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才演員
第20章 天才演員
燭臺上燃着魔法蠟燭。它們芯子上頂的不是火焰，而是浮動的白色光團。
騎士尤金坐在辦公桌前，一只金鳥跳上他的肩膀。尤金撓撓鳥兒的羽毛，臉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
“團長……尤金大人，您在聽嗎？”
“當然。”尤金說。
彙報的騎士吐了口氣：“經過調查，廚師巴博科特之子，學徒丹尼爾科特於二十三日前失蹤。他最後一次被人目擊，是去給斯溫城主送餐點。”
“餐點是鷺鳥餐廳的藍莓乳酪撻，以瑪格麗特斯溫的名義預訂的。斯溫小姐特別囑咐用稠乳酪，砂糖以蜂蜜代替。據鷺鳥餐廳的人說，白鳥城只有斯溫城主會這麽吃。”
“斯溫怎麽說？”
“他說他沒收到餐點，也沒見過鷺鳥餐廳的人。”那騎士說道，“他看起來很憔悴，一直問我們是不是有了新線索。”
“無論他是否無辜，他都會那麽做。”尤金微笑，“不要被迷惑。”
“是！”
他們很幸運，尤金想。就在昨天，科特主廚自己上了門——這位父親滿懷悲痛趕來教堂，要求舉行最高級的安魂儀式。
頂級安魂儀式花費六十金輪。教堂祭司會将死者骸骨請入雕有神徽的銀瓶，親自為其祈禱。其後，死者親屬要挑出一枚金幣，在金幣上刻入死者的精确死亡時間。
金幣象徵着太陽。人們堅信，把逝去的精準時點刻在太陽上，死者的魂魄永遠不會墜入黑暗。
為此，祭司會親自施展“問骨術”，得到精确到時分秒的死亡時間。問骨術繁瑣至極，這也是頂級安魂儀式昂貴的原因之一。
問骨術結果一出，全場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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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特的死亡時間被更正。他在死亡當天，最後去找的人是城主，這就很有意思了。
“重新調查小科特的原因，你們提了沒？”尤金問。
⑩
“我們跟城主說死亡時間有問題，需要詳查。”
“做得很好，人在壓力下更容易犯錯。去吧，記得加強城主府的監視。以防萬一，對瘋修士的調查也不要放松。”
尤金揮退騎士。
話說回來，小科特的線索來得過於巧合了。
沒有問骨術，他們不會複查小科特的行蹤。只有頂級安魂儀式才會用到問骨術，它太過昂貴，幾乎沒有平民會申請。
據科特自己說，他低價抵押了房産，加上城主給的十個金輪，才堪堪湊夠錢。
至於他為什麽突然想給兒子安魂，科特聲稱“夜晚兒子托夢”，而他最近運氣棒得出奇，想給兒子最好的。
父母與子女間偶爾有這種玄之又玄的感應，尤金無法否認，不過……
那只金鳥突然鳴叫起來，它撲扇翅膀，在空中繞出個光圈。光芒閃爍，一個信封從虛空中落下。
尤金俐落地拆開信封。快速流覽後，他搖搖頭，随手将信紙放在桌上。
白光照耀下，紙上黑字格外顯眼——
【巴博科特來教堂前，曾與諾爾、忒斯特在鬧市區進行了短暫交談，行為未見異常。期間曾有一流浪兒跑離現場，但未與三人接觸。】
【以下為詳細報告：】
【諾爾、忒斯特身份不明，可确定并非“聖徒”一族。近期兩人在白鳥城四處游玩，出手闊綽、待人禮貌，無可疑行為。】
【兩人始終同行，舉止親密。曾有二十位以上的年輕女性試圖與他們接觸，均被拒絕。根據旅店員工的證言，兩人疑似同性情侶關系。】
【目前推測：據長相、行為等特徵判斷，忒斯特疑為阿爾瓦公爵一脈的私生子，因此不具備姓氏；諾爾為其平民情人，兩人正在旅行途中。】
【此二人可疑度不高，建議暫停調查。】
尤金站起身，慢悠悠走到窗邊，金鳥重新停回他的肩膀。透過夜色，他望向城主府邸的方向。
“貴族私生子和他的小情人？嗯……感覺不像。”
……
城主府邸，主宅。
諾爾從沒想過，自己還有成為雙開門冰箱的一天。
臨行前，忒斯特認為身高體型也不宜暴露。此人撕了一堆床單，把諾爾纏得肩上能走馬。諾爾的靴子也被忒斯特傾情改造，穿上後身高直達兩米。
最後再披上加長版腐朽黑袍，戴牢羊骨面具，諾爾看起來像是個貨真價實的怪物……雖然他本來就是。
諾爾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确更有壓迫感——
斯溫城主看到他的第一眼，下意識後退了半步。
“惟願萬物永恒。”諾爾站在城主會客室的角落，聲音喑啞。“你遲到了，斯溫。”
此時，表針剛走過零點。忒斯特被隐身術指定，他消去氣息，貼在雙開門版本的諾爾身後。
“惟願萬物永恒。突然看到桌子上出現留言……我以為……”斯溫城主盯着面具眼洞裏的青火，語調有點不穩。
那是諾爾派遣一只骨手溜
