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陛下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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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找仆從打聽了一下,才知道我母親早逝,家中只有一個父親,還有一群數也數不清的姨娘。

得知我回京城了,我父親——紀老爺瞬間沖出來迎接我,笑臉盈盈的不像是對待孩子的态度。

我從他那兒得知: “我”和皇上一同出城巡視了幾座江南小城,城裏人人都傳皇上與帝師感情和睦,實乃一段佳話。

我不知道這“佳話”到底是怎麽說的。

這幾日我上朝的時候,總是莫名感覺到,其他朝臣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有種一邊害怕,又一邊忍不住在心裏偷偷八卦我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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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了家,失憶卻一直沒有好。

紀老爺總是待我恭恭敬敬的,其他姨娘也只喚我“帝師大人”,或“紀大人”。

我對他們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又打聽到,原來我和家裏的關系并不親。

紀老爺沉迷酒色,日日混跡在姨娘堆裏,與我的關系比水還淡,也就是血緣上有點關系罷了。

而我過去也不怎麽回紀家,一直住在外面。

“原來我平時不住在紀家”我好奇地問: “難道我還有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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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仆搖搖頭,說我過去一直住在宮裏,具體住在哪兒……他們也不清楚。

我吓一跳。

我竟然日日都住在皇宮裏!

我仔細回憶了一會,搖搖頭,還是很納悶。

看不出來啊。

我居然和那個冷冰冰的小皇帝,關系這麽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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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我之前是個厲害人物後,我開始在京城橫着走了。

不過,不是什麽“吃飯不給錢”, “走路亂撞人”這樣沒檔次的事情。

我開始悠悠閑閑地享受生活,逛茶樓,游書肆。

京城哪兒有新鮮事,我總是第第一批知道的。

我用我腦海裏第一個蹦出來的詞語,給這件事命了個名,就叫“探店打卡”。

我走遍各家茶樓書肆的時候,還結交了一個好友。

他一看就出身華貴的小公子,舉手投足溫文儒雅,手裏總是抱着一柄骨扇,每次見他,那骨扇的樣式圖案都随着季節與節日變化,實在講究得很。

只是他不論走到哪兒,周圍的人都有些避之不及的樣子。

有幾次,我實在看不下去,出面幫他撐腰擺平事端,我們二人自此相識,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

我在朝中也沒見過他,有點好奇,這樣的人才為什麽不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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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和他經過親王府。

我一發現這兒是親王府,就趕緊想要調轉方向離開。

可他筆直筆直,就向那兒走了過去,仿佛那裏是他家似的。

我只能跟上。

沒來得及勸他,就見他背對着我,忽然沒頭沒尾問出一句話——

“民間都傳,聖上與親王不和已久,聖上打算設幾項罪名,盡早除掉他,以絕後患——紀兄怎麽看”

我趕緊連聲喊“噓”,捂住他的嘴巴,看周圍沒人才撒手。

他眨眨眼,濃墨般的眼眸掠過一抹疑惑。

我嘆口氣,說我算明白你小子為什麽犯事了,這皇家的事情也是能随意議論的不要腦袋了

皇帝就是皇帝,他殺與不殺誰,不過都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先不管什麽親王,我們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只要他不殺咱們,咱們好好活着就完事了,哪天真到了刀抹脖子的時候,再哭也來得及啊。

聽我說完,他愣了幾秒,忽然笑了。

我這位好友平時身上總帶着一抹淡淡的抑郁氣質,一副容易被大風吹走的感覺。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的這麽爽朗漂亮,加之他本就不俗的外貌,竟是叫我也覺得驚豔了。

我正發呆,他的手不知何時到了我的耳後,忽然撥了撥我的頭發。

我整個人猛地一彈,感覺麻麻的,一陣陌生又奇怪的感覺。

末了,又感覺自己反應太大了,尬笑着搓了搓耳朵,問他怎麽了。

他輕笑,說是為我拂去耳後的落花。

我摸着耳朵愣愣地點頭,他與我道別後,轉身默默走進了親王府,沒再出來。

我站在門口呆站了好久,死機的大腦突然遲遲地反應過來——

不是,敢情你就是親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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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我急不可耐地拜訪親王府。

