑,“那林小姐,注意安全。”說完便轉身進電梯。
結果她坐在酒店大廳休息間,十五分鐘過去了,仍顯示呼叫中,不由得有種打臉的感覺,卻又不好意思說明,直到時間又過去一半,林姝幹脆放棄,去前臺開了一間房,計劃明早再回學校。
她百無聊賴地等電梯時,看見旁邊的電梯門開了,随即快走過去,迎頭撞見走出來的沈硯清和時晉。
“這麽巧…”
沈硯清神色從容的瞥了眼她手上握着的房卡,半帶輕笑着直接問道:“困了?”
“啊?”林姝沒明白。
他眼神懶散地微眯着,卻對上了她探究的目光,唇角彎了彎,聲音溫和平淡道:“沒什麽,”說完擡手替她重新按了電梯上行按鍵,門開後,擡胳膊擋在電梯開合門處,眼神示意她進電梯後又說道:“早點休息。”
林姝看着他行雲流水的動作,大腦空白片刻,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電梯的,直到看見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一旁拐角處,電梯門也合上,才慢吞吞地刷了樓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