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們的戀愛

我們的戀愛

高考前那個晚上,葉天澤讓我閉上眼。

“好了,你可以睜眼了!”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放在我手掌一個折滿星星的罐子。

“姐姐要加油哦!”他鼻子還插着氧氣管,小手卻拍拍胸脯,“爸爸媽媽說做了這次手術我已經是一個健康的小孩了,等我長大了,會和姐姐一樣棒,賺很多錢給姐姐花!咳咳……”

我連忙拍拍他的背,“我一定好好考。”

“嗯!姐姐這麽厲害,一定會考好的。”

……

紀銘澤低垂着眼,“對不起。”他把我擁入懷中,揉着我的頭發輕聲說。

良久,我看向他,問:“我該報哪所學校?”

他避開了我的目光,“你喜歡哪裏我陪你。”

“好。”

我早該知道的,他報了軍事類的提前批,那天失約就是被老師拉去談這個了。

但我不懂他為什麽躲着我。也許,是愧疚沒一早告訴我,也許,是害怕我眼底的期待。

他這人一向有想法,但想法從不對別人說。

我買了好酒和鮮花去了他的升學宴。

席上每個人都那麽那麽開心的笑着,唯獨紀銘澤冷着臉,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錢似的。

一直到了晚上,有一些同學還約着一起喝酒,我也去了。就坐在旁邊的茶幾,看着他們喝空了一瓶又一瓶。

漸漸的,紀銘澤的臉也變得紅撲撲,我沒有勸阻,只是走過去把他面前輸了的酒端起來一飲而盡。

在我拿起第二杯的時候,他才有了反應,憤怒地扼住我的手腕,将我撲在沙發上,“葉琳琳你瘋了?有你這麽作踐自己的嗎?”

“我難受。”淚水慢慢劃過臉龐,我輕聲說。

“對不起對不起……”紀銘澤松開我,“弄疼你了嗎?我不喝了我不喝了……我帶你回家。”

夏夜的風暖暖的,我的心卻涼涼的。

趴在紀銘澤背上的我小聲說,“要不我們分手吧?”

他頓住了腳步,眼睫又籠下一片陰翳。

“我拒絕。”然後報複似加快了腳步,吓得我死死抱緊了他的脖子。

他單手背着我,伸出一只手使勁拍了我屁股一巴掌,“笨蛋,還沒嫁過來就想謀害親夫?”

“對不起!”

“這就是你的道歉?”

“那你要怎樣?”

昏暗的街燈下,他捧着我的臉,蜻蜓點水般附上我的唇瓣又快速離開。

風吹着我的頭發,我又踮起腳親了親他不知是因為酒精作用還是害羞而紅着的臉頰。

他在臺階下緊緊抱着我的腰,耍賴地像個小孩。

……

小時候總盼着長大,盼着離開這裏。

十八歲的那個夏末卻充滿了離別的氣息,是酸酸的味道。

是葉天澤抱着我膝蓋痛哭的眼淚的味道。

是和朋友各奔東西可能再也不見的不舍的味道。

是和紀銘澤從此天各一方要忍受長時間思念的味道。

“葉琳……姐姐——”葉天澤一邊抽泣一邊小心翼翼踩着小板凳從書架上取下一只陶瓷小豬。

他的眼睛紅紅的,還在抹眼淚,但沒有絲毫猶豫,“啪嗒!”

他打碎了小豬,趴在地上認真數着一張一張五毛,一塊……的人民幣。

我很擔心他受傷,但他向來固執。

一共是:一百零七元五角。

他将每張紙都認真壓平,擺放的整整齊齊。

“這是給你的零花錢,多買自己喜歡的,多吃好吃的!”

