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這一幕發生得突然, 別說離得遠的九都城街上的人，就是武神身邊幾名親随一時也沒有反應過來。
等其中一人反應過來想要伸手的時候已然晚了，另一名親随反應倒是快, 已經飛身下馬地邊施法邊朝墜馬的武神而去。
然而在他就要近身、手上的神武鞭子就要撈住商羽的腰身的時候, 商羽身上驟然黑氣并黑光一閃, 直接将他掀飛了出去。
此情此景終于引來了天上與地上的人們關注, 原本喧嚣的街道一下安靜下來，接親送親的隊伍中, 那輛鑲寶嵌金的馬車內飛出道紅色的身影，正是金娉公主本人。
而此時九重天與九都城內的水幕鏡上則清晰地出現了墜落的商羽的身影與畫面。
只見他此時渾身溢滿黑氣，痛苦的猙獰着的面孔上，一雙睜着的眼睛也變得如同獸眸般可怖，同時臉上經脈必現，肌理下呈現流動的黑色。
完全是魔物的特征。
地上與空中因此一下變得安靜，不知是誰突然喊了聲“他不是武神！他是魔物！”, 九都城的街上馬上傳來尖叫與衆人恍然後不可思議的議論喊叫與四散的腳步聲。
九都學堂內, 觀看臺上的學生們也靜得出奇，全都跟月筱筱苁袅一樣仰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天上與水幕鏡。
只見天上那道紅色的身影急速向武神黑色的身影飛去的同時, 空中有一道金色的光罩直逼而來。
那明顯是來自九重天的威壓與施法，卻被及時趕來、于空中接住商羽的金娉擡手揮開。
同一時間，地上天上全亂了。
接親送親隊伍中的仙娥與随侍跑的跑飛的飛，九都城街上也全是大喊着四散的人群。
金娉于空中擡手打開一道虛界門就想帶着商羽離開，然而天上再次罩來金光, 令那道虛界門消散，同時響起了一道威嚴而帶着威壓的憤怒的嗓音：“金娉！你想帶着商羽去哪裏！”
正是天帝的聲音。
天帝一聲令下：“捉拿商羽！”
天空中濃雲流轉, 立刻現出一隊天兵的身影。
為首的正是白袍都沒來得及換下的紫霄帝君，身後跟着他的長子岑霆。
岑霆率先飛身而來, 手中金錘直指金娉與商羽的方向，金娉早已脫掉了累贅的婚服長袍、扯掉了頭上叮鈴當當的頭飾，一手摟昏迷的商羽，一手施法與岑霆過招，同時朗聲向天大喊：“今日之事必有蹊跷！我要請三司會審！”
這便是要天帝扣下商羽等候審辦，實則就是想在眼下的節骨眼保商羽的命。
天帝的怒音傳來：“九重天從未有魔族人踏入！昔年魔物擅闖獨荟湖，已是仙界之恥，如今商羽身露魔息，無論隐情如何，當場斬殺，絕不能留！”
“金娉！他不是商羽，他是魔物！”
“你乃仙界公主，休要執迷不悟！”
金光罩再次從天上扣下，又再次被金娉施法打碎。
金娉此時孤立無援，沒了虛界門，又被天兵與紫霄仙府圍堵，根本無法帶商羽離開。
岑霆已攻至眼前，金娉護着商羽，分神應對，又在頭頂的紫霄帝君施法相助岑霆時于周身張開一道靈力澎湃的防禦結界。
懷裏的商羽這時幽幽轉醒，強撐着氣力與精神道：“我們中計了。”
跟着便道：“娉兒，不要感情用事。”
“維護我，你今日便公然成為仙界的敵人，榮光不再。”
“殺了我，你便還是仙界公主、大營将領。”
“江世子說的沒錯，敵手在暗我們在明，諸多情勢不由你我。”
“但只要保住你，日後查明真相鏟除奸佞宵小便還有希望。”
商羽不再多言：“金娉，殺了我。”
金娉原本一直冷靜，聽見這番話瞬間紅了眼，氣惱地轉頭看着商羽道：“你閉嘴！你死過一次，我心灰意冷了一次。你現在要我殺你？我怎麽殺你！你閉嘴！”
“金娉！”
紫霄帝君的聲音和威壓與沒有露面的天帝不遑多讓。
“要麽交出商羽。”
紫霄帝君命令道：“要麽親手殺了他！”
“他不是武神！”
“他是魔物！”
金娉豁然擡頭，眸光冰冷深邃且堅定地看向紫霄道：“你既趕動手！那就連我一起殺了！”
同時朗聲重複了遍：“我要請三司！”
“沒有三司！”
天帝威嚴的聲音籠罩整個九都城上空。
“金娉，你的夫君死在昔年的仙魔戰場上。”
“我再說一遍，他不是武神，他是闖入我仙界的魔物。”
“殺、了、他！”
金光罩再一次直扣而下，而這一次一起行動的還有紫霄帝君身後那一群天兵，以及離金娉他們最近的岑霆。
一時間靈力、法器、兵器與守護結界碰撞出無數光芒，天上濃雲聚起，遮天蔽日，是趕來的更多的天兵。
