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江毓夢很生氣。
那天下了戲回到後臺，春莺就忙不疊地告訴了自己新劇的角色被人搶了的事。一問搶她戲的那人是誰，春莺支支吾吾不敢出聲。再問，才知道原來是華亭夜場紅極一時的女明星——程瑾歡。
要說在五年前，這程瑾歡在華亭夜場的地位無人能敵。曾經憑借《春河》一炮而紅，妩媚婀娜的身姿吸引了無數目光，人稱“夜場皇後”。據說她在這華亭夜場幾乎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哪裏有其他人說話的份。可如今這夜場湧現出不少新秀，而程瑾歡也漸漸不再年輕，人們說屬于她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可她畢竟還是盛氣淩人的女明星，想不到竟然會做出搶奪後輩角色的事情。春莺講給江毓夢聽的時候，語氣裏滿是不平，憑什麽因為是新人就要被欺負？
“好了好了！”江毓夢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思索片刻，她驀地站起身來，拿起梳妝臺上的軟緞包，向門外走去。
“小姐！你不要......”
“別攔着我！我倒要看看她想怎麽樣！”
說着，江毓夢快步地走出了門，小皮鞋踏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好像馬蹄的足音。
來到排練室，剛好在午休。程瑾歡穿着一襲寶藍色軟緞長旗袍，烏發用一根翠綠的發簪盤起，正在一旁與導演交談甚歡。她的妝很濃，襯得整個人優雅而高貴，纖長的手指間夾着一根細長的香煙，時不時地送到嘴邊，吐出一串串淡青色的煙圈。
江毓夢顧不得門口傭人的阻攔便直直地闖到他們面前，一雙圓眼瞪着程瑾歡，仿佛要噴出火來。
“喲！這是怎麽了？”
程瑾歡淡淡地擡了擡眼皮，吸了一口香煙，甚至沒有正眼瞧她。
“導演！這個角色不是說好......”
“毓夢，你還太年輕了！這個角色你演不好的。”導演的臉上挂起歉意的笑容，窄窄的眼睛裏卻溢出幾分寒光。“程小姐正好适合這個角色，就決定請她來演了，忘記跟你說了，不好意思啊。”
“可是......”江毓夢開口還想再說些什麽，導演卻已經召集演員們集合準備排練了。她站在門口無措地看向他們，卻瞥見程瑾歡轉身前臉上殘存的一抹得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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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遙回到家後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再去找她一次。她托人打聽到了江毓夢家的地址，第二天一早便起身拜訪。
按照好友給的地址尋來，是桃園弄裏的一座小樓，看上去有些破敗。沈碧遙沒有想到風光正盛的女明星竟然住在如此簡陋的地方，不免有些訝異。
揿了門鈴，門裏跑來一個女孩。沈碧遙記得的，這正是那天後臺站在江毓夢身邊的女孩。
“你們江小姐不在家嗎？”
女孩搖了搖頭：“小姐有事出門了，您要是不急的話，可以進屋來等着。”
沈碧遙進了屋，春莺為她倒上茶，沈碧遙閑來無事便與她攀談起來。
“你們小姐這是做什麽去了？”
春莺本不該和外人透露太多，可此時的她依舊心懷不平，便一股腦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沈碧遙。
沈碧遙聽後了然。心想，原來她那天大發脾氣是這個原因，看來的确有情可原，我倒是錯怪她了。
“她直接去找程瑾歡了？”
春莺點點頭。
沈碧遙有些隐隐的擔心，到底還是年輕氣盛，竟然不怕得罪了前輩以後沒有戲拍嗎？她一邊覺得這女孩的性子确實是太沖動了些，一邊卻對她的舉動有些刮目相看。
正想着，門外便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江毓夢挎着包，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見到屋裏走出來的人，驀地一愣。
“你怎麽在這？”
沈碧遙見到她靈動的五官只覺得有趣，果然還是小孩子啊，便不由得生起逗弄的心思。
“我怎麽不能來？”沈碧遙站起身來，淺淺一笑，“難為江小姐還記得我啊。”
江毓夢這才仔細地打量起了眼前的人，遠山含黛般的眉，秋水泛波般的眼，淡青色的旗袍穿在身上，就好像是古畫裏面走出來的人物。
“咳咳咳。”眼前人突然撫上胸口，一陣微咳，把江毓夢吓了一跳。
“你怎麽了？”
女孩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卻看見沈碧遙擺了擺手，淡淡地笑了一下，“沒事，老毛病了，見了冷風總要咳一陣的。”
江毓夢這才注意到她們一直站在門口說話，隐隐感到有些抱歉，連忙把她領進屋。
沈碧遙心中有些沒來由的喜悅，卻沒有表現出來。她趁機又一次提出了新劇本的事。
江毓夢剛被換了角，倒是真的有時間，于是她一臉勉強地接過了劇本，看了下去。
劇本的名字叫《逃亡記》，女主叫做林芳瓊，是一個封建大家族的二小姐。林芳瓊的父親林老爺繼承了祖上傳下來的家産，然而他日夜混跡賭場與歡場，把家産花得一幹二淨，還欠了好多債。周家是當地最有錢有勢的家族，在林老爺落難時接濟過他。而林老爺如今沒有錢還債，于是只好将林芳瓊賣給周家做妾。
而林芳瓊作為一個獨立而堅強的女子是斷然不肯的，于是她在新婚前夜逃離了周家，毅然決然地她上了一條艱難的逃亡之路。
江毓夢讀完這個劇本覺得很有趣，林芳瓊這個角色身上的堅韌與不甘束縛正是她所欣賞的。她默默感嘆着沈碧遙的才氣，正思索着怎麽說，一擡頭卻看見沈碧遙坐在沙發上，手肘支着腦袋，有些昏昏欲睡。她有些不忍心把她叫醒，卻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想悄悄地靠近，把她扶到床上睡。沒想到，江毓夢起身走過去，指尖剛要觸碰她的手臂，沈碧遙就醒了。
沈碧遙驀地睜開眼，神色還沉郁着，大抵是覺得就這樣在人家家裏睡着實在不得體，又瞥見江毓夢站在她身側，手将收未收的模樣有些尴尬。
身旁隐約地傳來微甜的茉莉花香，驅走了房間裏的冷意。
沈碧遙馬上就恢複了表情，若無其事似的，微笑着等待她的答複。
“這本子我很喜歡，”江毓夢圓圓的杏眼泛起笑意，“那我們什麽時候排練呢？”
沈碧遙心中暗喜，聲音卻依然淡淡的，讓人聽不出情緒。
“就從下周開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