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該求我
第022章你該求我
夜已經很深了,廳上只點了兩盞落地水仙燈。
蒙炎換了一身雲雷紋白緞長衫,坐在圍屏榻上,手裏捏着一杯冒着熱氣的茶。
小豌豆垂着頭,縮着脖子,侍立在燈柱旁,噤若寒蟬。
荔水遙扶着九畹的胳膊,緩步踏入門檻便看見了這樣一副情景,她便知道今夜的事兒還沒完呢,重生一回的蒙炎,果然是不好糊弄了。
蒙炎看向縮回腳,躲在門外不進來,露了半片蓮紅色裙擺的荔水遙,真真氣笑了。
“撇下小豌豆哄她買糕,你騎馬去哪兒了?”
九畹連忙看向荔水遙。
荔水遙對她搖搖頭,低聲趕她,“沒事,你回耳房去,我自有法子應對。”
“說吧,今日除了去棠氏,還去了t何處。”
荔水遙撐着酸軟的身子想,曾聽老仆婦說葷話,什麽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那就賭一把,于是提起裙擺,一溜煙跑進了卧房。
九畹瞠目,哪裏還敢留下,十分聽話的躲了。
蒙炎望着那一道從他眼前逃過去的紅影,呆了一下子,垂眸,情不自禁的翹了一下嘴角,随即冷下臉,“你也下去吧。”
小豌豆如蒙大赦,疾步退卻。
蒙炎追至卧房,但見鵝黃帳子被嚴嚴實實壓在錦褥下,令他無處下手。
他叉腰在床榻前瞪眼,“青天白日,騎馬穿行街道,只要我派出人手去打聽探問,沒有不知道的,你現在和我說實話我從輕發落,你硬頂着不說,待我查明了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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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水遙躲在床榻的最裏側,忽然想到,若想令大蕭氏和小蕭氏反目成仇,還需把大蕭氏的寶貝女兒棠靜韞弄來和荔紅枝對上,計策若想順利施行,少不了他的支持,于是軟下聲音,道:“阿郎派人去打聽便是,我無愧于心。我自幼體弱,幼年時又有道長為我算命,說我壽命短折,便去胡亂找了個道觀,點了個長明燈,祈願自己富貴無憂,長命百歲,就是方寸山,太上觀,阿郎派人查問去吧。”
蒙炎回想前世并沒有這一出,禁不住想,難道是因自己重生之故,許多事情也相應的發生了改變?
“想富貴無憂,長命百歲,你該求我。”蒙炎扯開帳子就去掀她繡被。
荔水遙心慌腿軟,大氣不敢出,越發往床壁上貼。
只要一想到在馬車上他那樣對她,她就羞惱之極。
“求你就有用了?敢問蒙鎮國,您是何方神尊下凡來的?”
蒙炎聽出她語氣裏的嘲諷之意也不惱,伸展開胳膊把她整個人籠罩在自己的懷裏,覺察她嬌軀的僵硬,頓時解了一口氣,不答反問,冷笑,“我虐待你?”
瞬間惱恨上頭,荔水遙氣紅了眼,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咬在了他虎口處。
若是尋常人,此處皮薄,咬一口必會疼痛難忍,但蒙炎不是尋常人,他三歲起随師父習武,泡藥浴,錘煉體魄,虎口經過常年的握刀磨煉,早已生出厚厚的繭子,又硬又韌,以荔水遙的力氣和口齒,咬在上面一點都不疼,只有癢,她軟軟的唇貼在上頭,鬧的他火起。
驀的,他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揮袖熄燈,冷聲下令,“睡覺!”
兩軀貼合沒有一絲縫隙,荔水遙自是立馬察覺到了,慌忙閉眼睡了。
蒙炎大睜着眼睛看床帳頂子,把清心咒來回默念了三遍才止息了身體的燥熱,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谷欠望是這樣的索求無度,前世珍她如寶,奉為心上神女,從未生出亵渎之心,哪怕夢中也只是淺嘗辄止罷了。
荔水遙卻實在是困倦了,閉上眼,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蒙炎聽着懷裏小娘子均勻輕弱的呼吸聲,想着今夜種種,心上酸澀與刺痛交織如浪,一遍一遍的叩問心門,句句皆是休想。
——你休想我會成全你們,絕無可能!
——今生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懷裏,埋進我蒙氏的祖墳,與我合葬!
如此翻來覆去的想着,模模糊糊也就睡了過去。
右耳房內,九畹沒睡,左等右等等不來服媚,她放心不下就靸着鞋穿過回廊敲開了左耳房的門。
開門的正是蘭苕。
“服媚和你們一起出去的,你們都回來了,她去哪兒了?”
月落烏啼,夜風微微的。
蘭苕感覺鼻酸,立馬捂住嘴壓住了打噴嚏的聲響,這才低聲道:“別為她擔心,明兒一早說不得就乘馬車回來了,你還不知道她,從不是委屈自己的主兒,更別擔心她夜裏沒地方住,你忘了不成,她姑母嫁了棠氏大管家的幼子,現下裏大小也是個管事娘子。”
“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咱們四個一塊長大的,我本以為咱們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處,不成想服媚生了反骨。”
想到服媚擅自留在棠氏不歸,蘭苕就冷笑了一聲:“再看吧。”
“罷了,個人有個人的想法。你歇着,再眯一會兒,早上有我呢。”
蘭苕點頭,關門去睡了。
九畹沒什麽睡意,聽得雞鳴,估摸着離天亮不遠了,便沒回耳房,而是輕手輕腳的去了正房廳上值守。
郎主夜宿,娘子面皮薄,她不方便去卧房裏頭聽差。
偌大廳堂黑漆漆的,擇了一張坐榻,曲身暫卧,閉上了眼睛。
如墨的黑夜慢慢褪色,褪成了魚肚白,天光大亮。
荔水遙覺得自己才睡過去就被餓醒了,紗帳掩着,帳內黑乎乎的,開口就喊,“蘭苕,我好餓。”
九畹聽到呼喚連忙起身走入卧房,“娘子醒了。”
蒙炎也醒了,大手一伸就撩開了紗帳,讓天光照了進來。
荔水遙本是惺忪着坐在錦褥繡被堆裏,忽然發現身畔有人吓了一跳,“你怎麽還沒上朝去?”