殷舒——那個傳聞中,與殷嘯争搶皇位卻最終落敗的可憐親王,在會客室接見了我。

我一看,果然就是那位被我一口一個“兄臺”相稱的小書生。

我還以為我們之間會尴尬到摳出四個三室一廳,結果并沒有。

殷舒這人脾氣是真好,跟他相處起來如沐春風的,一點不會不自在。

臨走前,他突然唐突問了我一句。

“紀大人不住在宮裏,陛下沒有說什麽嗎”

我老實回答: “沒啊,一點沒有。”

前幾天聽說殷嘯病了,我還寫信托人送到宮裏,結果他一封也沒回。

也不知道是病得不輕的緣故,還是壓根就沒打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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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嘯這病似乎挺嚴重的。

每個月都有那麽一兩天,上朝時,我看見殷嘯一臉疲憊,眼底烏青深的可怕。

一連好幾個月都這樣,周期特別規律,規律到我差點以為殷嘯是來月信了。

但是聽其他臣子說,皇上從前并沒有這種毛病,他年輕,又自幼習武,身體硬朗的很。

就是和我回來以後,才出現這種情況的。

莫非是和我一起住在那間破草屋的時候,染上了什麽怪病嗎

我遠遠望着殷嘯與臣子争辯的臉龐日漸消瘦冷漠,心裏有點難受。

我眼前模糊閃過一個小小的人影。

以前,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什麽地方,似乎我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一個小小的,瘦瘦的,看起來特別兇狠的小孩子,坐在那裏強撐着精神,警惕着瞪着周圍的每一個人,确保每一件事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沒有人知道,其實他也會在夢魇悄悄地咬着被子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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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紀家的庫房裏扒拉半天,終于翻出了一堆看起來還不錯的參藥。

紀老爺聽說我要拿走這些好東西,有點舍不得,猶猶豫豫地問我要拿它們去做什麽。

我趕忙說,不是送給別人,是去送給陛下的。

紀老爺聽完,表情變得更猶豫了。

“行是行,可是這些東西也是陛下賜的……”

我: “……”

也是,殷嘯想要什麽,皇宮裏一定都有最好的。

我送這些過去又有什麽用呢

我想了想,還是算了。于是規規矩矩寫了封問候信,照常讓人送到宮裏。

依舊是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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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說了一件事後,我十萬火急地趕去了親王府。

看見殷舒完完整整地走出來迎接我時,我雖然松了口氣,但是仍然不敢放松警惕。

因為我聽到的消息實在太太太恐怖了。

我倒豆子般對着殷舒說了一長串話: “聽說陛下和你在親王府吵架還怒氣沖沖地跑出來了有人說你要被降罪了是真的嗎!”

這簡直是噩耗裏的噩耗。

不說前朝,本朝之前就發生過好幾次這樣的事情……新皇上位後,沒過幾年就把自己過去的政敵以各種各樣的理由砍了個遍。

我真怕殷舒也死于自己親人刀下。

但是殷舒只是淺淺一笑,讓我不用擔心。

他說他很确定,陛下現在不會殺他。

我好奇,詢問他這麽肯定的理由。

殷舒一本正經道: “因為我如今是紀大人的友人,陛下愛惜你,怕你難過,自然不會殺我。”

……不愧是皇家的人,總是喜歡開一些會讓人掉腦袋的玩笑。

313,

又過了一個月。

殷嘯竟是病的連早朝都去不了。

我的信沒有回音,只能托人聯系孫太監,詢問是否能進宮見一見陛下。

這些天,我隐約能想起一些模模糊糊的記憶片段。

那些記憶,很多時候都會出現一個開着海棠花的漂亮庭院,和一個在風雪裏穿着鼠裘小襖的少年背影。

可惜那都是零星的片段,具體發生了什麽,我還是記不起來。

孫太監得知我想進宮見陛下,趕緊派人把我接進宮裏。

速度快到我差點以為殷嘯再不見到我就要死了。

314,

我想了想,還是把參藥帶上了。

進宮之後,孫太監讓我先歇在一個叫做攬月殿的地方,說随後就請人來接我過去。

我左看右看,覺得這地方怪順眼的,問孫太監這裏是誰住的地方。

孫太監看我一臉好奇的樣子,嘆着氣搖了搖頭,說這裏現在沒人住。

片刻後,一個叫做“錦蘭”的宮女過來接我去養心殿。

她一看見我,眼神就倏地一震,抖動的眼睛仿佛有許多情緒藏在裏面。

半路,我看了看她的背影,問: “錦蘭姑娘,我們從前認識嗎……”

