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近來江毓夢發現沈碧遙總是一個人盯着報紙發呆。
江毓夢覺得有些奇怪,趁着沈碧遙到廚房做飯的時候,偷偷翻了翻沈碧遙看過的報紙。
有什麽問題嗎......她不明白。如今的報紙大多都是些關于時局的分析,偶有幾篇文學評論摻雜其中。她忽然注意到了一個筆名淩霜的作者,一個月來發表了六七篇評論,居然有四篇都是在評價沈碧遙的劇本。
此人的文筆很是辛辣,雖說也寫了幾句好話,但挑起問題來甚是不留情面,倒是顯得那幾句好話是奉承之語了。
“看什麽呢?”沈碧遙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一把搶走了她手中的報紙,微笑着看她。
“怎麽走路都沒有腳步聲的......”江毓夢暗自腹诽道,“不是,這人怎麽老是針對你啊?”江毓夢一臉不解地問。
沈碧遙知道她看見了,倒也沒費心思隐瞞。
“她說得也不完全不對......有一些還是對我很有幫助的。”沈碧遙拿起報紙,又瞟了瞟淩霜的文章,“這人的文字倒是有趣,一針見血,竟沒有那種矯揉造作的文氣,實屬罕見。”
有機會還真想認識一下,沈碧遙心想。
“何況她也不是只評價我啊,這華亭能算得上名號的作家,她幾乎都批評了個遍,還有用詞更過分的呢。”
真不愧像她的筆名一樣,淩霜......淩霜......
沈碧遙忽然想起了什麽,這名字她曾聽說過的。
那日她去震旦大學,找散布江毓夢流言的小報記者白鳴,那個帶路的姑娘便叫淩霜。
會是她嗎......沈碧遙猜測道。不過,當日那女孩那副嫉惡如仇的神态倒是和這淩霜如出一轍。想到這,沈碧遙不自覺地笑了。
“你笑什麽?”江毓夢有些不滿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為了她不理自己而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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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遙回過神來。
“嗯?”
“嗯什麽嗯!”江毓夢故意把嘴撅的高高的,轉過頭卻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瞥着她,“我說,我們什麽時候吃飯啊,真的要餓死了!”
沈碧遙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一邊答應着,一邊到廚房端菜去了。
幾個星期過去了,一天清早,沈碧遙收到了一封信。
拆開信封後,露出了厚厚一沓信紙。沈碧遙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讀者來信,卻沒想到信紙地下的署名居然是淩霜。
彼時沈碧遙的最新小說剛剛出版,這也是她第一次脫離了話劇編劇的身份,以一個小說家的身份發表作品。沒想到淩霜居然這麽快就讀完了一本将近二十萬字的作品,還為她寫了一篇長長的評論。
信紙上的字跡和她的文筆一樣鋒利。沈碧遙一字一句地讀完了信紙上的每一個字,有一些和她不太一樣的新觀點,她覺得很是有趣。當天晚上,她便再一次找出了從前的報紙,挑出淩霜的文章,一篇一篇地讀了下去。
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認真的閱讀她的文字,每一個字都像是被淬火灼燒過一般,每一句話都像是藏着冷光的刀刃。她的觀點是如此的不同尋常,議論又是如此的堅毅。她不知不覺被迷住了,連江毓夢喊她上床睡覺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她決定一定要和這人見一面。
好奇心的驅使下,沈碧遙給淩霜回了信,邀請她下周末到京城路上的一家咖啡館小坐。
淩霜同意了。
到了約定的時間,沈碧遙剛剛走進咖啡館,便看見靠窗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短發的女子。那女生穿着一身淺藍色的水洗布袍,正在望向窗外。
從沈碧遙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那女生的側臉。熟悉的面容漸漸與記憶裏重合,沈碧遙有些驚喜。
果然是她!
她緩緩走上前去,那女生聞聲轉過頭來,一雙丹鳳眼裏沒有什麽情緒,仿佛是意料之中。
“是你?”
那女生終于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我說過,我們一定還會見面的。”
沈碧遙笑了。
她們開始攀談着。這淩霜原是震旦大學的學生,前幾個月卻因為公然頂撞校方被開除,如今在一家報社當法語翻譯。
“那個老師包庇同學考試作弊,我提出來了,他們卻不承認。”
說到此事,淩霜依舊憤憤不平。
“這樣的地方不待也罷。”
她抿了一口面前的咖啡,語氣堅硬地說。
“你的一些觀點我不敢茍同,不過也要比那些冥頑不化的老古董強多了。”淩霜放下了咖啡。沈碧遙注意到,她只要一說到興頭,語速就會加快。
“那些文人的眼中只有自己,我向來不喜歡他們那種傷春悲秋的調子。而你的文字,”淩霜平放在桌上的手捏成了拳,“是有一種向上的生命力的。”
沈碧遙感到很驚訝,第一次有人這樣評價她,這讓她覺得很新鮮。
淩霜還在繼續說着,沈碧遙偶爾插上一兩句,更多的時候是在靜靜地聽着。她的語言是有魔力的,讓人永遠不會枯萎,永遠挺拔。
“時候不早了,”淩霜望了望咖啡館對面牆上的挂鐘,“我還要回去處理點工作上的事,先告辭了。”
“和你交談很愉快。”沈碧遙起身送別,再次與她握了握手。
“後會有期。”
清脆利落的聲音傳來,伴随着那女孩漸行漸遠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