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沈姨娘這才稍微平複了些心情,是啊,總不是熬過這十幾年,到底也是做了正室嫡妻的,不過對于周懷寧她還是心裏有些不放心,找個機會還是要試探一二的。
“我這就提筆給父親去一封信。”
她知道父親官職微末,不過現在幸好兄長争氣,前些日子還被評了個優,兄長官途順遂,她在周家自然也會越來越好,這次一定要盡快坐上正室的位子。
江蓠院。
周懷寧把一封信封好朱漆,交給玉竹。
“一定要找可靠的人親自送到冀州我外祖父家裏。”
玉竹慎重的接過來,“等到晚些時候奴婢就去垂花門那找吳媽媽,她在外院經常出去采買,跟咱們家是有聯系的。”
周懷寧點頭,幼時,記得母親是帶自己回過冀州的,只是那次她去之前跟周海寧打了一架,周海寧罵自己的外家是商賈出身,因此她到了冀州趙家也未給過好臉色,母親是趙家唯一的嫡出姑娘,其餘都是男兒,趙家人對她也格外的親切,外祖母親自給她做了軟糕被她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還有舅舅給自己紮的風筝也扔進了水池裏。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回過外祖家,不知道他們得知母親死的消息該是多麽難過。
一直到青墨提着午飯回來,在堂內擺飯,她這次因為去了栖霞苑耽誤了一些功夫所以回來的晚了。
“姑娘知道奴婢在廚房聽說了什麽?說是陳表少爺來了,在大房用飯呢,跟二姑娘一起從魏國公府回來的。”她知道自己回來的晚些,不過只要自己說起陳表少爺就定不會受責罰。
玉竹服侍周懷寧淨手。
周懷寧聽見挑眉,拿起湯匙先喝了兩口熱氣騰騰的湯,半字未接,似乎沒聽到一樣。
青墨只怔愣片刻,瞬間就知曉自己話說錯了,忙低下頭不再言語,她知道五姑娘恐怕最近喜怒無常,還是謹慎的好一些。
紫蘇依舊被關着禁閉,江蓠院的人都知道她是将五姑娘得罪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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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周懷寧一直坐在書桌前面,她寫寫畫畫,把目前江蓠院內的丫鬟婆子梳理清楚,其實沈姨娘也就安插了紫蘇跟青墨,婆子多如王媽媽一樣,都是在周府內或多或少都犯了錯的人,要麽就是品行不端,掃地的小丫鬟也都年齡太小,散漫缺乏教養。
大伯娘管家自然知道自己院內的情況,可因着祖母跟父親都不喜自己,所以也就放手不管。
翌日,周懷寧亥時起床,準備梳洗打扮,因為紫蘇被罰,所以現在是玉竹跟青墨。
青墨的手很巧,挽出來的發髻好看又簡單,其實當初她跟周雲寧在搶青墨去誰身邊伺候,沈姨娘得知後當即就斥責了周雲寧,後來這消息不知怎麽就傳了出去,都說周家三爺的嫡女驕橫跋扈,欺壓庶女,雖然也有一半的真,因為青墨本就是分給自己的丫鬟。
周懷寧還是梳的昨日的圓髻,一只寶藍的朱釵,上面只點綴了幾顆珍珠,簡單又大方,粉色的立領短襖,領口處也圍了一圈的兔子毛,青色的羅錦描金海棠花馬面裙。
玉竹洗濕的溫熱的帕子給周懷寧淨面。
青墨覺得周懷寧這會心情很是不錯,試着開口,“五姑娘,紫蘇也被罰了,是否讓她回到姑娘身邊伺候?畢竟是姑娘身邊的大丫鬟,這一直被罰着,院子裏下面的丫鬟可都會看她笑話的。”
周懷寧站起來捧着一杯茶漱口,然後才看向青墨,“是嗎?”
青墨看着周懷寧深邃的眼睛,一時不知道回些什麽。
玉竹默不作聲的給周懷寧穿戴好鬥篷,照例把湯婆子放到周懷寧手裏,外面用半舊的青鍛包着。
周懷寧帶着她們出了江蓠院往周老太太的立雪堂去,今日是要晨昏定省的,周家所有人都會到。
周懷寧上輩子出嫁徐家之後,再也沒回來過,她不喜歡徐家,也不想嫁過去,按照當時父親所說,這已經是給她找到的最好的夫家,除去徐南這個人品德不堪之外,徐家的家世确實很好,她雖然後來從沒回過周家,但周家因着這門婚事在官場上也得了不少的好處。
周懷寧又想起母親本應定下的婚事是事事出色的大伯,而不是父親。
“站住,周懷寧,我叫你呢。”
周海寧穿着一身玫紅色的比甲,裏面是一件白底內襯,只是領口以及袖口都繡了花,頭上戴着的是一只桃花簪,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她跑着在後面猛地拉了一下周懷寧。
周懷寧一個踉跄,玉竹眼疾手快的忙扶了她一下。
周懷寧站穩後就端正的給她行了禮,“見過二姐姐。”
周海寧看着周懷寧今日像是變了一個人,很是驚訝,“你發熱,燒壞了腦子?今日還會給我行禮了。”她說完又拉着身後的周溪寧過來。
“四妹妹,你看看五妹妹是不是燒壞了腦子?”
