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 你跟我倔
Chapter 04 你跟我倔
“你不痛嗎?”沈凡問。
紅色的血液,一點一點從歐陽境遇的虎口處的白色繃帶內,猶如梅花一朵朵綻放出來浸濕。
“死不了。”
瘋子。
沈凡在心裏罵道,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有點擔心歐陽境遇的手,他是不是真要廢了不能上場才開心?
頗有些煩躁地想要在原座位起身制止,又轉而放下有些徒勞的手。
但看向桌上的球,再一個個被他拾起來,擺放完整,重新開始。
循環往複,已經是第253遍。
第二天了,一天一夜,沈凡覺得歐陽境遇就是那真正的瘋子。
可當初佩服歐陽境遇的原因,興許也就是他明明知道自己會輸給教練,但依舊為了能進入比賽的隊伍,硬生生被教練虐了千百遍的不折不撓。
歐陽境遇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心裏煩悶,那道題的答案簡單的很,一分鐘不到他就寫完了。
順帶有些可笑地看了雲裳在信裏面慣用的字眼。
【學長,我看不懂你的解題思路。】
嚯。
炸毛般地将球放置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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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裳幾年的追逐詢問,不管是答案還是解題思路,才多少字?
他一分鐘就能解決的事。其實夠簡單的。
氣氛壓抑得很,逼得人透不過氣。
只能聽到臺球撞擊的聲音,步伐聲都幾不可聞。
呼出一口煙的那一刻彎腰躬身,忽然被走到身後的人一掌險些摁在桌面上,摘去了他煙嘴角的煙頭撚成了兩截,吸進去的那口煙猛然讓他劇烈咳嗽了起來。
“你喜歡她?”
蘇戀禾将自己的手機扔在臺球桌面上,歐陽境遇看在她是教練蘇豐城的面上,才不跟她計較往日蘇戀禾的種種嬌氣行徑。
“你管我?無聊。”
歐陽境遇眼神飄向了沈凡。
沈凡識時務地站起身,擋住了蘇戀禾有些殺氣的眼神:“哎哎哎,妹妹,這事怪我,我那天……沒關直播,我這不和Lee在那玩麽,歐陽境遇還叫我開直播虐他。”
蘇戀禾撇開了沈凡,俱樂部今日不營業,眼下就只有他們三個人。
身上的那一抹紅色大衣太為惹眼,歐陽境遇卻又不由得想起了那一抹白,惹得他心煩意亂。
在躬身繼續的那一刻,完美的肩線展現出他的肩背就像是蜿蜒的山體。
寬闊有力。
蘇戀禾見他還要繼續,一下握住了他的手腕,觸目驚心的血跡她并不是沒有看見,冷笑了一聲:“你跟我倔?歐陽境遇,我跟你認識了多少年了?”
掙脫了蘇戀禾的手,歐陽境遇懶得理她,一杆擊出。
蘇戀禾身形一顫。
臺球杆子被他甩在了桌面上,淩亂地颠顫。
多年的陪伴,比不上這照片和視頻上的陌生女人,蘇戀禾不甘,一拳慢慢握緊,指甲嵌入了掌心肉。
歐陽境遇坐到一旁的沙發上,一手垮在了扶手。
——
即便冬日的早晨有暖陽很溫馨,但陽光照耀在這一處,總歸還是有些冷意的。
怎麽都熱不起來。
“陸河卿,專心點!”
一旁看着雲裳分心的陸河卿被一提醒,有些窘迫,誰知道他又看着看着出了神。
手上的工作繼續,這個遺體在他們手中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工作,陸河卿也不曉得是借了什麽膽,與雲裳隔着一具遺體的距離,擡起頭鼓起勇氣問:“師姐,你說,今年我還能找到女朋友嗎?”
她戴着口罩,只能看見她露出的那雙眼睛,像湖泉微波随風漾開一般有一抹清涼透徹,陸河卿随着身後的一聲輕咳,才發現身後還有三個助理實習生。
雲裳半天才開口,奇怪地看了一眼陸河卿問了一句:“你問的問題,好像有點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我也不能掐指一算你的姻緣情況啊。”
這腦回路不是一般地……
陸河卿咽了口口水,不自然地又問:“對對對,算吧,老師先前說過,你好像對那什麽八卦還是周……有研究來着,也能窺探一下天機的吧?”
“神神叨叨的,那是用來看風水的。”
雲裳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走出了停屍間摘下了口罩,打算淨手收工。
一看手表,才早晨6:35。
陸河卿粘得緊,在後頭追着問:“我98年2月11日下午兩點十分出生,快,看看咱倆八字合不合。”
雲裳一聽,顯然關注的點和陸河卿所言的目的不相同。
陸河卿還以為她深思熟慮什麽,邊走邊思考的那兩秒他還心都提到嗓子眼一般的緊張。
“哇……98年,這麽年輕。”
雲裳打算到門外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錫山殡儀館內,有一顆松樹。
針葉一簇簇地像一只只細長溫暖的手,像是給往生者引路指向。
它不像其他的樹那樣枝葉繁茂,可雲裳就是愛看這棵樹,也會在樹下的石凳上坐着看遠方,是個觀景的好地方。
陸河卿着急了。
怎麽句句試探都被雲裳間接拒絕了似的。
他要問的可是他和她之間是否有希望啊。
雲裳被眼前的這個男孩子給按住了肩膀,倒退了一步,後背忽而撞到了松樹的枝幹,雲裳吃痛的那瞬間,陸河卿道歉:“師姐,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
心跳如擂鼓,口中嚼碎了的話想要說出口,還是再三猶豫。
搞不懂陸河卿今天弄得哪一出,雲裳問:“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無奈的安撫了一下自己吃痛的後背,雲裳嘆息了一聲準備勸誡他:“不會是因為職業和我似的,一次次被人誤解了什麽吧?”