“今日寒食,寒食清明有三日節假。”蒙炎下榻,從衣架上拿了一件麒麟紋鴉青衫袍穿上,又将蹀躞帶扣在腰上,便道:“耶娘起得早,這個時辰春晖堂該上早食了,不是餓了,穿戴好,咱們過去。”
九畹上前,“娘子,奴婢服侍您穿衣?”
這時紫翹也進來了,驚見蒙炎竟然還留在卧房裏,頓時局促起來。
蒙炎便去了廳上。
荔水遙摸摸自己餓癟了的肚子,什麽也不想了,由着她們服侍着穿戴好,簡略洗漱梳妝一番就随着蒙炎去了春晖堂。
春晖堂,飯廳,餐桌上果然已經擺好了早食。
寒食不能動火,滿桌子便都是昨日備好的冷食,有糜粉蒸的甜糕團,有櫻桃畢羅,有大蔥羊肉餡的蒸餅,還有黃米甜漿。
蒙炙也得了三日節假,此時正在吃櫻桃畢羅,瞧見蒙炎荔水遙前後腳進來就大聲招呼,“大哥嫂子,快上桌來吃。”
劉氏便道:“正和你阿耶說呢,再等一刻還不見你們來,就讓小紅去催。尋常日子趕不到一處吃便罷了,逢年過節卻是一定要在一處吃的。”
荔水遙便知這話是在點她,坐下後就柔順的道:“阿家我記住了。”
劉氏板着的臉就板不住了,挪了一碗甜米漿放在她面前。
“吃飯。”
蒙玉珠偷偷打量一圈,不敢多言,拿了一個甜糕團美美的吃起來。
一頓飯吃的安靜了一些。
飯畢,劉氏屏退左右,連帶着把蒙炙和蒙玉珠也打發了出去。
蒙武在主位上坐定,劉氏拉着荔水遙的手,道:“咱們婆媳倆一塊坐你阿翁旁邊,你瞧着,阿翁阿家為你做主。”
荔水遙一時沒反應過來,被按着坐在榻上才猛然想起昨日自己和阿家說的那些話是不好讓蒙炎知道的,于是趕緊道:“阿家,我……”
劉氏捏捏她柔軟的小手,安撫道:“別怕他,阿家給你撐腰,絕不讓他欺負了你去。”
蒙武猛地一拍小幾,“跪下!”
荔水遙吓了一跳。
“你阿翁呵斥大郎呢,你別怕。”劉氏安撫完荔水遙,擡手一指腳踏上擺的一個舊蒲團,補充道:“跪這兒。”
蒙炎一頓,順從的跪了上去。
蒙武看向劉氏,“你先說正事。”
劉氏點頭,直截了當的道:“昨日宮裏來了人,自稱是尚儀局女史,奉獨孤貴妃谕令,為前日撲蝶會上壽安公主處事不公,偏袒親戚之事,向你小妹賠個不是,賞了六匹越州缭绫,一鬥珍珠,一副金鑲玉頭面首飾,一副珍珠頭面首飾,兩籠五顏六色的大蝴蝶,我瞧着這也太貴重了,小娘子們在一處玩耍,總有磕磕碰碰的,哪裏就那麽嬌貴了。”
蒙武道:“你先和大郎說說撲蝶會上咱玉珠受了什麽委屈。”
蒙炎就道:“我已經知道了,安心收着便是。”
劉氏趕緊追問,“那女史說不用特特進宮謝恩了,人家雖那麽說,咱也不能太實誠了,讓貴妃公主誤會咱們不敬,阿娘怕給你埋禍根。”
蒙炎安撫道:“阿娘放心就是,您不用管,我心裏有數。”
劉氏舒出一口氣,氣呼呼的瞪眼,“我憋了一夜,就怕是玉珠不懂規矩給你惹事了。你倒好,昨夜拐帶着兒媳做什麽去了?”
蒙炎冷睨荔水遙一眼,不語。
荔水遙心虛,往劉氏身後躲了躲。
劉氏見荔水遙怕他怕成這個樣子,立時怒了,猛地一拍小幾,“媳婦是用來疼的,你看你把她吓的這個可憐樣兒。我再問你一個事兒,再給我裝啞巴不說話我就讓你阿耶抽你,你背着你媳婦,和她三姐勾勾搭搭沒有?”
荔水遙的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小手揪着劉氏的袖子作嬌弱可憐狀,“阿家,算了吧。”
“那不行,你不必怕他,今日阿家給你做主。”
蒙炎似笑非笑的看着荔水遙,“她和阿娘說的,我和她三姐有染?”
“你甭管誰說的,老老實實回答,有還是沒有?”
“阿耶阿娘,我們正院的事兒你t們全不必管,我心裏有數,你們可別被她哄騙了。”蒙炎瞪着荔水遙,擰眉道。
劉氏被氣的不輕,從小幾底下抽出藏好的洗衣棍遞給蒙武,“打,重重打一頓,讓他知道誰是他老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