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徐降只面容沉靜的蹙着眉頭, 然後伸手拍了拍周懷寧的手。
“讓他去胡說八道,你不必管。”
常山已經跟了過來,二公子很難抓, 他已經全身是汗, 雙手抱拳作揖。
“大爺, 屬下這就把二公子送回去。”他說完招呼着人就把徐南給用不傷人的布條給五花大綁了出去。
徐南被堵住嘴, 被下人連拉帶扯的出了薔薇園。
周懷寧想起從前, 她也曾這般被徐南氣過,那時也是徐降出面解決的, 可惜直到徐降去世,徐南也一與科舉無望,二與社稷無功。
“大爺也別太為他動怒,好好教便是。”
徐降看着這跟鬧劇一般,只無奈的嘆聲氣,眼中有一絲難以見到的疲累,沉聲道。
“當初祖父臨終時把我叫到他身側,曾告知我, 徐家百年根基, 我父親不争氣, 以後全是指望我,我自此以後贍養祖母,嚴以律己, 唯有徐南, 我想終是有愧與祖父托付。”
他說完握着周懷寧的手,低着頭才又囑咐一句, “徐南的事你不用管。”
周懷寧還沒見過這樣猶如困獸一般的徐降,就連那次在驿站被人刺殺, 他都沉靜異常,也不曾有一絲懼意的,心裏不知為何有些苦澀的,起身半蹲下擡頭看着他,認真的開口。
“我是你的妻子,徐家的大夫人,夫婦一體,教養幼弟,這也是我的分內。”
徐降看她這般,伸手把她攔腰抱起坐在腿上,輕親了下她的臉頰。
“你能這麽說,我很高興,我知道你嫁給我是沒旁的辦法,算是我趁虛而入。”
周懷寧沒想到他看出來了,當初唐家的婚事出現差池,她迫不及待的要找個能安穩的讓她成婚的人,蔣小侯爺肯定不成,一旦自己撺掇,蔣夫人是個在內宅生活過那麽多年的人物,跟宮裏的貴人娘娘們也打過交道,手段狠厲,恐怕自己名聲盡毀,而其他人她都不了解,只有徐降,甚至當時她也想過,若往後徐降還是出了意外她也可以撐下去,不過她自聖旨賜婚,他給了自己全部的穩妥,又唯恐自己會受到一絲委屈,他把自己放在他可以庇護的翅膀之下,她心偏了又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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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全是這樣。”她想了好一會,“我嫁給你是心甘情願。”
徐降點頭。
“嗯,好。”他聲音低沉,這會帶着無限的缱绻。
他要的不僅僅是心甘情願,還想她完全傾慕與自己,全身心的愛慕,不過也不着急,他們還有一輩子。
深夜薔薇院床榻上。
周懷寧雙手被按在頭頂,已經疲乏至極,雖沒有之前疼,但這已經是今夜第二次了,後面像是還有,總之何時結束的也不知曉,她再醒來,就只看到外面從窗柩處透過來的日光,照出的光亮,院子裏似乎也是靜悄悄的。
“玉竹,甘草。”她攔開窗幔,準備下床,只是覺得腿有些軟,還有些別扭。
玉竹就在外間候着呢,忙走了過來,看到姑娘還捂嘴笑起來。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現下都是晌午,其他院的恐怕都用過午膳了。”她邊說邊伺候姑娘穿衣。
周懷寧還有些不信,“別是诓我罷。”
玉竹搖頭帶着姑娘坐在妝奁前,看着她脖子處的痕跡,姑娘跟姑爺感情好,她們最是開心。
“誰敢诓姑娘啊,姑爺臨走前說是進宮,像是有事。”
周懷寧點下頭,往銅鏡中看了又看,不自覺的咬了咬牙,“幫我遮蓋一些。”
玉竹笑着應下。
徐降忙了一整天,戌時才到家中。
周懷寧招呼好飯菜,一起坐下用飯說話,外面蟬鳴聲不斷,今悶熱異常,恐怕一會就要下一場大雨。
“後日,我要去一趟真定,差不多兩三日就回來。t”徐降忙一天就為此事,國公府家的親屬強買賣圈地,還打死無辜百姓,此事是已經定下,他去就是走個過場。
