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新人

新人

無獨有偶, 明珠這段時間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自己終于可以與索額圖平起平坐,被人稱一聲明相了, 憂的是容若大好的前途被毀。

兒子變成弼馬溫,覺羅氏也很鬧心, 可她比明珠要看得開:“等明年辦完容若的親事, 他也算太後的侄女婿了。到時候我再進宮求一求太後, 便是沒法回到禦前,至少能挪個地方,體面些。”

明珠嘆口氣,左右為難,牙齒也開始隐隐作痛。

為了容若的前途和聖心, 他應該在立後這方面下點功夫,力挺赫舍裏如月上位。只有這樣才能解開皇上的心結, 讓容若重新得到重用。

否則, 求誰都沒用。

可明黨之所以能壯大至此,還要歸功于大阿哥。若赫舍裏如月入主中宮,壓皇貴妃一頭, 除非太子夭折,不然還有大阿哥什麽事。

公事私事攪在一起, 亂成一團, 一時竟解不開, 今後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太子的冊封早有口谕基本板上釘釘,可大阿哥一上來就封親王,很多人都沒想到, 對皇貴妃和惠嫔也是意外之喜。

惠嫔一得到消息就跑去給皇貴妃道賀,皇貴妃卻比她沉得住氣:“滿宮裏只有兩個皇子, 太子早定,我想着皇上應該會給大阿哥一個爵位,左不過貝子之類,也沒想到會是親王。咱們同喜吧。”

皇貴妃畢竟不是皇後,皇後的養子視同嫡子,皇貴妃的養子,說到底也是庶子。

給皇貴妃的養子封親王爵,皇貴妃覺得自己可能沒有這麽大的體面。

聯想到大阿哥的封號,皇貴妃才感覺自己隐約摸到了一點脈絡:“你不必謝我,我也不敢居功。往後啊,你記着多帶大阿哥去慈仁宮串門,把太子哄好了。太子有肉吃,自然會給大阿哥一口湯喝。”

還不忘敲打:“小小年紀便封了親王,未必全是好事。我會提醒大阿哥,你也要時刻謹記,君臣有別,萬萬不可僭越了去。”

于是大阿哥往慈仁宮後殿跑得更勤了,榮嫔也好像受了高人指點,竟然舍得将病弱的三格格抱了出來。

以上就是皇上辛勤耕耘之後,碩果僅存的三個孩子,大阿哥三周歲,三格格兩周歲,太子一周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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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妥三根小蘿蔔頭。

