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續集
續集
小區內熱鬧歡快的廣場舞聲,不絕于耳。姜渝低睫,安靜地坐着,微卷柔順的長發從肩頭垂落,遮住了她白皙的側臉。
“……”
姜渝唇角輕抿,指尖輕蜷了下,一恍神地記起了高一開學沒多久的夏天裏。
她和祁既澤的第一次見面。
當時,她聽見他拖着懶洋洋的腔調,準确無誤地叫出了她“姜卷卷”的小名後。可把她吓了一跳,都沒及時做出反應,整個人都怔住了。
而祁既澤站在燦陽傾落的樹下,朝她瞧過來,見到她這番模樣後,似被逗笑了。
他肩膀輕顫,冷白下巴擡了擡,嚣張散漫的語氣浸着吊兒郎當地笑音。
“被我說準了,你還真叫這個小名啊,姜卷卷。”
有關她和祁既澤的初見。
這麽些年過去了。
當反方向的鐘再次被撥動,細細回想,倒也記得清晰。
姜渝恍神地眨了下眼,她呼出一口氣,抿了抿唇角,神色平靜地不再多想。
她低頭,從包裏摸出手機,點開看了看後,見到了陳佳霖發來的微信。
她已經訂了明天從雲南飛榆椿的機票,飛老家過幾天後,也就能回京川了。
好朋友很快就能回來見面了,姜榆眼眸彎了彎,她指尖打字給她回複了過去,然後起身,往住的樓棟走去。
姜渝一邊按着手機,一邊慢慢地爬樓梯。只是,當她停下腳步,倏然地,她握着手機的指尖緊了緊。
“……”
姜渝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清潤眼眸淡淡地冷了下來。
只見,有燈光從緊閉的房門縫隙下方照應了出來。
早上她上班前,房間內燈源都關掉了,現在客廳卻亮起了燈。
顯而易見,不死心的房東,又“不請自來”的開門進屋了。
姜渝沉默地站在門口,她秀致柔和的眉眼間,有難掩的冷意。
下一刻,她指尖利索地撥打了報警電話,當接通後,她語氣平靜地說:“坦陽派出所嗎,星光小區的五棟302,有人非法入侵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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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斷報警電話後,姜渝唇角緊抿了抿。她站在樓道間,哪兒也沒去,只安靜地等待警察過來。
只不過,她不知道的是,祁既澤的車子停在小區外的路邊,同樣還沒離開。
倒也沒別的原因。
就只是,祁既澤見姜渝進小區後。他摸出煙盒,沒什麽情緒的下車,偏頸,攏着火點燃地咬了根煙。
只不過,祁既澤眼睫懶懶耷拉着,一根煙還沒抽完。
他就被同住星光小區,從外面瘋玩回來的三個小學生,給撞上了。
三個小男生,穿着小學校服,三四年紀的模樣,其中一個小孩兒懷裏還抱了個足球。
幾個小孩都滿頭大汗,腦袋上還有雜草,都在和足球場地裏打過滾過似地。
祁既澤低垂眼睫,神色散淡,懶懶地倚着車子抽煙時。
這三個小孩兒,就都雙眼亮晶晶地瞅向了他。
祁既澤指尖松懶地夾着半燃地煙,輕透地煙霧在他白玉似的指骨間蕩開。
他眼尾輕掃,看着這三個望着他的小學生,語氣裏有逗小孩兒的不正經:
“怎麽回事兒,看哥哥長得帥啊?”
小學生都是很有審美的,祁既澤逗他們的話兒,聽得小孩兒們用力點頭,叽叽喳喳地興奮說:
“大哥哥,你就是帥啊,你這車子也好帥啊!”
說道這兒,三個小孩兒都興奮地圍着車型拽浪的銀灰色跑車看了起來,表情都興奮的要命。
畢竟,他們都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麽酷的車子!
停在路邊的銀灰色跑車,車型又酷又拽,浪的要死,強勢地掠奪了小孩兒們的所有視線。
祁既澤笑了聲,随意由着小孩兒們圍觀。
并當瞧見有一位小孩兒似想伸手摸摸,但又收回手指頭沒碰後。
他咬着煙,嗓音含糊懶懶地問了句:“小孩兒,車門沒鎖,進去坐坐?”