周溪寧是周家大房的庶出,是這些個孫女裏,最得祖母疼愛的,因為她長的跟祖母十分相像,做事落落大方,平日裏姐妹們有個什麽吵鬧都是她在旁調解。
“二姐姐快t別鬧了,一會到立雪堂會晚了的。”她連忙勸說,二姐姐最怕祖母了。
周溪寧是個圓臉,眼睛也大大圓圓的,說話間自有的靈動,笑起來臉頰處的梨渦更是可愛,整個周家上至老太太,下到丫鬟婆子,沒人不喜歡她的。
周海寧想到祖母就不敢再胡鬧,祖母最不喜歡她的。
“算了,今日就不逗五妹妹了。”她說着像是大發善意一樣,就帶着丫鬟大步往前走。
周溪寧回頭沖着周懷寧擠了擠眼睛。
周懷寧愣了一會也沒說話,才跟了上去。
三個人一前一後的到了立雪堂,倒也都沒遲到,恭敬地站在立雪堂門前,祖母不好金銀,不喜那些嬌豔的花草,所以院子裏也只多種的是常青草木,白雪跟綠枝相映,在這冬日顯得更生機勃勃。
周溪寧站在門口笑的十分乖巧的正在跟祖母身邊的鄭嬷嬷說話,“嬷嬷的腰好了一些沒?”
鄭嬷嬷看到周溪寧即使經年不變的冷漠的臉上也很是慈愛,說話的聲音都很是溫和,“勞煩四姑娘記挂,用了姑娘送來的膏藥好了許多,快快進來吧,老太太一日沒見你們,可想念着呢。”
廊下的丫鬟們掀開棉簾。
周溪寧退後一步,特意讓周海寧走在自己的前面,她是嫡出,又年長,按照規矩應該站在前面的。
周海寧似乎是在心理鋪墊,深吸一口氣才擡腳進去。
周懷寧跟在最後面。
立雪堂內一進去就是一股熱氣過來,周老太太坐在床榻上,一身暗紅色鎏金壽桃比甲,頭發梳的一絲不茍,只用了一個銀色雕刻牡丹花篦攏着,雍容華貴,舉手投足都十分端莊。
左右兩側分別站着的是周家大夫人跟周家二夫人,陳澤蘭,長圓臉,十分的端莊大氣,身穿綠色比甲,裏面是圓領對襟打底,下面也是深綠色蘭花馬面裙,頭上戴着的是昂貴的同綠色點翠蘭花步搖,手腕處的翠色玉镯襯着白皙的皮膚如瓷。
另外一個就是周家二夫人,謝慕荷,平日裏也是最會說話逗趣,丹鳳眼,身材纖長,天然笑臉,她娘家是伯爵府,在周家最鼎盛時嫁進來,最不缺錢財。
周家三夫人娘家母親病了,她回娘家侍候母親,再邊上站着的就是沈清,今日穿的是很沉穩的,顏色也素了不少。
三個姑娘站成一排,齊聲給老夫人問好。
老太太是個眉目慈祥的,看見她們三個,笑着揮揮手,“都起來吧,給咱們姑娘搬來凳子。”然後又特意看了一眼周懷寧。
“五姑娘身子是已經大好,只是你妹妹這又掉進去了,你父親已經來回過話,說是要修繕家中的湖,我已經讓下人去辦了。”一片慈愛純然肺腑。
周懷寧規矩的行禮,“勞祖母擔憂,是孫女不孝了。”
老太太對她倒也是沒太大感情,不過是家裏可有可無的,“快坐下吧,別又累的身子,女孩家身子弱,是要好好嬌養的。”
話音剛落,就看到周家大房的大哥哥,周序川帶着幾個弟弟進來。
周家大房有一子二女,周序川就是周家的長房嫡孫。
周佑川便是沈姨娘的兒子,周旬正也最為看重,這是他的庶長子。
周家二房跟周家四房也就分別只有一個嫡子。
老太太總是覺得周家子孫不繁盛,這樣不好。
周序川今年已經十七歲,長相似父,濃眉大眼,長的十分端正,還未及弱冠,去年已經考取了舉子,所以整個周家的長輩們都十分看重他。
周序川帶頭跟周老太太行禮,微微彎腰,雙手拱起。
“問祖母安。”
周老太太很是喜歡這個嫡長孫,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不少,但打量着孫子連鬥篷都沒帶,坐在大炕上忙擡手讓他們起身,“怎麽就穿這麽點,凍壞了可怎麽辦?”
周序川站的筆直,“回祖母的話,孫兒不冷,剛剛在院子內打了幾套強身健體的拳,還熱着呢,前些日子孫兒在國子監見到了徐大人,聽他身邊的人說,徐大人每日也會打拳,說是能強健體格呢。”
他說着這話的時候語氣裏很是仰慕,徐降不過大他七歲,已經是天子近臣,更是三元及第,名聲遠揚。
周老太太自然知道他說的是誰,也十分羨慕,徐家老太太是個有福氣的,不過她家孫兒也不差的。
“徐家那個孩子是個頂好的,徐家百年清流,你肯努力是最好的。”
周序川也跟幾個妹妹都見過禮,便帶着幾個弟弟們去外面用飯,一般若是沒什麽事情都是要留下來用飯的。
周老太太帶着這一衆女兒家在花廳用飯。
沈清是妾室,原是跟老太太請安的機會都不太有的,但她畢竟身份不同,也就一同坐下了。
周海寧身份最尊貴,是長房長女,一家人吃飯倒也沒有那麽的拘謹,看了一眼沈清,她最讨厭的就是妾室跟庶女,總是想刺上兩句。
“沈姨娘,這我五妹妹平日裏最不乖巧,掉進湖裏是不奇怪,怎麽我七妹妹那麽乖的也會失足掉進去,莫不是被有心之人推進去的吧。”
她說話才沒有什麽顧忌,外祖父跟舅舅是朝廷重臣,父親還需要仰仗外祖父跟舅舅提攜,而且她知道周懷寧掉進去本就是周雲寧做出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