三根蘿蔔頭齊聚慈仁宮,倒也方便了皇上。給太後請過安,直接來後殿就能見到自己所有的孩子。

每回皇上過來,後殿院中就會響起此起彼伏的“汗阿瑪”、“汗阿瑪”,一聲比一聲響。

然後看見小蘿蔔頭們争前恐後地跑出來,有時候太子在前,大阿哥拉着病弱的三格格,有時候大阿哥在前,太子拉着三格格,總之小兄弟倆會留一個人照顧女孩子,不讓她落單。

孩子們的善良懂事,皇上都看在眼中,每回先抱起的,總是那個拉着三格格手的和三格格,抱完這兩個再抱那個最先跑到他身邊的。

可能是榮嫔從前把三格格養得太仔細了,兩周歲的孩子跑起來竟然還不如小她一歲的太子快,跟旋風似的大阿哥更是沒的比。

若不是郝如月早知道三格格能立住,單看她幾乎瘦成一把骨架的身形,肯定會以為難養活。

可自從三格格被榮嫔從鐘粹宮放出來,整日跟着兩個男孩子一起摔打,雖然經常哭鼻子,身上倒是能t挂住肉了,皮膚也不似從前慘白,有了紅撲撲的臉蛋。

孩子們一起在院子裏玩,也不怕風吹日曬,玩累了回屋吃東西。

三人中大阿哥胃口最好,吃什麽都狼吞虎咽,太子吃東西斯文許多,吃得卻不少。三格格本來吃幾口就飽了,可見大阿哥和太子都在吃,沒人陪她玩,也能多吃幾口。

若趕上郝如月指揮慈仁宮的小廚房做出了什麽新鮮的點心,比如冰激淩,比如奶油蛋糕,三個小蘿蔔頭搶着吃,三格格比平時又能多吃幾口。

要說一天當中最快樂的事,便是等着汗阿瑪下朝過來,讓汗阿瑪抱着蕩秋千,體驗飛一般的感覺。

前朝政事很多,皇上忙起來可能連飯都吃不上,可一想到三個小蘿蔔頭眼巴巴候在慈仁宮等他,鐵石心腸也軟了,幾乎每隔幾日便會撥冗過來陪陪三小只。

時間一晃到了八月,小選開始。皇貴妃、惠嫔都忙起來,連湊數打醬油的榮嫔都忙得沒空抱三格格過來串門了。

可慈仁宮後殿依然很熱鬧,因為索額圖的福晉給太後遞了拜帖,在前殿請過安之後,又跑到後殿來探望郝如月。

“如月,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三叔如今在朝堂上很不如意,你是赫舍裏家的女兒,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總要想辦法幫幫你三叔才對。”外命婦進宮有時間限制,三福晉沒空寒暄,一上來就直奔主題。

明明是求人的話,從三福晉嘴裏說出來莫名多了一種頤指氣使,還有濃濃的道德綁架。郝如月連茶都懶得讓人上了,淡聲說:“三嬸說笑了,我一介弱質女流如何能幫三叔?”

三福晉就知道她會這樣說:“大阿哥常來你這裏玩,都能直接封親王,聽說三格格在這裏讨皇上喜歡也封了榮憲公主,可見你說話,在皇上面前很管用。”

說着一臉恨鐵不成鋼:“三格格也就罷了,大阿哥可是皇長子,惠嫔又是明相的堂侄女,你知不知道大阿哥封了親王,有多少人站到明相那邊去了,處處找你三叔的麻煩!”

又苦口婆心:“你是赫舍裏家的姑娘,事事總要以赫舍裏家為先。自從南邊開戰,皇上就對你三叔多有不滿,你少不得要在皇上面前為你三叔美言幾句,早日消除君臣之間的隔閡才好。”

郝如月耐心聽她講完,擡眸看了一眼放在牆角的座鐘:“出宮的時辰到了,三嬸慢走。”

說完起身送客。

三福晉也跟着站起來,朝她冷冷一笑:“你可以坐視不管,可你別忘了,成親王背後站着明相,太子這邊卻是你三叔在撐着。若你三叔倒了,太子的儲君之位還能坐得長久嗎?”

郝如月也朝她冷冷一笑:“成親王背後站着誰,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太子背後是皇上,太子有汗阿瑪,不是孤兒,不需要任何人垂憐。”

一廢太子之前,索額圖便被奪爵抄家,喜提大清第一罪人榮譽稱號,然後餓死在了宗人府的牢獄之中。

好在這一世長房和三房分了家,便是索額圖再如何作死,也都是三房自己的事了。

珍愛生命,遠離黨争。

太子的背後誰都不能站,只能站着皇上。

三福晉瞪着郝如月,眼睛裏好像淬了毒,轉身便往外走。

快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被人挽住了胳膊,三福晉以為郝如月想明白了,便随着停下腳步,等她反過來求自己。

對方果然湊了上來,三福晉勾起唇角,心說這丫頭還不算太笨,卻聽對方附耳說:“三叔讓三嬸帶的話,我收下了,也請三嬸給三叔帶句話。下藥之事是誰幹的,我可以不聲張,條件是三叔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也不要再找長房的麻煩。”

“什麽下藥?給誰下藥?你把話說清楚!”三福晉當真不知這事,聽得一頭霧水。

郝如月親昵地挽着三福晉的胳膊,将她送到院門口,才道:“三嬸不必問了,把話帶到三叔自然明白。”

三福晉回去便将郝如月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告訴了索額圖。起初索額圖聽得眉頭緊鎖,聽到最後不禁後背冒汗,在三福晉狐疑的目光中說他知道了。

任憑三福晉如何問,只說是前朝的事婦道人家少打聽。

三福晉氣得不輕:“就這麽算了?”

