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大婚
大婚
清朝沒入關之前, 嫡庶之分非常嚴重。在太祖和太宗眼中,嫡福晉是妻,側福晉及以下都是繁育子嗣的工具人。嫡子是兒子, 其他兒子是奴隸。
康熙本人雖然也不是嫡子,但他處于關外向關內的過渡期, 自然把嫡子看得極重。
可生嫡子這事, 他們之前讨論過的, 怎麽又提起來。郝如月也看皇上,并沒拒絕,委婉道:“且等太子再長大一些吧。”
皇上傾身吻她:“朕問過保成,他也很想有個小弟弟。”
太子越長大性子越像皇上,說話只說三分, 留七分讓人去猜,還經常正話反說, 試探別人的态度。
都說三歲看大, 太子才過三歲,帝王心性就開始萌芽了,讓郝如月又喜又憂。
喜的是太子只是長得像赫舍裏家的人, 聰明才智和心性都随了皇上,以後也将是個職業帝王, 不會輕易被權臣擺弄。
憂的是, 父子倆性格太像, 而皇上還有四十幾年好活,太子一直被壓在下面,既要裝還得忍, 會很辛苦。
如今皇上在青年階段,如朝陽東升, 自然不會把年幼的太子當成威脅。
可二十年後呢,三十年後呢,英雄暮年,帝王垂老,再看太子如初升的太陽,便是再愛也會有忌憚吧。
歷史也是如此,康熙與太子胤礽的蜜月期只有二十年。彼時太子風華正茂,在康熙禦駕親征時奉旨監國,毫無錯漏,連內閣大臣都交口稱贊。
也就是那一年,康熙的目光凝視在太子身上,發現往日的好大兒忽然變得陌生。
往日的清貴自持變成了自私冷漠,曾經的膽大心細變成了殘忍暴虐,完全忘了是誰把太子溺愛成這樣,又是誰一次一次縱容,說太子全對,別人全錯。
然後太子身邊服侍的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索黨倒臺,索額圖被餓死在宗人府,太子身邊人走馬燈似的輪換,卻都是皇上的眼線。
即便如此,太子還是忍到了三十幾歲。直到一廢太子前,精神才全面崩潰,讓康熙相信了三阿哥的說辭,認為太子是被人魇鎮了。
郝如月進宮之後想盡辦法隔開這對父子,比如自己養太子,比如扶植大阿哥和三格格,還有一衆小蘿蔔頭,企圖分散康熙對太子的滿腔熱愛,和令人窒息的控制欲。
确實起到了一定作用。
康熙沒把大阿哥當奴隸,也沒把三格格當成和親蒙古的工具人,确實分了一些純純的父愛給他們。
可那些父愛到底有限。
“太子天資聰穎,你也是個會養孩子的,朕打算明年讓他到乾清宮讀書,朕親自給他啓蒙。”
來了來了,果然來了,康熙聲音不大,卻将郝如月震回了神。
既然庶子女分得的愛有限,讓康熙父愛爆棚無處宣洩,那麽再生一個嫡子也不是不行。
這一夜郝如月非常配合,讓皇上為所欲為了一把,最後也沒揉肚子,算是默認。
翌日用早膳的時候,郝如月故意說吃不下,還象征性地幹嘔了幾聲。
因她才來過月事,即便幹嘔也沒人往懷孕那方面想,松佳嬷嬷判斷是着涼了,芍藥更絕,直言可能晚膳用太多,積食了。
郝如月用心引導:“……有沒有可能是別的情況?”
松佳嬷嬷搖頭,芍藥也搖頭,郝如月:“……”
屋裏服侍的統統不給力,倒是太子一語說中了郝如月的心思:“額娘,我聽人說遇喜也會吃不下飯,還會嘔吐。”
太子果然有備而來,而且對這種事相當敏感,郝如月:“還真有可能。額娘從前答應過保成不生小弟弟小妹妹,這回若是食言,保成會怨額娘嗎?”
從前太子對二胎非常抵觸,之後迫于壓力也說過想要小弟弟或者小妹妹之類的話,郝如月不清楚是否出于真心,便想着試探一下。
自從郝如月侍寝,松佳嬷嬷和芍藥就一直為這事懸心。如今見皇後娘娘動了心思,生怕再被太子攪黃,都眼珠不錯地盯着太子。
太子眼睫低垂,在白皙的小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他推開保姆喂到面前的勺子,伸手接過勺子自己吃,這才擡眸看向郝如月:“額娘,保成以後想自己用膳。”
答非所問,看來是不情願的,郝如月心中有些失落。
然後見太子笨拙地舀起一勺粥,吃力地喂到郝如月面前,郝如月低頭将粥吃了,聽太子笑道:“以後有了小弟弟,保成喂他吃飯,必不用額娘操心。”
郝如月:行吧,說話繞彎子也随了皇上。
不過該打預防針還是要打的,郝如月給太子換了一個勺子,讓他自己喝粥:“額娘是皇後,額娘生下的小弟弟也是嫡子。再加上他年紀小,皇上難免多看重些,保成會生氣嗎?”