男人的嗓音慵懶到漫不經意,聽得三個小學生卻都驚喜地瞪大了眼睛,高興的要命。
只不過,當三個小孩兒相互看見了,彼此滿頭大汗,身上都是在足球場地裏打過滾的髒兮兮模樣後,卻都不好意思上車了。
其中一位小學生,仰頭看祁既澤,很有禮貌地嘆氣說:“大哥哥,我們身上都好髒,就不坐了。”
祁既澤領帶松垮地系着,他指骨夾煙,沒所謂地笑了下,語氣很拽:
“喜歡就上,哥哥同意。”
聽到這兒,三個小學生眼睛亮晶晶地徹底興奮了,他們激動地蹦了蹦,然後動作小心又緊張地拉開了前後的跑車門,鑽了進去。
三個小學生激動地坐在跑車裏,叽叽喳喳地興奮說着話。然後其中一位戴眼鏡的小男生,他開心地說:
“大哥哥,我知道你的開的是什麽車子,在手機上看到過!”
祁既澤咬着煙,語調懶懶地,“什麽。”
小男生車窗後探出腦袋,神色興奮:“大哥哥開得車是柯尼塞格!這也太酷了!”
戴眼鏡的小孩兒,興奮的聲音落地。另外兩個小孩兒,就同樣興沖沖,叽叽喳喳地高興說道:
“大哥哥,你是因為長得這麽帥!才賺到這麽多錢,能開柯尼塞格嗎!”
祁既澤修長冷白的指尖,撣了撣煙灰,對于小孩兒這話,他眉梢輕佻地聽樂了。
祁既澤懶洋洋地站着,語氣閑閑道:“小孩兒,哥哥我呢,只賣腦子,不賣身。”
他咬着煙地笑,拖着點漫不經心的尾調:“做哥哥這行,靠臉沒用。”
聽到這兒,三個小學生,都齊齊從車窗後面探出腦袋,雙眼亮晶晶地盯着他,似懂非懂地用力點點頭,然後期待問:
“大哥哥,我們長大後,也能開上這麽酷的車子嗎?”
“長大後,想開啊。”
清透的煙霧,從祁既澤指尖漾開,他漆黑眼眸瞧着這三個小孩兒,唇角輕彎地應:
“那就好好學習,天天向上,記住沒。”
三個小學生雙眸亮晶晶地點頭,然後坐在跑車上,興奮地縮回了腦袋。
也就在這時,坐在副駕駛位的一個小孩兒,見到了貼着車門邊,掉落地一個淺色細發繩。
他伸手拿起來,從車窗戶向外遞過去,對祁既澤說:“大哥哥,我在你車上,撿到了這個!”
祁既澤眼尾輕掃,輕怔地頓了下。
下一秒,他咬着煙,伸手接過,卻沒往西褲口袋裏裝,随手把淺色發繩套在了手腕上,而後對小孩兒懶懶說:“朋友掉的,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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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拽酷的要死的跑車上,待了幾分鐘後。
三個小孩兒開心地從車上下來,他們高興地和祁既澤道謝再見後,就抱着足球,蹦蹦跳跳地往小區走去。
祁既澤偏頭,往小區入口的方向瞧了一眼後。
他收回視線,眼睫輕垂,看向了他手腕上的淺色發繩。
半晌後。
男人邁開長腿,走向了小區保安亭。
祁既澤和坐裏面正看報紙的大爺,說了兩句話。而他插科打诨的悠悠語氣,和大爺熟悉的都不像是第一次見。
當他唇角輕彎地再轉身,邁開長腿,就徑直地往小區的五棟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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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陽區的星光小區是樓梯房,建造的時間也比較舊了,是老小區。所以樓道間的感應燈就不算太靈敏了,反應很“遲鈍”,需要動靜比較大,燈光才會亮起來。
但現在。
五棟三樓的燈光,卻是明晃晃地亮着,房東王霞開門的動靜,震耳欲聾。
“……”
自從兩個月前,王霞親眼見到租客姜渝後,她小心思就壓不住的活泛了起來。想方設法地想把這漂亮到能當明星的女租客,和自家侄子湊成一對
但卻沒想到,這姑娘只是長得漂亮柔和,看起來好拿捏。
但實際上,骨頭格外硬,她登門兩次,好壞話都說盡了,想讓她和侄子見一面,她卻都不松口,就是不願意。
而自家侄子王勇一直都還沒娶老婆,王霞心裏一直都急的厲害。所以就算姜渝這邊說不動,她心思活泛地也不願意放棄。