錦蘭一滞,微微點頭。

就在我以為她不準備說什麽時,錦蘭突然像是決定好了什麽似的,開了口。

“紀大人……您真的都忘了”

我一臉懵: “忘了什麽”

錦蘭搖頭,連聲說沒事,看了我呆呆的樣子一眼,突然抿唇笑了一下: “忘了也好……”

錦蘭的态度也印證了我的猜想,我看周圍沒人,小聲問她: “其實陛下不太喜歡我吧。”

我聽說殷嘯從前登基前,對我的态度就時冷時熱,與我有過多次争執,我們兩人的關系在旁人眼裏雖然捆的緊,但是并不親熱。

而在登基以後,我失憶了之後,他也并沒有對我有過什麽關照,連我寫的信都不回一封。

只是每天都派一個太醫去我那兒,診脈開藥,似乎急着要讓我恢複記憶似的。

好吧,我心裏是有點介意的。

殷嘯要是喜歡我這個老師,我失憶了他也該對我一樣好才對啊,怎麽我一失憶,他就對我避之不及呢。

想必是對我不太滿意,失憶後就更加疏遠了。

錦蘭聽我抱怨完,猶豫幾秒,想沉默卻又搖了搖頭: “其實,陛下是怕……又被您讨厭……”

我疑惑,問她是什麽意思。

錦蘭不語,只說自己失言了。

315,

到了養心殿,錦蘭才告訴我一件事。

“陛下他并不允許我們帶您進宮……所以,見不見陛下,全由紀大人您來決定。”

我這是直接被禁止入宮了

我又生氣又擔心地在養心殿門前轉悠了兩圈,突然發現一件事。

這兒怎麽一個護衛也沒有

殷嘯還生着病呢,萬一有人盯上這個機會搞刺殺怎麽辦這麽不小心

大概是失憶前的毛病作祟,我心裏一下子升起一大堆擔憂的事,急得趕緊進殿查看情況。

誰料我剛一闖進養心殿的卧房,就聽見一聲怒喝: “誰!”

接着,一道銀光閃過——

頃刻間,一柄寒光爍爍的利刃橫在了我的脖子跟前。

我吓了一大跳,一個踉跄往後退去,險些以為自己要後腦勺撞門檻當場去世。

然而,先一個倒下來的卻不是我。

我愣了幾秒,看見穿着一身玄色內衫的殷嘯忽然像山崩般跪了下來,而那柄在我脖前一閃而過的長劍孤零零地摔在地上,上面還沾着不少血跡。

那不是我的血。

我顧不得去想到底發生了什麽,趕緊伸手去扶殷嘯起來,急得拍他臉: “二殿下二殿下!”

殿裏滿是濃稠的血腥氣,我扶着殷嘯起來,才發現他其實沒跪下,膝蓋距離地面還有一段距離。

我半扛半抱,終于把他挪到了床上坐着。

殷嘯像是中了毒又像是溺了水,臉色漲紅,連呼吸都不知道該怎麽呼吸,很不對勁。

他嘶啞的聲音: “……老師”

殷嘯看見我的一瞬間,晦暗的眼睛裏忽然有了一絲光。

緊接着又浮出恐懼,慌忙拿帶血的手去擋自己下面的衣擺。

我立刻就察覺到不對。

“你受傷了”我不顧殷嘯阻止,趕緊去找傷口。

他怎麽連受傷了都要藏萬一是被什麽毒玩意咬了中毒了怎麽辦太醫呢全都去哪兒了

我上上下下地拍着他,突然摸到一個怪異的長長的腫塊。

卧槽,哪裏腫成這樣!

我一邊憂心忡忡怕,一邊試探性地捏了捏腫塊。

殷嘯忽然沉沉地低吟一聲。

我聽見那聲音,身體忽然一僵,大腦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麽。

我低下頭,看了看那玩意的形狀,沉默了: “……”

哦豁。

這就有點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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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晉尴尬到搖着花手飛出了養心殿(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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