索額圖被人捏住七寸,心累地閉了閉眼:“她現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不算又能怎樣。罷了,她不在皇上面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指望不上,往後的事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小選是臨時決定從明年改到今年的,從八月初一直忙到頒金節前才落下帷幕,索性圓滿完成了,中間也沒出什麽纰漏。

皇貴妃體恤,給惠嫔和榮嫔放了幾日假,兩人才歇了一日,便默契地抱着娃來串門了。

慈仁宮後殿的皇家幼兒園再次上線營業,短暫地分開了一個多月,三個孩子見了面還是很親,很快便玩到了一起。

十月的天已然有些冷,不敢讓龍子鳳孫們在外頭玩,郝如月吩咐人将正殿打開,燒熱地龍,讓保姆們抱着孩子去那邊玩。

這樣的安排正合惠嫔和榮嫔的意,惠嫔攢了滿肚子八卦急于找人分享,榮嫔心裏則汪着一壇老醋,不吐不快。

“如月你是不知道,這批宮女的成色委實不錯。”惠嫔以這樣的一句話總領全文。

不等她往下說,榮嫔已然酸溜溜道:“可不是不錯麽,皇上直接挑了三個楊柳細腰的,塞進了乾清宮後頭的圍房。真是一代新人換舊人,只有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呢。”

郝如月聞言只是笑,掐指一算,今年康熙朝後宮的挂王和長壽冠軍都該閃亮登場了。

挂王自不必說,當然是康熙朝的生子冠軍德娘娘烏雅氏了。

從端茶宮女一路逆襲到德妃,然後母憑子貴,當上太後,死後被追封為皇後陪葬在康熙身邊。

德娘娘不管在當時還是後世,那都是草根的典範,挂王一般的存在。

如果有人以為德娘娘的挂,全靠生育數量取勝,那就大錯特錯了。

單看九龍奪嫡時的四爺和十四爺,就知道德娘娘的挂,數量只是一方面,質量才是取勝的關鍵。

太子黨與八爺黨掐的時候,四爺站太子,十四爺站八爺。等到太子被廢,八爺也遭了康熙的忌憚,緊接着崛起的便是四爺黨和十四爺黨了 。

也就是說,在康熙大帝晚年,闖入奪嫡決賽圈的,都是德娘娘的兒子,最後勝出的當然也是她的兒子。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宜妃在康熙朝何等受寵,可她的兩個兒子,五阿哥早早被太後抱養,成了一個老實頭,都沒資格加入九龍奪嫡時的政治團體。九阿哥倒是加入了,可惜兩次站錯隊,最後成了塞思黑,落得一個終身監禁的下場。

康熙死後,宜妃連個太妃都沒混上,晚年還要承受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楚。

當然宜妃比德妃要晚進宮兩年,與德妃同年同月同日進宮的另一位傳奇人物,便是康熙後宮的長壽冠軍,不,準确點說應該是整個清朝後宮的長壽冠軍,定妃萬琉哈氏。

定妃于康熙十四年入宮,在康熙二十四年生下皇十二子胤祹,可直到康熙最後一次大封六宮,也只撈到了一個嫔位。

定妃還是在康熙薨逝之後,由太後向雍正帝求情得來的尊封。

然後定太妃又熬走了雍正帝,在乾隆朝備受禮遇,直到乾隆二十二年才病逝在履親王府,享年九十七歲。

兩人都是傳奇,都是人生贏家,因為這兩人聯袂而來,康熙十四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然而這點不平凡好像因為某種不可知的原因,發生了一些變化。

此時,未來的德娘娘烏雅氏并沒有成為端水宮女,而是在承寵之後被皇上留在了乾清宮後身的圍房,成了一名官女子。

未來的定娘娘也是如此。

除了這兩位之外,還有一個郭絡羅氏。

“這個郭絡羅氏今年多大?”聽到這裏郝如月忍不住問。

難道那位號稱康熙朝“眷顧最深”的宜妃也跟着一起進宮了,未來的惠宜德榮四妃要在這一年聚首了嗎?

不對呀,宜妃一戰成名應該是在兩年後,康熙第一次大封六宮的時候。

那時候宜妃進宮才三個月,就因為極受聖寵,在沒有生育子女的情況下,從宮女直升宜嫔,成為一宮主位。

在七嫔之中排位雖然并不靠前,那在當時也算一段傳奇了。

想到七嫔,郝如月苦笑t。兩年後便是大封,原本的七嫔已經沒了三位,分別是安嫔、敬嫔和僖嫔,如今只剩下惠宜德榮四位了,也不知到時候能不能湊齊。

榮嫔見問搖頭,小選都是皇貴妃一力操持,惠嫔給皇貴妃打下手,她只管對賬,還真沒注意個人年齡。

不過她發現這三個最得寵的官女子,每人都有一把楊柳細腰,而且在每個人身上,都有讓她感覺熟悉的地方。

具體哪裏熟悉,又說不上來。

惠嫔小選參與更多,想了想說:“好像二十歲了。”

榮嫔撇撇嘴:“聽說還是個寡婦。”

郝如月:原來是宜妃的姐姐。

對于這位郭貴人,郝如月只知道她是宜妃的姐姐,生下了康熙朝的四公主,也就是那位遠嫁漠北蒙古,為鞏固大清在漠北的統治,立下汗馬功勞的固倫恪靖公主。

恍然過後,郝如月還是被榮嫔提供的八卦資料震驚了。

郭貴人在進宮之前,嫁過人?