從地上看去，只見剛剛還清澈透亮的天空此時烏雲密閉，風中都有股摧枯拉朽的緊促感。
學堂外街道上一片雜亂，觀看臺這邊不少學生也紛紛離開退避，月筱筱還擡首看着天上。
“筱筱。”
苁袅緊張而神情凝重地拉着月筱筱的袖子，提議：“我們也走吧。”
就在這個時候，無論是苁袅還是月筱筱腰跡挂的腰牌都輕輕震動了起來。
拿起來，就看見腰牌上赫然收到這樣一條府內通告——
任務對象：府內所有人。
任務：馳援金娉，護送公主與武神離開。
酬金：一人五百萬，即刻到賬。
？
月筱筱：多少？
她還在納悶怎麽收到這樣的傳文，不會是腰牌壞了吧，聽到動靜擡頭，就看見數不清的蒙面的女子的身影向空中直飛而去。
？？？？？
“落金！”
月筱筱大喊，縱身一跳，落到雲上，同時撕開外袍一角蒙在了臉上——五百萬呢！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沖了！
“筱筱！”
苁袅根本來不及攔。
鈞澤這邊，他買完玫瑰奶茶從小店離開的時候恰逢商羽墜落，但他沒有看見天上這一幕，因為走到學堂中一處僻靜的小園子的時候，他被憐頌等一行攔住了去路。
這幾人可真是鈞澤的“老朋友”了，從前沒少替憐頌收拾他，那次他在三宗海被月筱筱救下，就是這夥人綁了他去喂琨魚。
平日在學堂，雖然擡頭不見低頭見，但約莫是顧慮教習與望夜他們，憐頌等一行并未公然找過他麻煩，今日恰逢學堂裏沒什麽人，還真被他們找到了機會。
鈞澤看着他們，将手裏的玫瑰奶茶收進芥子。
憐頌身邊那很愛佩劍的男生笑道：“收什麽，反正等會兒也會被我們打了從芥子裏掉出來。”
此時本該在九重天觀禮的憐頌冷冷地看着鈞澤。
他沒有上前，只說了一句話：“別讓我以後再在學堂看見他。”
佩劍男手裏拿劍，擡起手捏了捏拳頭、轉了轉脖子，一臉放松道：“好說。”
話音落地，一個光罩在幾人頭頂顯現，是一個隔絕時空的法陣，既防止等會兒有人闖入這裏，又可以将此地與外間隔絕、不被發現。
佩劍男走上前來還對鈞澤笑笑：“不瞞你說，看見你出現在學堂的時候，還真是有種被人打了臉的感覺。”
探究的神情，說：“有人幫你嗎？不會吧？誰會幫你這樣一個天界多餘的存在。”
說着劍都未拔，近身逼來，速度很快，肉眼只能看到身形在原地的一個殘影，然而鈞澤眯了眯眼，在那一拳快要打到自己臉上的時候及時偏頭避開，與此同時，他以和佩劍男同樣的速度取下了手裏的短刀，招式來回間握着刀鞘用刀柄在佩劍男頸側一撞，佩劍男被撞開時只見刀鞘上光芒大綻，鈞澤原地轉身同時拔劍，展露的劍身寒氣逼人、氣勢十足。
憐頌看見那劍，臉頓時更冷了。
他扔進岩漿中的那把神武，為什麽會在這雜種手裏！
為什麽？
憑什麽！
憐頌怒道：“你找死！”
話音剛落，佩劍男以及另外三人一齊向鈞澤攻去……
此時九都城上空已是一片混亂——天兵與蒙面的應事府女娘們打得有來有往。
岑霆都蒙了，起先以為是魔族或者金娉的人，突然發現這群人都是女娘，才意識到情況不對。
反應過來，想到這群女娘都是應事府的，連忙喊道：“放肆！你們應事府是要造反……”
話沒說完就被圍攻了，兩只金錘應付得左支右拙。
月筱筱也混戰在天兵與女娘中，此時離金娉那裏稍遠。
一直沒吭聲的玉娘終于開口道：“不要戀戰，想辦法過去。”
月筱筱手裏打着，嘴上：“你睡醒了啊。”
面前的天兵：？
玉娘：“……”
玉娘：“今日不便殺人，不要糾纏。”
月筱筱邊打邊道：“你說得輕松！”
這時想起什麽，又道：“你替我看看我的腰牌，錢到賬了沒。”
玉娘：“……”
天兵：？玉娘：“到了。”
月筱筱便笑了：“穩賺！”
天兵：？
月筱筱剛好趁着眼前天兵的分神，将他一腳踹開，騰雲往結界光芒的方向趕去。
這一路趕得着實驚險——女娘們賺紫晶的又不是來拼命的，打歸打，打了就跑，不會真的玩兒命。
于是月筱筱一路上都在遇見被女娘甩下的看見她就将她當做新目标的天兵。
月筱筱于是一路趕一路打一路跑，忙得要命，中途還遇到了羅緣。
羅緣同樣蒙着面，認出月筱筱，邊打邊喊道：“你怎麽也在！”
月筱筱：“有錢不賺是傻子！”
羅緣：“怡藍呢？”
月筱筱：“不知道。”
兩人打着打着還互換了天兵，月筱筱索性把兩個天兵都丢給羅緣，自己跑了：“姐姐你替我兜一個。”
羅緣從一對一變成一對二，立刻罵道：“要臉嗎你！？”