太子認真想了想,垂下眼睑:“額娘也會更疼小弟弟嗎?”
郝如月擡手摸他的頭,才動了動唇,聽太子又道:“不重要,只要額娘還肯疼保成就好。”
要不要這麽煽情,郝如月眼圈發熱,将小小的人兒摟在懷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然而事與願違,直到太子被皇上抓去乾清宮南庑房讀書,郝如月的肚子也沒有動靜。
藥膳空間裏有現成的坐胎藥,郝如月懶得吃,生孩子這種事還是盡人事聽天命的好。
她這邊安了天命,榮嫔卻是不認的,親自教三阿哥說話,把嗓子都喊啞了,也不見三阿哥嘴裏蹦出一個囫囵字來。
“臣妾記得太子半歲就能叫人了,大阿哥也是十個月會叫人,怎麽到了三阿哥這裏就不行了!”見兒子都快滿周歲了,卻連一聲汗阿瑪也喊不出來,急得榮嫔滿嘴是泡,一邊說話一邊倒抽氣。
貴妃就安慰她:“都說貴人語話遲,別着急,長大就好了。”
惠嫔也說:“當年大阿哥兩歲了還不會走路,會走了便走得很穩。兒孫自有兒孫福,姐姐也要保重身體才好。”
郝如月的臺詞被搶,只是靜靜看着,然後轉移話題說起了別的。
二月二,龍擡頭,帝後大婚。
赫舍裏家也不是第一次給女兒辦婚禮了,也不是第一次嫁皇後,卻是第一次按照三書六禮的完整流程送女兒出嫁。
嫁的還是皇上。
此時郝如月已經是皇後了,當然不能出宮從赫舍裏家發嫁,可花轎還是從赫舍裏家擡了出來,後面跟着浩浩蕩蕩的嫁妝。
說浩浩蕩蕩一點都不誇張,有人數過,不止十裏紅妝。
說起這嫁妝,還鬧出了一個烏龍。
帝後大婚禮部主辦,內務府協辦,之前一直是這樣分工的,皇上這回卻将內務府也擡舉成了主辦。
所以就有了兩個主辦。
康熙擡舉內務府,是為了方便給皇後添妝,總管噶祿拿到皇上給的另一份清單人都傻了:“皇上,聘禮早就送過去了,這個是?”
康熙盯着噶祿手上一長串清單:“這是嫁妝。”
噶祿:“……”
見噶祿一臉癡呆,康熙耐心給他解釋:“皇後等了朕十幾年,親手把太子帶大,養得這樣出色,難道不值這些?”
噶祿:相夫教子……不是女人的本分麽?
不過皇上說值,那就值。
于是噶祿把這事跟禮部的人說了,意思是讓禮部的人告知赫舍裏家長房一聲,宮裏既出聘禮又出嫁妝,且嫁妝與聘禮一樣厚重,讓赫舍裏家長房少準備一些。
禮部官員聽說也很詫異,從來就沒這麽幹過。
莫說皇上娶妻,便是親王、郡王娶福晉,聘禮一般都只是意思意思。
天下都是愛新覺羅家的,能與皇室結親是無上榮耀,祖墳冒青煙那種,便是沒有聘禮都有大把的人搶着嫁。
禮部權當是一個新聞,被內務府告知一聲而已。反正皇上給的嫁妝都在內務府存着,怎麽用也是內務府聽上面的意見辦。
并沒有人及時告知赫舍t裏家長房。
等內務府和禮部通過氣,赫舍裏家長房的嫁妝都比照聘禮準備好了,東西雖然不如皇上私庫裏的成色好,卻也是十裏紅妝。
就這樣,十裏紅妝,變成了二十裏,足夠京城百姓津津樂道好幾年了。
那一日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并不是官府要求的,而是百姓自發的。
朝廷免費種痘,只限旗人和各級官員,根本顧不上老百姓。京城百姓家的孩子能種上痘,還是皇後娘娘和赫舍裏家長房幫扶的結果。
今日帝後大婚,赫舍裏家長房嫁女兒,京城百姓自發掏出家裏壓箱底的紅布,将家門口和附近的樹都裝飾起來了。
迎親隊伍所到之處,都是紅彤彤的。
康熙在宮門口上馬,帶着迎親隊伍去慈仁宮後殿接郝如月,将民間該有的成親儀式全都走了一遍。
迎親之後是宮宴,大宴三日,同樣創下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紀錄。
便是若幹年後,郝如月想起來那場婚禮的花費都不禁咋舌。
洞房設在東暖閣,去年就準備好了。
可真到了洞房,經過一百多個規矩的洗禮,兩人都累壞了,什麽都沒做,抱上就睡了過去。
翌日是皇後冊封大典,流程與皇太子冊封大典差不多,郝如月已經是第二次走了,輕車熟路。
去乾清宮謝恩的時候,皇上還打趣,說她是大清有史以來第一個既走過皇太子冊封大典,又走過皇後冊封大典的女人。
郝如月腹诽:大清才入關多少年,也好意思說有史以來。
晚上依然累得不行,皇上還有點興致,郝如月已然窩在他懷裏睡着了。
半夜,夢見了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