寡婦也能進宮當宮女嗎?

還被皇上臨幸了!

憶往昔,大清确實出過一個患有曹操綜合症的皇帝,那便是清太宗皇太極了。

皇太極一共有五位福晉,三位都是寡婦,其中就包括他的畢生真愛海蘭珠。

嚴格算起來,皇太極的兒子順治皇帝好像也有點被遺傳到,雖然沒有那麽誇張,但畢生真愛董鄂妃……也是個寡婦。

難道千古一帝也有這癖好?

郝如月扶額,後世只傳他酷愛姐妹花來着。

就在郝如月疑惑的時候,榮嫔八卦完也是百思不解:“皇上的喜好越發飄忽。從前都傳皇上偏愛年齡小的,十四歲最合宜。如今又迷上了熟女和寡婦,天知道以後風又會往哪邊刮。”

她們可太難了。

惠嫔看看自己連續忙了一個多月都不見苗條的腰身,一臉惆悵:“不管風往哪邊刮,恐怕都刮不到我這裏來了。”

年齡偏愛解除,在皇上的偏愛标準中,楊柳細腰依然堅.挺。

說完這句,惠嫔感覺手裏的奶油味炒瓜子都不香了,她看看榮嫔,又看郝如月:“就恨你們這種幹吃不胖的!”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卞之琳的這首現代詩,簡直就是康熙十四年後宮的最佳注解。

郝如月她們三個在八卦別人的時候,別人也正聚在一起八卦她們。

“你們聽說了嗎,乾清宮這圍房裏得寵的不少,當真走出去做主子的卻沒有幾個。”第一個從宮女變成官女子的郭絡羅氏挑着眉毛說話,很有些不平的樣子。

烏雅氏聞言微微蹙眉,萬琉哈氏倒很知足:“咱們進宮本來就是做奴才的,能有幸服侍皇上,已經是祖宗保佑了,還有什麽不足的。”

郭絡羅氏瞥她一眼:“有做主子的機會,誰想一輩子做奴才。”

又看烏雅氏:“你怎麽說?”

烏雅氏紅了臉,局促地捏着帕子:“我只求能見到皇上,其他的不敢多想。”

郭絡羅氏嗤笑:“你成不了主子,得不了寵,如何能見到皇上?咱們才來,皇上召幸不過圖個新鮮,等來年大選,宮裏全是新鮮的,皇上可還會記得咱們誰是誰!”

烏雅氏一驚,忙擡眼:“那你說怎樣才能走出去?”

郭絡羅氏抿唇,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下回不管皇上招咱們之中誰侍寝,都要找機會跟皇上說話,委婉告訴皇上咱們想去承乾宮給皇貴妃磕頭。”

不管是答應、官女子還是宮女,但凡住在圍房裏,都沒有資格去承乾宮給皇貴妃請安。

皇上若答應了她們的請求,不用她們自己求,有宮規擺在那裏,皇貴妃必然會與皇上說起,把她們從圍房挪出來。

只要挪出來,在東西六宮分配了住處,才算有了正式的名分。

這個走出去的捷徑,郭絡羅氏本來不想與人說起,可皇上一個月只召幸了她兩次,之後烏雅氏一次,萬琉哈氏一次,便沒了下文。

即便如此,她們都算整個後宮最得寵的了。

不過她花了銀子打聽過,皇上從前總是雨露均沾。

按照這個推算,皇上也許還會再召幸烏雅氏或者萬琉哈氏。

只要她們中間有人成功,她便可如法炮制。若失敗了,遭了皇上的厭棄,也與她不相幹。

“既然有這巧宗兒,姐姐之前為何不試?”