葉天澤明明淚痕還挂在臉上,嘴角卻擠着笑。

真是……太狡猾了。

“好。”我将他緊緊抱在懷裏,背着他抹了把那不争氣的眼淚。

可能太久生長在黑暗裏,我和紀銘澤都禁不起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暖,會讓我們手足無措。

離別的滋味不好受。我怕葉天澤哭,我也怕我會哭……

如是。

我是淩晨離開家的,我離開的那一天,葉天澤等不到把他從夢中叫醒的熱牛奶了。

但後來聽母親說,他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說:“我想去上學,我也想和姐姐一樣厲害,去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上很好的大學。”

雖然學校不在同一個地方,我和紀銘澤還是約好,先到A市,然後再一個北上,一個南下。

從進火車站的時候就遠遠看見一個影子跟在我們後面,不遠不近,一直保持着一樣的距離。

我知道,那是姜阿姨。

上車的時候,我推推紀銘澤的胳膊,小聲問他,“你不和阿姨說句話嗎?她跟了一路了……”

紀銘澤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話。

我瞪他,他假裝沒看見。

不知是坐在被正打開的窗戶前被風吹的還是什麽原因,紀銘澤的眼睛有些許發紅。

火車鳴笛了,距離發動不久了。

他突然開始翻找行李,拿出一個削完皮但已經有些許發黃的蘋果,大口大口啃咬起來。

“你在幹嘛?這蘋果都不新鮮了。”我怕他吃壞肚子,伸手要奪。

他把身體轉向一邊,低聲說,“這是那個女人早上削好的。”

我啞口無言,真是恨鐵不成鋼。

我飛快跑去門口,把頭伸出去揮着手臂對姜阿姨大聲說,“阿姨回去吧,銘澤說請你照顧好自己!”

列車發動了,我有些站不穩,一只手把我拉了回去,将我摁在走廊,些許煙味兒附上我的唇,嗆得我嗓子發幹、發癢。

我有些惱火地推開他,“什麽時候還學會吸煙了?”

他笑着掐滅了煙,“怎麽?後悔了?當初靠近我時沒打聽清楚我是什麽人嗎?”

我白了他一眼,“抽煙的也不全是壞人,不跟你計較。”

“你明明很在意阿姨啊,為什麽不能好好說話呢……”

“噓,別鬧。”

“嫌我了呗?我收拾收拾滾蛋了呗。”我故意氣他,“等開學我就找新的男人,不受你氣,不煩你。”

“你敢。”

“怎麽不敢?哼。”

于是,我倆賭氣不說話。

紀銘澤是知道我的脾氣的,到了A市,安排好住宿後,他讓我在咖啡店等候,買了新上映的電影和鮮花哄我開心。

我雖不是小女孩性子,更看重态度,但也還是就着臺階下了。

電影其實沒多好看,煽情的片段也沒多感動,我捧着爆米花卻不由自主地流淚。

想想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買自己想看的電影。

況且,從前也沒在影院看過幾場,都是湊在廣場看別人投映的或是過年過節湊在親戚家哥哥姐姐電腦桌前看的。

“怎麽了?”察覺到我的異樣,紀銘澤問我。

“沒事……”我擦幹眼淚,忽然又覺得有點好笑。

他送我的花是紅玫瑰配白色滿天星。

他曾說過:他是綠葉我是紅花,他的世界,我永遠不是默默無聞的配角。

“一會兒去附近逛逛吧,陪你買點東西。”

“好。”

電影結束後,我們去了A市最繁華的一條街,號稱“不夜城”。

各色霓虹燈閃爍,整個天空都被映成紅色綠色黃色藍色的彩幕。

有個老伯在做糖畫,身邊圍了很多小孩子。以前沒買過這稀奇物,湊熱鬧上去看。

紀銘澤向來沒什麽好奇心,總是“事不關己就高高挂起”。但與我有關的事,還是會緊緊地跟在我身後。

有個小孩拿到糖畫後突然沖了出來,那小子很有蠻勁兒我被推了一把,有些踉跄。

紀銘澤扶住我:“怎麽還是那麽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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