所以,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上周六,直接帶着侄子王勇過來了。可也是倒黴了,她拿着鑰匙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被住對門的老太太給撞見了。
老太太嘴皮子利索,一張嘴就是鋪天蓋地罵人的話,王霞和侄子都被罵的狗血臨頭。
而她又纏不過對門老太太,所以在上周六,還沒見到姜渝,就只能灰溜溜地離開了。
但王霞也是鐵了心了,小心思就沒停下來過。
所以今天她又領着侄子,偷偷摸摸地過來了。
開門進屋後,兩人就在客廳坐着,等姜渝下班回來。
只是卻沒預料,一直等到八九點鐘,卻遲遲都還沒見到姜渝。王霞心裏着急了,就一把打開了房門,想去樓道間的窗戶旁,往下看看,能不能見到姜渝回來。
而她開門的力氣太大,房門撞擊在牆上,發出了重重地一聲響。
這一瞬間,樓道的感應燈“唰”地亮起。
與此同時,王霞猝不及防地看見了站在門外的姜渝身影。
她身形纖細清瘦,臉上的表情很淡,手指舉起的手機,似一直都在錄像。
當兩人目光對上的同時,王霞聽見的是她面無表情的一句:“我已經報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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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警”兩個字,如猛然炸起的平地驚雷,王霞聽得臉色驟然一變,她脫口而出地尖叫罵道:“讓你和我侄子見面,是我看得起你!你幹什麽報警!你憑什麽報警啊!”
對于王霞的怒罵,姜渝神色淡淡,只是指尖緊握着手機,冷靜地錄像。
“……”
坦陽片區的派出所,距離這兒不遠,出警過來,也就最多十幾分鐘。
只是姜渝報警完畢,等着民警過來時,她為了以防外一,也就提前把手機錄像給提前打開了。
倒是,排上了用場。
王霞惡狠狠地瞪向姜渝,她手指過去怒罵:“拍什麽拍!你把手機給我放下!”
姜渝不動神色地往後退一步,她眼神冷淡,語氣平靜地訴說事實:
“警察已經快要到了。”
聽到這兒,王霞臉色鐵青的喘着粗氣,表情已經難看到了極致。
與此同時,一個身高不夠拿體重來狂湊的胖男人,急沖沖地從門後面露了面。而當他看見姜渝後,他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油膩殷勤的笑,連忙說:
“姜小姐,這其中肯定是有誤會,我們進屋,坐下來好好談談。”
說着話,王勇迫不及待地又朝外面走了兩步。
姜渝神色冷了冷,她腳步後退,也就在想着直接下樓,去等警察時。
也就在這時候,有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傳了過來。
王霞和她侄子臉色一變,以為是民警已經到了。姜渝握着手機的手指松了松,無意識地輕呼出口氣。
卻當腳步聲停下,始料未及地,姜渝看見的是祁既澤的身影。
她恍神地楞了下,沒有想到,他還沒有離開。
祁既澤擡睫,兩人的目光對上,他語氣很淡:“上樓時,就聽見這聲了。”
他走到了姜渝的身邊,擋在了她身前。
而對于突然出現的男人,王霞和王勇擠在門口,他們嘴唇動彈,面色再次變了變,一時間卻也都老實地沒敢在出聲。
只因男人身材高大挺拔,眉眼冷峭,他居高臨下地漠然打量過來時,身上天然地流露出難惹的狠勁兒。
王霞和王勇擠在一塊兒。
這時候,心裏倒開始盼着,還不如來的是民警呢。
而王勇人胖體虛,他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連忙小心地出聲解釋:“誤會,都是誤會。”
“……”
王霞眼珠子轉了轉,她臉上也尴尬地堆出了一個笑,沒有預料,姜渝還有朋友過來幫忙。
祁既澤眸色冷漠,沒有搭理只會欺軟怕硬的這兩人。
他偏頭,看向身邊的姜渝。
她唇角輕抿了抿,安靜地站着,臉上的神情有平靜的煩厭。
很不開心的模樣。
祁既澤低下眼,漆黑眼眸直直地看過去,喉結輕滑,喚了聲她的名字:“姜渝。”
姜渝長睫輕顫,她仰頭,下意識地低應了聲。
祁既澤輕描淡寫:“京川市的城市管理法規,是改了嗎?”