萬琉哈氏也不是傻的:“姐姐可是咱們中間第一個侍寝的,還一連兩回,可見皇上對姐姐的偏愛。若能成,姐姐恐怕早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郭絡羅氏被人拆穿心事,氣得臉都青了,又烏雅氏道:“出去又如何,反而離皇上遠了。”

萬琉哈氏腦子清楚,嘴茬子也厲害,郭絡羅氏暫且不理她,只與烏雅氏說話:“我聽說惠嫔和榮嫔每日去給皇貴妃請安之後,都會帶着孩子去慈仁宮後殿玩耍,你知道是為何?”

烏雅氏的消息遠沒有郭絡羅氏靈通,聞言搖頭,就聽郭絡羅氏道:“太子養在太後宮中,皇上記挂着太子,便是不進東西六宮,每隔幾日也會撥冗去看太子。”

還不忘舉例佐證:“聽說大阿哥和三格格正是在慈仁宮沾了太子的光,這才一個封了親王,一個封了公主。”

然後拉着烏雅氏一起展望未來:“大阿哥和三格格能沾光,咱們為什麽不能。等給皇貴妃請過安,咱們就粘上惠嫔和榮嫔,讓她們帶咱們去慈仁宮偶遇皇上。”

聽說每隔幾日便能見到皇上,烏雅氏眼睛都亮了,才要點頭,卻聽萬琉哈氏潑冷水:“可我怎麽聽說,太子身邊有位很厲害的女官,從前那些企圖利用太子争寵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這些人裏面就有姐姐說的,從這裏飛出去的金鳳凰。”

見烏雅氏探出頭來又縮回去,給郭絡羅氏氣得不輕:“所以才要粘上惠嫔和榮嫔,跟着她們一起去。她們有孩子,那位女官再厲害,到底不敢攔。”

宮裏的生存法則就是這樣殘酷,得聖心者得一切,可得聖心的前提是,能見到皇上。

見不到皇上,都是胡扯。

尊貴如惠嫔、榮嫔等一宮主位都要拿孩子當籌碼,她們這些命如草芥的官女子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于是萬琉哈氏閉了嘴,與烏雅氏一起,同意了郭絡羅氏的提議,并各懷心思約定,茍富貴無相忘。

果然,沒過幾日,皇上按規律傳了烏雅氏侍寝。

烏雅氏全程小心伺候,皇上不說話,她也不敢開口。

直到司寝太監問留不留,皇上說不留,她被人用錦被裹成粽子要擡出去的時候,才抖着聲音問:“皇上,不知奴婢何時有福氣能去承乾宮聆聽皇貴妃娘娘的教誨?”

梁九功正在服侍皇上更衣,聞言唇角直抽。侍寝的時候皇上不說話,敢主動與皇上說話的,他都沒見過幾個,更不要說這樣赤裸裸求晉封的了。

小選出身,一日宮女沒當過,上來就是官女子,有單間住,有人伺候,還有什麽不知足。

這才侍寝兩回,臉都沒混熟呢,就敢張嘴跟皇上提請安的事,說不好是人傻,還是膽兒肥了。

“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梁九功以為皇上根本不會理,誰知竟然接上了話頭。

在心裏默默給傳話人點上一根白蠟之後,就聽筆直躺在龍床上的官女子抖着聲音說:“是……是奴婢自己打聽來的。”

皇上換了一身寝衣,也換上了更溫和的語氣,很像閑話家常:“跟誰打聽的?”

這種語氣梁九功再熟悉不過,于是又在心裏給傳話人多點了幾根白蠟。

若是明中堂和索中堂聽見皇上這樣問,多半會豎起全身的汗毛,轉動一百八十個心眼子,謹慎回答。

而眼前這位官女子,年齡小不說,還格外好騙,以為皇上跟她閑聊呢,再開口聲音都不抖了:“是與奴婢同日進宮的郭絡羅氏所說。”

皇上道了一聲好:“朕知道了。”

翌日,官女子郭絡羅氏晉封常在,賜居翊坤宮。

一石激起千層浪,消息先在乾清宮的圍房炸開,炸得當事人郭絡羅氏一臉懵。

昨日侍寝的不是烏雅氏麽,她問過烏雅氏,烏雅氏跟皇上提了,皇上也答應了,為什麽今日被晉封的人是她?