待月筱筱終于趕到結界旁，正見好幾個趕至的女娘邊與天兵打邊想辦法進入結界或者呼喊結界內的金娉公主。
然而金娉公主不知是不是法力消耗過大，只見她緊緊抱着懷裏的武神低着頭，誰的呼喊都不回應。
玉娘：“你進去。”
月筱筱邊打邊道：“我怎麽進？”
玉娘：“你有公主賜的牌。”
對哦！
月筱筱剛想起這茬，就着打鬥一個轉身，伸手碰了碰那發光的結界，果然被她的手穿過去了。
于是月筱筱沒有二話地轉身就騰雲飛進結界，來到金娉公主身邊，蹲下道：“公主。”
金娉一愣，擡頭——她此時确實力竭，與天帝的金光罩相鬥時已經耗去了她不少法力。
金娉看見月筱筱，起先警惕，待定睛看清月筱筱的半張臉和眼睛，愣了愣，低聲無力道：“我認識你，你是曌妍的朋友，你在一線崖救過我。”
月筱筱：“是我。”
沒有停頓地立刻道：“公主，跟我走。”
金娉虛弱道：“今日有紫霄帝君坐鎮，你怕是難以辦到。”
玉娘：“可以。”
月筱筱便堅定道：“相信我，我辦得到。”
玉娘：“讓她縮小結界。”
月筱筱照着說了，金娉縮小了防禦結界的範圍。
就在這個時候，月筱筱腳下的落金變大變大又變大，變得大到足夠承載金娉與昏迷着的商羽後，雲身上綠光一閃，落金以肉眼幾乎難辨的速度飛速往下方九都城沖去。
紫霄帝君的聲音：“攔住他們！”
然而就在天兵與岑霆一起追向月筱筱等人的時候，空中倏地憑空出現六個長脖子的巨大蛇頭，沖天上大口大口地噴吐火焰，攔住了天兵的追趕。
紫霄震怒：“金娉！你今日離開，自此便是仙界的叛徒——！”
回複紫霄的是天上四處飛竄的火焰。
應事府女娘們這時剛好趁機撤離，羅緣還看着火球喊呢：“哪個姐妹這麽有能耐。”
話音剛落懷裏掉了條小黃蛇。
羅緣吓了一跳，抓起蛇的小腦袋，大眼瞪小眼瞪：“你不是筱筱的蛇麽。”
小黃蛇淚眼汪汪，一副被落下的可憐樣。
羅緣把它在胳膊上卷了兩圈，叮囑它：“盤好了。”
帶着小黃蛇一起撤離。
岑霆眼看着六頭蛇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憤怒不已：“誰放的妖獸！誰！？”
又喊天兵道：“即刻去追！”
月筱筱此時騰雲帶着金娉與商羽低飛地穿梭在九都城一處複雜的小巷中，身後暫時沒有追兵。
就在這時，前方不遠處突然出現一道虛界門，江煜正站在門邊沖他們招手：“這裏。”
金娉虛弱地提醒月筱筱：“是江世子，過去。”
月筱筱沒有遲疑，徑直飛進了虛界門，而就在她從江煜身邊經過的時候，江煜輕快又迅速地跳上了雲，一起跟着進入了虛界門。
月筱筱轉頭沖江煜眨眨眼，江煜亦看看她，幽幽道：“你膽子不小。”
月筱筱心道你知道我是誰麽你說我膽子不小。
江煜伸手直接扯下了月筱筱臉上的面罩：“就知道是你。”
月筱筱：“……”
哎哎哎，說話就說話，動什麽手啊。
鈞澤這邊，結界隔絕了裏外，外面的人既不知道結界內發生了什麽，結界內也看不見此時外面天上的情況。
結界內，佩劍男倒在地上，胸口深深地插着劍，劍身向上的劍柄上，是鈞澤染血的右手，虎口處的小痣被手背上鮮紅的血跡反襯得尤顯黑亮。
鈞澤維持握劍的姿勢緩緩擡眸，黑睫下是一雙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眼睛。
那雙眼睛筆直而冰冷地看向不遠處的憐頌，令憐頌這般冷血冷情的人都從心底感受到了危險與冷意。
憐頌下意識後退了半步，鈞澤則緩緩直起身，把劍從那沒有了一點氣息動靜而血還是熱着的身體上不緊不慢地拔了出來。
染血的劍身泛着寒光，但遠沒有鈞澤的神情與眼睛冷。
而少年這時還笑了笑，不緊不慢道：“找死？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憐頌他們一行人中的一個女孩兒捂嘴驚叫道：“你、你殺了他。”
鈞澤滿不在乎的神情。
殺個人而已。
他想：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些人在他眼裏死不足惜。
就像從前，他在這些人眼裏也不過是随便就能捏死的螞蟻一樣。
“還玩兒嗎？”
他轉眸瞥視幾人，手裏的劍滴着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