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偷香
偷香
回了碧紗櫥,黛玉先往賈母的住處走去。
賈母剛用罷飯,正和邢夫人、王夫人、王熙鳳一道圍着一張四方桌打牌,聽外頭丫頭報:“林姑娘來了。”
賈母放下手中的牌,笑着擺手道:“好了,不打了,這局算我輸!”
她伸出手臂,鴛鴦把她攙起來,坐到軟榻上。
不多時,黛玉從打好的簾子下進來,因她已經和墨封定了親,如今不便行禮,只點了點頭,打招呼道:“大舅媽,二舅媽,鳳姐姐。”
說完,走過去坐到賈母身邊,挽着她胳膊,歪頭撒嬌道:“外祖母,我有事求你。”
賈母佯裝生氣道:“你這丫頭,平日不見你過來,一有事才來找我,真真可惡!”
用食指在她額頭點了一下。
又笑着問,“什麽事啊?”
黛玉抿唇一笑,道:“我想讓您留雲妹妹在府裏多住幾天。”
“你們小姐妹感情好我是知道的,”賈母把黛玉摟在懷裏,悠悠嘆道:“我也想留她多住幾天,可是,她叔叔專門派人來接,說有要緊事讓她回去,我倒不好開口挽留。”
黛玉擡起頭,笑道:“這您放心吧,我自有辦法。”
她從賈母處出來,回到自己小院,将鳴環、珠翠召過來,道:“你們去給王爺遞信,就說我要留史家大姑娘多住幾天,讓他想辦法。”
鳴環、珠翠互看一眼,啞然無聲。
鳴環上前一步,小心道:“姑娘,你……”
不是和史湘雲不和嗎?
“我什麽?”黛玉把玩着鬓邊發辮,饒有趣味的瞅着她。
鳴環頓時心裏一沉,忙拉着珠翠跪下,道:“姑娘,史大姑娘之所以被驅回家,是我和珠翠告密的緣故,我們二人但憑姑娘發落。”
她倆自被派到姑娘身邊,除了負責照顧姑娘的飲食起居外,暗地裏還得當鎮平王府的耳報神。
每天晚上,鳴環和珠翠都要把黛玉的飲食起居、喜怒哀樂、一言一行等細細的寫到信紙上,再交由院外守着的影衛帶出去,呈到墨封面前。
昨日上午,黛玉和湘雲發生口角,她們二人一時無法決斷,生怕黛玉吃了虧,不敢耽擱,立刻就去找了影衛,讓他們趕緊去問王爺的意思。
墨封聽後,眸光沉沉,當即吩咐,讓人給史家透個信,讓他們把史湘雲給接回去。
但具體為何,賈史兩家的人都是不知情的。
她們萬萬沒想到,就這麽一會兒功夫,黛玉居然猜到了事情真相。
做主子的,最忌諱下人往外傳遞情報,王爺也多次囑咐過,他讓她們暗中傳信的事,決不可讓林姑娘知道。
可如今卻……
要因此姑娘生了王爺的氣,她們兩個真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林黛玉擡擡手,讓她們起來,神色淡淡的,“別的不必多說,你們去辦我囑咐的事吧。”
鳴環和珠翠只好去了。
紫鵑聽了個大概,扪心自問,她倒不覺得有什麽,就算王爺越俎代庖,命人将史姑娘攆出去,那不也是因為護着小姐嗎?
至于鳴環和珠翠,她們本是王爺派來伺候姑娘的,如今把姑娘的事,傳遞給王爺,想必是聽從王爺的命令。
她們哪有反抗的餘地?
她走過來,勸道:“姑娘,王爺的出發點是好的,至于鳴環和珠翠,她們也是情有可原……”
黛玉也知道,她并沒有氣鳴環珠翠,而是氣墨封,他的行徑有些過分。
若不是她這次偶然發現,哪裏能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在那人監視之中。
她讓鳴環珠翠過去報信,就是借機控訴自己的不滿。
看他怎麽說吧。
不到一個時辰,鳴環和珠翠就得信回來了。
“王爺派手下去史家傳信,史姑娘這次不必走了。”
黛玉唇角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問:“還有呢?”
鳴環搖頭道:“王爺再沒說什麽。”
紫鵑瞪大眼睛,急道:“難道王爺沒說,以後不再讓你們私傳姑娘消息的話?”
珠翠苦笑道:“真沒再說什麽了,要不……我去把影衛們叫進來,姑娘自己問問?”
“快去。”
沒多久,兩個身穿黑衣的男子半跪在地上,抱拳行禮。
黛玉細細問了一遍剛才的情景,兩個影衛回報說,“當時王爺在查看卷宗,聽說此事,便讓底下人按着姑娘的意思去做,之後擺了擺手,讓我們下去,再沒多說什麽。”
黛玉聽了,讓他們都下去,自己一個人發起怔來,心裏悶悶的,很不是滋味。
他派人監視自己,還覺得自己是對的呢。
絲毫沒有愧疚。
到了晚上,史湘雲的螃蟹宴照常舉行,因知道黛玉在賈母這裏求了情,她反有些不好意思,特派自己的大丫鬟翠縷來請她過去。
黛玉推說午膳吃的太飽,沒有胃口,沒去參加。
南院熱熱鬧鬧的,說笑聲隔着好遠都能聽的見,反襯的北院有些冷清。
過了戌時,各房各院都要閉門上鎖了,那邊才漸漸地散了。
再等到亥時,嬷嬷丫鬟們也都去歇着,院裏的燈也全滅了,顯出夜色的寂靜。
黛玉才換上一身雪青色寝衣,躺在床上,就聽到房門發出吱呀的一聲響,她轉過頭,輕聲道:“誰?”
等了一會兒,并沒有人答話。
之前說過,黛玉淺眠,所以讓陪夜的丫頭都搬去耳房住了,這會兒裏間外間都只有她一個人。
按理說,紫鵑她們也不會在這時候過來。
可是,既然沒人,那房門怎麽會響呢?
黛玉不禁有些害怕,她把綢被往上扯了扯,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只露出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來。
夜晚,真的很靜。
漸漸的,她聽到輕微的腳步聲朝床邊而來,她的心髒都快跳出腔子了,然後,視線亮了起來。
床邊高腳凳上放着的紫金燭臺被點亮了。
“呆呆。”
黛玉懵了。
這……是墨封的聲音。
他居然來了!
他到底是怎麽來的?
這裏可是賈府,她的閨房,外面的院門、角門、儀門,一道道上了鎖,他只身一人,難道有飛天遁地的本事不成?
黛玉從床上坐起來,掀開帳簾,用奇異的眼神從上到下,直盯着他瞅。
墨封今日穿了件玄色流雲紋便衣,削去了平時令人生畏的距離感,不像手握重權的鎮平王,倒像是個氣度不凡的大家公子。
誰能料想到,實際上,他是個偷摸進人家寝房的賊。
想到這裏,黛玉小小的勾起唇角,問道:“你來幹嘛?”
墨封并沒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一撩衣袍,坐到床邊,柔聲道:“抱歉,我來的有點晚,吵醒你了。”
其實她剛才沒睡。
黛玉“嗯”了一聲,等他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