不過腦中的問號很快被心中的狂喜拉直,多半是烏雅氏年齡小太青澀,侍寝的時候讓皇上想起了她這個熟女的好處。

看着同伴兩臉震驚,郭絡羅氏越發得意了。

送她的時候,烏雅氏還紅了眼圈,郭絡羅氏違心地安慰:“等我混好了,自會想辦法接兩位妹妹出來。”

然後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郭絡羅氏被人接去了翊坤t宮東偏殿安置,之後才被領去承乾宮給皇貴妃請安。

“西六宮暫時無人居住,難免冷清些,平日若悶了可多來東六宮走走。”

雖然這位橫空出世,小選結束半日宮女都沒做,便越過答應,直接封了常在,後宮早已酸雲醋雨,可到底是皇上的新寵,皇貴妃自持身份并不願為難,甚至還表達了關心。

郭常在謝過皇貴妃關懷,含笑說:“本來東六宮也有空着的宮室,可皇上說西六宮清淨,翊坤宮更适合嫔妾居住,這才讓嫔妾搬到那邊去了。”

皇貴妃看她一眼,只覺話不投機半句多,随便敷衍兩句端茶送客。

等郭常在走了,邢嬷嬷氣得不行:“入宮前嫁過人的破爛玩意兒,也敢在娘娘面前張狂!”

還不是欺負皇貴妃不得寵。

這次小選,佟家也送了旁支的姑娘進宮,目的不言自明,是來幫皇貴妃固寵的。

等到分派差事的時候,皇貴妃卻沒将那姑娘送去乾清宮,而是留在了承乾宮。

當時邢嬷嬷便勸皇貴妃,皇貴妃不聽,現在好了,讓一個大齡寡婦鑽了空子。

“娘娘,下次皇上過來,不如讓珍珠進屋伺候吧。”人家都争到臉上來了,光生氣也沒用,邢嬷嬷覺得必須立刻反制。

皇貴妃喝下一口酸棗仁百合茶,只品出了酸棗仁的味道,便放下茶盞,對邢嬷嬷道:“嬷嬷,以後這樣的話,切莫再說。我對珍珠另有安排。”

皇貴妃到底不是皇後,皇後是正妻,便是沒有嫡子,所有妃嫔所生的兒子都是皇後的庶子,将來不管誰登基,都要尊皇後為母後皇太後。

皇貴妃說是位同副後,終究不是正妻。可自從奉旨攝六宮事,皇貴妃的心思幾乎都鋪在了後宮事務上,對皇上還不如大阿哥上心。

如今皇貴妃為了後宮之事空操勞,一沒有正妻之位,二沒有自己的孩子,将來可如何是好,邢嬷嬷都快急死了:“便是娘娘不打算用珍珠争寵,自己也該對皇上上點心,早日生個小阿哥出來才是正理。”

到時候既有了兒子,還有機會碰一碰皇後之位,豈不一舉兩得。

皇貴妃好像聽見了,又好像沒聽見,半晌才起身朝書房走去,小選結束還有許多賬目等着她核對呢。

話說郭常在給皇貴妃請安過後,便由人領着去延禧宮給惠嫔請安。

她見到惠嫔又是另外一嘴臉,惠嫔說什麽她都應承,殷勤乖巧得惠嫔直起雞皮疙瘩,總有一種被賊惦記上的感覺。

從延禧宮出來,又往鐘粹宮去給榮嫔請安。宮裏一共三個主位娘娘,請安倒也省事。

到了鐘粹宮,郭常在依然很殷勤,卻遠沒有在延禧宮時乖巧。榮嫔也是個臉酸的,沒容她說上幾句便端茶送客了。

回到翊坤宮,郭常在吩咐貼身宮女紅果将三個主位娘娘的賞賜清點一遍。

皇貴妃出手最大方,賞了一支赤金的步搖,惠嫔賞了一對南珠珠花,相比之下榮嫔的賞賜可以說是寒酸,只是一條普通的銀手镯,看起來還不是新的。

“榮嫔娘娘還是一宮主位呢,給小主的賞賜也忒寒碜了些。”清點完紅果忍不住小聲抱怨。

郭常在也是恨得牙根麻,臉上卻不顯,榮嫔只要肯幫她,這點羞辱又算得了什麽。

等來日她發達了,自會連本帶利地還回去。

第二日郭常在起了一個絕早,早膳都沒來得及用,便急匆匆趕往延禧宮門口候着。

惠嫔帶人掐着點兒出門去給皇貴妃請安,才走到門外就看見了殷勤守候的郭常在,惠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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