眼裏忽然有些希望,陸河卿笑着說:“對,你看我們兩個總是被誤解,不如……”
雲裳還以為陸河卿執拗着什麽八字命數的事,拍了拍陸河卿的肩膀:“陰陽玄學有它運行的規律道理,窺探自己的命運沒什麽好玩的,在你看的那一刻,後頭又悉數變了,你知道了某一時刻會發生什麽有什麽意思?那就不叫人生了,即便你知道了,也會從你生活中吃苦補回來,得失不能平衡的,師弟。”
陸河卿被說得一愣一愣。
“雲裳。”
二人忽而轉向另一頭,看向喊她名字的那一處是誰。
陽光從松樹的針葉穿透到他的頭頂,從他肩膀處鋪散開來。
他好像也是偏愛黑色。
歐陽境遇不羁地站在不遠處,這聲音有些略微的沙啞,語氣十分平緩地從他嘴裏念出這兩個字。
隔着十米開外,聽着雲裳說出那些話,歐陽境遇居然有一種想要嗤笑的沖動。
可那兩人在一起離得這麽近,歐陽境遇慢慢走上那布滿有些雪跡滑膩的石階。
雲裳只是看着他無聲地眨眼,腦海裏閃過歐陽境遇當晚對她做的那些無理取鬧的事,眉眼間忽然疏離了起來。
“師姐,我就這麽跟你說,咱們湊合一對得了,我媽今天喊我回家吃飯,你看你跟我一路嗎?”
陸河卿旁若無人地問雲裳。
顯然雲裳被陸河卿的話有些噎住了。
就連歐陽境遇也是一愣。
歐陽境遇站着不動了,看着雲裳,從自己的大衣口袋伸出手來,像是招寵物似的打招呼,“你過來。”
“你二舅的事早完了,你找我師姐什麽事,沒看見我們在談事?”
陸河卿認出他來,當日那個有早更傾向的男人。
自己二舅火化都沒來的人,也不算是什麽有孝心的人。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把雲裳忽悠到家裏去,都兩年多了,他們各自身邊相親的人都換了好幾個,最終是誰都沒能談成戀愛。
陸河卿本就是沒得選擇才入了職,本以為能被大衆認為多麽的厲害勇敢,這會兒碰見哪個女人都是碰壁。
“雲裳,領導找你去辦公室。”
——
雲裳真是謝天謝地被喊到領導的辦公室。
然而陸河卿和歐陽境遇此時卻是面面相觑。
歐陽境遇都還沒搞明白自己和雲裳之間到底怎麽算一回事,這會兒倒是看到有人纏着雲裳,眼見心煩。
“你覺得她和你,能湊合?”
陸河卿“嘁”了一聲,便離開了。
歐陽境遇點煙點習慣了,雲裳走到那個辦公室不過就是一百米不到的距離。
他在這站着。
氣氛很肅穆,來來往往的人,在這是不可能看到歡笑的。
歐陽境遇有些不習慣她面上沒有表情的樣子。
像極了一個人。
他自己。
那天晚上,他很詫異的事,便是從沒見過笑得這麽開懷的雲裳,剎那間湧上心頭的,忽然是一種叫作“羨慕”的情緒。
懷念……
很可怕的兩個字眼。他有多久沒有大笑了?他自己都記不起來了。
雲裳進去的時間不久,歐陽境遇大概算了下,大概也就來回五句話的時間。
出來的時候,恰好是側身經過歐陽境遇的身子。
歐陽境遇一手攔住了她的去路,直言不諱:“我就問你,你真的有必要……一道題目連着你一個大學四年托人問我消息給我寫信嗎?想知道我在哪,這道題什麽答案,在這高科技社會都可以問度娘了,你這麽做,紙短情長的,我教練和隊員都說你喜歡我。小姑娘,你到底知道喜歡是什麽嗎?”
将她身子有些煩躁地轉過來,她那肩膀微微聳動。
“那天晚上我沒喝醉,我就是想問問你,到底執着什麽玩意兒?還有你總在我腦子裏出現,我生平第一次這麽無措!你知不知道?”
歐陽境遇這會兒說完才發現,雲裳的眼角有些淚光,眉頭一松,有些招架不住呆愣了一瞬,瞬而又擰緊了眉頭。
她被訓哭了?
還是因為他語氣重了?
雲裳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回想被訓誡的話,擡起眼來倔強地看了一眼歐陽境遇:“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