周懷寧點頭,“你放心去忙,祖母今日同我說,等回門後,就先讓我試着管家。”
“你有什麽拿不準的,可以去問祖母。”徐降說完又想,“若是需要人手就找我。”
翌日,三日回門。
周懷寧跟徐降下馬車,就看到周序川帶着妻子站在門口迎着,說着話先去了栖霞苑,跟周旬正和俞夫人見禮,然後老夫人把周懷寧叫去了立雪堂。
周旬正幾人陪着徐降說話。
周懷寧到立雪堂時,老夫人坐在大炕上,旁邊是陳澤蘭,以及站在一旁的周雲寧。
“祖母,大伯娘安。”
陳澤蘭不用打聽,看着她這面色,就知她過的不錯,就連身上穿的衣裳料子,還有發間那一支蝴蝶金簪,工匠的手藝精巧,恐怕花費不小,說到底也不是在江蓠院被沈姨娘随意哄騙的周五姑娘了,她還是想跟周懷寧打理好關系的,畢竟往後恐怕還是需要這位五姑爺的。
“懷寧,瞧着氣色也好,如今家中就只有你七妹妹一個,還有原姨娘那的幾個月的十丫頭,也是沒那麽熱鬧了。”
周懷寧看着老夫人今日也不熱絡,還特意把周雲寧叫來,像是有事。
“聽聞大姐姐有孕了,改日我去府上與她說說話。”
陳澤蘭笑着哎呦一聲,“她才兩個月,還沒坐穩,又是第一次有孕,有你們姐妹惦記着,肯定能好好的。”
時也命也,五丫頭命好,徐大人得重視。
老夫人笑着看向周懷寧,冷不丁的開口,“五丫頭,你七妹妹正是在家中無趣,想着今日你回門,可把她帶回去,到徐府上也給你做個伴,畢竟你們在閨中關系就好。”
陳澤蘭聽到這話就十分咂舌,老夫人是怎麽回事?若是想讓七丫頭去做妾室,那也要等五丫頭最起碼有了身子吧,現在人家夫婦蜜裏調油,徐大人去宮裏請的賜婚聖旨,擺明了是十分看重,她也不敢說話,只端起茶盞剮去浮沫,小口品嘗。
周懷寧眼神又移到一直乖巧站着的周雲寧,老夫人并不是個蠢的,她的意思很明确,希望自己給徐降納妾,可她最是個會拿捏的,按理來說是要緊緊巴着自己才是,怎麽會突然下自己臉面?
“若是七妹妹願意來府中小聚也可,我徐家祖母身邊缺個侍奉的丫頭,陪着一同吃齋念佛。”
老夫人聽聞就冷哼一聲。
“說的是什麽話,這是你嫡親的妹妹,怎麽能做侍奉的丫頭,你把她帶了去,給徐降做個妾室,你夫君定然誇你識大體。”
陳澤蘭更是不敢說話了,只端端坐着。
玉竹在旁更是憤恨,她家姑娘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啊。
周懷寧不是沒想過給徐降納妾室,可那也要是徐降喜歡的,這些日子的相處,徐降是個心裏頭清楚的,若是他不喜,就算是強塞給他,也不可能的。
“祖母怕是吃酒吃糊塗了吧。”她輕聲細語的開口。
老夫人猛地把炕桌上的茶盞摔下去。
“混賬東西,你以為你是高攀了徐家,我就說不得你了,五丫頭,你若是不想你做下的事讓徐家知道,就自覺地把七丫頭接到府裏,盡心撮合。”
她這些日子冥思苦想,從知道五丫頭擺了她一道,就心中憤恨,五丫頭眼看着是不聽話的,也不好拿捏,可她的那些手段,徐家定然不知,所以她先是讓周懷寧嫁進徐府,後來再用此事要挾,并且篤定徐降只以為是姨娘對她不好,并不知她的龌龊手段。
周懷寧聽到這裏才明白她什麽意思,雖然不知她是怎麽得知的自己做下的事情,可既然做了,也就不怕被人發現,又當着大伯娘的面來說,不過想威脅自己。
“那祖母就請自便吧。”
陳澤蘭已經聽不明白了。
老夫人又沉下一口氣,又耐心勸導,“你當真覺得徐降會一直愛護你,不會厭棄你,你七妹妹若是能入府,幫着的也是你。”
周懷寧正準備說些什麽,就被人打斷。
“老夫人,恐怕徐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徐降大步從外面進來,聲音低沉有力,站在周懷寧的身邊,牽上她的手,低聲跟她說話。
“我知你在周府過的不好,沒想到現在還要委屈求全。”
陳澤蘭都不知發生了什麽,忙站起來,略有些惶恐,“姑爺此話怎麽講?”