對于他的這個問題,姜渝茫然地眨了下眼,沒有立刻反應過來,只搖頭說:“沒有吧。”
“噢,是嗎?”
祁既澤眉梢輕佻,說話的語氣,恢複了懶洋洋的散漫。
他視線淡淡掃過擠在一起體型都矮胖的王霞和王勇,他嗓音拖腔帶凋,浸着格外的欠:
“我還以為城市管理法有改動,市中心都能開養殖場了呢。”
“……”
姜渝反應慢半拍地眨眼,怔了一下。
下一秒。
她後知後覺地彎了彎唇,露出了一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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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陽派出所的民警趕過來的很快,沒要多久,來到了現場,開始進行處理。
而這種事情,說白了,就是屬房東和租客之間的民事糾紛。并且當了解完其中的前因後果後,上門的兩個民警,對王霞的做法也是表示了嚴厲的批評和教育。
就沒想到,她竟然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是房東,就提出了租客和她侄子見面的要求。并且租客不願意,她還帶着侄子直接登門了,這一個行為完全就是毫無道理的。
而也慶幸,現在沒有釀成過多的傷害。
但同樣,對待王霞和王勇這兩人,只能批評教育。
所以過來的民警也是提醒了姜渝,既然已經發生了這些事情,這個房子,也就不建議繼續租住下去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趁早重新換一套房子租住才對。
“……”
姜渝聽着民警的提醒,她溫聲道謝地,明白點了點頭。
其實,姜渝租王霞的這套房子,距離合同到期也沒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她為了不太浪費房租。所以才想着堅持一下,住到合同快到期,才正式搬出去。
但現在,她報了警,就和房東徹底撕破了臉皮。
就算房子還沒到期,姜渝也不會再繼續住下去了。
半個小時後。
處理完糾紛的民警,扯着王霞和王勇一起下樓離開,樓道裏重新恢複了安靜。
姜渝抿了抿唇,她看向祁既澤,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一直沒離開,在幫忙陪着。
“……”姜渝長睫輕眨,她感謝地說:“今晚謝謝你了。”
說到這兒,她視線在他瞧不出情緒的臉上,頓了下,斟酌地茫然問:“我下車後,你一直沒離開嗎?”
對于她這話,祁既澤眼尾輕掃,大少爺脾氣似又犯了,他聽不樂意了:
“什麽叫“一直”,我很閑?”
“……”
姜渝唇瓣輕抿,沒在吱聲,只擡睫,茫然地看他。
祁既澤低下眼,視線落她身上,他神色散漫,言簡意赅地解釋:
“你發繩落我車上了,就給你拿過來。”
姜渝一愣,而後恍然地點了點頭。
她長發自來卷,發量還多,坐在車上的時候,綁頭發的皮繩,什麽時候松落了下來,她都沒注意。
姜渝嗯了聲,她語氣溫和:“好,麻煩你跑一趟了。”
說到這兒,她朝他伸出手心。
卻也就在這時,姜渝才注意到了祁既澤是把她的淺色發繩給戴在了手腕上。
男人襯衣袖口微卷,露出了一小截骨骼清晰的冷白腕骨,她淺色的發繩就圈着他骨骼分明的手腕,套在了上面。
姜渝神色輕怔,祁既澤冷峭眉眼間卻瞧不出多餘情緒。
他清瘦指腹随意地勾起發繩,而後褪下來,慢悠悠地放在了她手心。
質地柔軟的發繩,似還浸了點男人溫熱的體溫。
姜渝長睫顫了下,她垂眼,神色如常地把發繩裝進了口袋
祁既澤姿态散漫地站着,他瞥着她的動作,摸出手機,指腹閑閑地敲了下手機屏,語氣似随意地說:
“你住的這套房子,要換,需不需要……”
只不過,他一句還未說完,姜渝的手機震動地響起。
屏幕來電顯示是“林文卓”。
姜渝抿唇,她朝祁既澤晃了下手機,示意她接個來電。
手機屏顯示的人名,一晃悠地展現了出來。
祁既澤沒在說話,他唇角緩緩拉直,握着手機的右手,重新慢慢地揣進了西褲口袋。
在樓道間,他安靜地站着,聽姜渝語氣溫和地接林文卓的電話。
燈光落在祁既澤發梢,他冷峭眉眼,逆着光,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
只能見到,他眼睫低垂下來,薄唇輕抿了抿,他轉身,嗓音很低,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個字:
“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