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比如你

江也的手指戳在從悅額心,微涼一點,觸感清晰。從悅短暫怔愣過後,才對他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有所反應。

“你再這麽非主流我就不跟你講話了,油不油膩!”

拍開他的手,從悅抓起一把雪塞進他的脖領,趁他不備把他推倒在地,猛地起身跑開。

江也捂着脖子,取出那一小團雪後,躺在地上朝她跑開的方向看去,她在他眼裏倒轉的世界中漸漸遠去,脖頸處殘留的雪化開變成水,他張開手臂,靜靜在雪地裏躺了幾秒。

冰涼的雪水在皮膚上輕淌,胸口脈搏一下一下跳動,熱意洶湧。

吃過晚飯才七點,煙火表演十點開始,尚有時間。

白天在雪裏玩了好半會,手腳都是冷的,盡管後來回室內在暖氣中有所好轉,卓書顏還是覺得那股涼意沒有散。

煙火表演前的這兩個多小時空暇時間,閑着也是閑着,卓書顏凍得不想散步,拉着從悅要去泡溫泉。

去之前問過周嘉起,他和江也有事要談,不跟她們一塊享樂。計算機專業相關的東西,除了他倆別人插不上嘴,卓書顏便不做打擾,自行拉着從悅去了。

房間裏的浴缸同樣不小,設施一應俱全,酒店水道四通八達,從總池引流,浴缸上的水閥一擰,待在房裏也能享受溫泉水,但卓書顏嫌浴缸少了意趣,到服務臺取卡,要了個雙人溫泉間。

溫泉池露天,池子面積占房間的三分之二,牆側立着衣物櫃,另有水果和溫酒供應,用木盆裝着置于水池裏,人跑着,吃食在水面飄着,一伸手就能探到,兩不妨礙,方便得很。

換上薄薄的浴衣,兩人踏進翅中,靠着石壁坐下,長抒一口氣。

環境清幽,時不時能聽到山林裏傳來鳥叫聲,天色昏黑,唯有一盞明月高挂天際,月光映照在枝頭的殘雪上,冰涼的白色仿佛多了暖意,泛起一層淺紅。

卓書顏和從悅有一搭沒一搭說着閑話,越跑勁頭越足,越是暢快得趣。從悅卻不同,泡久了頭有點泛暈,胸口悶悶的透不上來氣。

“不行。”從悅撫額頭,撐着池沿從水中站起,“我好像低血糖犯了,不能泡。”

卓書顏坐直身,擔心:“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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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悅擺手,“沒事,就是池子太熱了,我不習慣,我上去待一會兒。”

從悅從水中起身,浴衣帶起的水嘩啦淌了一地,池邊全是濕的。她坐在小木凳上緩神,臉色有所好轉。

卓書顏見她這“弱不禁風”的樣子,半帶不滿:“剛剛晚飯讓你多吃點,扒那麽幾口,低血糖犯了吧?你就作吧,不聽我的早晚有的你哭!”

“是是是,下回我都聽你的。”從悅順着她說話,無奈笑了笑。

她在池邊坐,卓書顏怕她着涼,“你好點沒有?趕緊進水裏來,晚上有風,你身上的浴衣又泡過水,風一吹着涼了有你難受的。”

從悅已經開始冷了,瞥一眼冒熱氣的溫泉池,胸口那股悶勁又上來,不大想下去。

“你還要泡多久?”從悅猶豫,“我想回房間。”

“不是吧,這麽掃興?我們才來二十分鐘啊!”

“要不然我在這陪你?我把衣服換回來,就不下來了,你泡,我坐在這陪你說話。”

卓書顏考慮幾秒,嘆氣:“算了,你把衣服換了,趕緊回房間,記得洗個澡。我一個人在這泡就行了,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陪。”

從悅聽得發笑,她小孩子氣的時候可不少,不是自己陪她,就是周嘉起陪她。然而也知道她是怕自己受寒生病了,當即應下,“那我換衣服回去了,你自己注意點……你還要泡多久?”

“不知道。看情況吧,快的話十幾二十分鐘,慢的話等會你洗好澡休息完來找我。”卓書顏說。

從悅和她說好,到一旁簾子後換上傳來的衣服,走之前和卓書顏說了聲,沒忘叮咛她多注意,別只顧貪玩。

周嘉起和江也去清吧談事情了,兩個人抱着電腦也不知要搗鼓到什麽時候,房裏只有從悅一個人,她摸摸半濕的頭發,打算洗個澡。正翻衣服,手機收到一封班級群發郵件,和上學期結束前全班一起畫的那些壁板畫有關。

畫沒問題,是劇團工作人員在演出結束後收拾道具時不注意,損壞了幾幅,劇團只好重新找他們補畫。

班級群在談由誰補畫這件事,補畫的人選不僅要有時間,還要能馬上返回盛城。

從悅趴在床上,開着電腦忙活了幾分鐘。班裏有人就在盛城,還有人能馬上買票回去,人手足夠,她便沒有自告奮勇。

小插曲處理完,她拿上要換的衣服進了浴室。

先洗頭發,再洗臉,最後洗澡,從悅按習慣的步驟來,熱水将皮膚浸得泛紅,到沖洗身體時,手往用品架上一摸,才發現拿了洗面奶和洗發露,沐浴乳忘在卧室桌上。

她關了水,披上浴巾,擰開門把走出去,門外忽然響起刷卡的聲音。

來人推門而入,門在背後“吧嗒”關上,才走兩步,擡頭和捂着浴巾站在浴室門前的從悅打了個照面,腳步頓住。

“你……”