徐降只看向老夫人,“老夫人莫要把旁人都當做傻子,至于懷寧做過什麽,我都知曉,說句不當聽的話,若是我,恐怕會比她做的更狠,那時老夫人還有沒有命跟我在這裏說話都未可知了。”
老夫人被氣的呼吸都有些不順暢,只撐在大炕上。
堂內無人再說一句話,只聽到外面灑灑作響的樹葉聲。
周懷寧直愣愣的看着徐降。
徐降捏捏她的手心,眼中滿是心疼。
“我們回府吧。”
周懷寧回過神,嗯了下。
周雲寧看她要走,又看到徐降明朗的身姿,滿臉淚痕的猛地開口。
“五姐姐,你害死我娘,你當真不會有愧嗎?”
周雲寧站在堂內,滿臉淚痕的猛地開口。
周懷寧腳下一滞,回頭看向她,平聲靜氣的開口,“七妹妹,我離開母親十年了,這十年我都是如你這般過來的,這樣的日子你才過多久,就覺得難受了嗎?你難道不知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嗎?”
她說完又看着旁邊的老夫人,“祖母,不,堂祖母,你為了保住周家的體面,嫌棄我母親的身份,那你可以放棄這門婚事,讓她另尋良人,可你不是,你怕旁人議論周家背信棄約,便把有婚約的人從大伯父換成了我父親,因他不是你親生,但你還是為了體面,讓娘家侄女來做貴妾,想必我母親去世的時候,你應該松了一口氣,你徐徐圖之,總算得了一個還算不錯的結局,若是能扶姨娘做正室,那一切都圓滿,老夫人,你真當以為你們這周家好啊,愚昧無知的父親哪裏配得上我母親一點,她大好的年華都陪葬進這大宅子裏。”
陳澤蘭這會才明白過來,想來沈姨娘的事是五姑娘的手筆,她很讓人刮目相看,正想勸上兩句,就看到站在門口聽了全部的三弟和三弟妹。
“周懷寧,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麽跟長輩說話。”
周旬正皺緊了眉頭,大步進來,嚴厲呵斥,若不是見姑爺還在此,早就動了手。
徐降有意擋在她身前。
周懷寧卻是半點不讓,“父親也知曉了吧,母親當年小産是沈姨娘害的,不知父親對此有何想說的。”
俞夫人挺着肚子被丫鬟扶着進來只站在一個角落裏不發一言。
周旬正看上她的眼睛,又不自覺的撇開。
“人都已經死了,還說這些有什麽用。”
周懷寧是想說的,“父親是兩榜進士,食君祿,自命清高,最不喜金銀,也從不過問宅中用度,不知父親可知自己用的都是誰的銀錢。”她說完輕嘆一聲,“是母親,就是那個你們誰都看不上的商賈出身的女子,她帶着她海一樣的嫁妝,入了周府,去世後莊子店鋪還被人拿捏着,添補家中的開銷,您愛名畫,書房內擺放多是,那些價值幾何,一副幾百幾千的靠您的俸祿嗎?還是靠家中那些佃租,父親,我有時候都在想,你怎麽堪為人夫,為人父的呢?”
俞月低眉看着肚子。
周雲寧滿臉震驚,她胡說八道。
“老夫人,快叫大夫?叫大夫。”鄭嬷嬷哭喊着,老夫人剛剛被氣的吐一大口血。
頓時堂內又亂起來,都慌忙的跑了過去。
俞夫人倒是走到周懷寧身側,握了下她的手,“五姑娘,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徐降一直知道她膽子大,但沒想到這番對長輩的忤逆之言她今日能全部都說出來,伸手萬分珍重的擦了擦她的臉頰,罵他們便是,何至讓自己這麽傷心,低聲哄她。
“別哭了,咱們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