江也愣了愣。

從悅一手摁着浴巾,臉上訝異,兩頰被熏蒸泛着酡紅。她勻稱的手臂和圓潤小巧的肩頭裸露在外,白皙皮膚冒氣一層薄薄的粉紅,周身騰着濕漉水汽,發絲也是濕的,水滴順着發梢落下,和脖頸處淌下的水珠彙合,淌過她的鎖骨,往胸前那道深溝流去。

那滴水消失不見,他的眼睫也跟着顫了一顫。

“你不是和周嘉起在清吧?”從悅問完回神意識到狀況,快步退回浴室,關上門。

江也站在客廳裏,進退維谷。幾秒後道:“我和周嘉起在談事情,他在接他導師的電話,我回來幫他拿東西。”

他和周嘉起都以為這間三人一起住的套房沒有人,畢竟她倆說去泡溫泉,原想着沒有四十分鐘或一小時,她們不會回來,誰想……

從悅也沒想到會有人突然回來拿東西,這倆人說去談事,哪次一扯到專業相關的東西,湊在一塊一說就是兩個小時,她只是想洗個澡,沒考慮那麽多意外情況。

屋裏靜了一秒,有些尴尬。其實要說,江也沒看到什麽不該看的,只是她那個出浴姿态,太過旖旎,空氣都變得暧昧了幾分。

“你要拿什麽東西就拿吧。”從悅在浴室裏說,“等你走了我再出去。”

江也咳了聲,随口問:“……你是出來拿什麽東西麽?”

不想她答是:“嗯,沐浴乳忘在桌上了。”頓了頓,加上一句,“周嘉起的東西都放在行李箱裏,沒拿出來,你翻翻看。”

江也應聲,提步走進周嘉起的房間。他拿了周嘉起要的U盤裝進口袋,走出房門口,腳步頓了頓。

從悅在浴室裏聽動靜,等着江也出去,半天沒聽到動靜。

“叩叩”兩聲,浴室外忽然有人敲門。

江也輕聲道:“你的沐浴乳。”

她微微猶豫,開門露出一條門縫,伸出手去接。

“謝謝。”拿到沐浴乳,她立刻将門關上。

那只白嫩的手臂在眼前一晃,江也微頓,在門前站了幾秒。

晚上的煙火表演場面盛大,酒店裏的客人幾乎都沒有錯過,有逸致閑情的走出酒店,聚在雪地前,有的人懶得動彈,窩在房間裏,透過窗戶或者靠在陽臺欄杆上遠距離觀賞。

因洗澡的插曲,從悅一見江也,眼裏閃過尴尬。江也卻一切如常,還遞給她一副手套。

“哪來的?”她一愣。

江也說:“體驗廳送的。”

“你去體驗廳了?”

“嗯。”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還有這個。”

從悅低頭一看,是幾張圓形剪紙,每一張的大小都比手掌小兩圈。

“這是什麽?”

“體驗廳裏的剪紙藝人剪的,和那個手織手套一樣,都是他們送我的。”

“給我?”

江也點頭。

從悅接過細細看了看,花好月圓四個字剪得極其精美,她笑着說了聲謝謝。

不遠處煙花接二連三綻開,從悅和江也并肩站着看。

“他們倆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從悅說的自然是周嘉起和卓書顏。

他們倆先前在一塊說話,走着走着就不見蹤影了。

江也道:“想去當電燈泡?”

“……”從悅斜他,“會不會說話。”

“本來啊。”

他說的其實也是事實,從悅撇嘴,沒再繼續反駁。

煙火花樣各異,觀賞人群裏時不時響起驚呼聲。江也看着看着,忽然問:“許個願麽?”

從悅吐槽:“許什麽願,你當是流星?”

“他們都在許。”江也擡擡下巴,指了指前面人群。

從悅一看,果真有不少人對着絢爛的煙花許起了願。

還沒說話,身旁江也閉上眼睛。

“你許的什麽?”等他睜眼,從悅問。

他扭頭看來,說:“從悅今晚跟我睡。”

“……”她擡腳踢了他一下,“你想得美。”

江也勾唇笑了下,“那我換成容易實現的好了。”

從悅等他的下文。

他停頓幾秒,說:“我希望,從悅能再看看我。再給我一個機會,考慮考慮我。”

從悅微怔,無言和他對視。

她沒有說話,沒有回應,就那麽看着他。

江也眼色微沉,眼裏的亮光慢慢暗了下去。

許久,久到空氣仿佛都靜止,又或許只是一剎那。

“你臉上髒了。”從悅擡手在他頰側摁了下,轉身走開。

未等江也提步,臉頰上的東西掉下來,他伸手接住。

是他給她的剪紙。

不及巴掌大的,花好月圓四張裏的一張。

一個“好”字剪紙,靜靜躺在江也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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