進去寫的，這法子方便快捷，就是字醜。但那又怎麽樣呢，你看斯溫城主他敢說嗎？
“我之前沒聽說過這種聯系方式。”城主緩緩吐氣，迅速冷靜，“我需要驗證您的身份。”
“驗證我的身份，好啊。”
諾爾用極盡嘲諷的語氣說道，“聽聽是誰在說話——九天前，你以偉大的永恒之子的名義，向我們保證計畫萬無一失。現在呢？迄今為止，沒有人發現你所謂的死亡現場，而你甚至開始滿城貼告示。”
諾爾語氣随意，神經卻繃得死緊。情報有限，他必須牢牢把控話題走向——與其被動配合，不如主動指責。
然後他發現身後的忒斯特微微顫唞，這小子八成在憋笑，簡直可惡。
另一邊，斯溫不疑有他，他的額頭出了層薄汗：“抱歉，大人。畢竟是規矩……沒有人通知過我……”
“我不是來聽你解釋的。”諾爾回憶着游戲相關的反派文案，像模像樣地低吼，“如果你一定要羅嗦，我倒更想聽另一件事的解釋。”
快，快解釋解釋瑪格麗特的案子，再談談那個神秘計畫就更好了。
誰想，斯溫城主的臉色瞬間慘白。他在胸口畫了個正圓，腰背微彎。
“自從調查騎士團抵達，我沒接觸過城內任何教徒，也沒有再跟惡魔大人聯系。”
城主聲音乾澀，“不知道哪裏出了纰漏，調查騎士今天找來我這裏……我發誓，我絕對沒想隐瞞，只是沒想到您會來得這麽快。”
諾爾沉默片刻，發出一聲冷笑：“你的反省呢？”
趕緊細說，他完全沒聽說過這回事。
忒斯特也來了興趣，他直起腰，扒住諾爾的肩膀，鬼鬼祟祟地探頭看。兩人距離極近，諾爾能感受到此人溫熱的呼吸。
斯溫城主咬牙：“我就不該給那個死胖子金輪！他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一定要給兒子辦最貴的安魂儀式。該死，他家不是正缺錢嗎？”
“他們發現死亡時間對不上。”諾爾輕聲說。
他不知道那個安魂儀式是怎麽回事，但小科特的死就這麽一個問題，不難猜。
“是的，我姑且糊弄了過去，但那個尤金肯定會起疑心。”
斯溫城主垂下頭，聲音苦澀。
“瑪格麗特的屍骨也不見了，他們短期內不會離開。大人，為了我等的計畫，我需要……”
“需要我們的説明。”諾爾嗤笑，“多麽無能。”
同一時間，他的思維迅速運轉，快得能搓出火花。是時候了，選出最合适的方案，把城主不留痕跡地送給生命神殿……
即将被打包的城主屏氣凝神，隐形的忒斯特也把下巴擱上諾爾肩膀，很難說誰更期待後續。
“既然你被那個尤金麥洛依盯上了，不要再主動聯系永恒教會。接下來，你只能等我們主動聯系你。”
諾爾慢吞吞地說，他已然選好了坑人方案。
“至於怎麽洗清嫌疑，很簡單。瑪格麗特‘失蹤’前，四處說自己遇到了瘋修士，那麽這樁案子就是瘋修士做的。”
甩鍋給同事罷了，反正你們都是邪教人員，應該不存在良心過不去的問題。要是瘋修士憤怒地跳出來，正好一箭雙雕。
忒斯特又進入了憋笑震動模式，【哇，你可真是壞心眼。】他傳來思緒，語氣充滿贊美。
斯溫城主沉默了足足半分鐘：“您的意思是……”
“你存了那麽多孩童屍骨，大可以拿出一具好好處理，冒充瑪格麗特。神殿這麽久都沒抓到‘瘋修士’，不差這一次。只要你模仿得漂亮，他們不會在這待太久。”
“……”斯溫城主皺起眉，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我想，我們的瘋修士不會介意的。”諾爾煽風點火道，“就算有問題，教會也會站在你這一邊。”
城主抿起嘴唇：“萬一有人趁這個機會交出真的屍體，那該怎麽辦？大人，我擔心有人刻意和我們作對。”
恭喜你，答對了。和你們作對的人不要太多——自己和忒斯特、女巫琳恩、調查騎士團，諾爾随随便便就能數出三個。
“怎麽，還要人把飯嚼碎了喂你？神的考驗要自己面對，斯溫，你還真是不堪大用。”諾爾朝城主逼近兩步，語調寒冷如冰，“你當然可以瞻前顧後，什麽都不做……記住，整個教會都在陪你一起等。”
斯溫頰側的肌肉抽了抽，臉色愈發難看。
拿現代職場糟粕PUA邪教徒，應該沒關系吧。諾爾心虛地想，他簡直變成了自己最讨厭的那款上司。
不過，他只要能教唆斯溫主動行動，不愁調查騎士抓不到把柄——就算騎士們抓不到，他也有一萬種方法讓他們發覺。至於永恒教會的計畫，不如讓神殿的專業人士負責。
這樣一來，他和忒斯特只需在幕後撥動引線，可以漂亮地置身事外。
就差臨門一腳，諾爾在袖子底下握緊拳頭。如果他是肉身狀态，掌心肯定全是汗。
“我……”
斯溫城主剛開口，會議室內的銅鈴突然叮鈴作響。城主朝諾爾微微鞠了個躬，左手按上心口。約摸兩秒後，他才将那倒扣的鈴铛放平。
“主人，抓到個小丫頭，她一直在宅子附近轉。”鈴铛內的銅舌像是成了真的舌頭，它柔軟地翻動着，“您希望怎麽處理？”
斯溫城主打量了會兒牆角的諾爾，忽然露出微笑：“把她帶來，我能用到。”
說罷，城主将鈴铛倒扣回去。他的左手仍按在心髒處，臉上的笑容有些扭曲。
“大人，”他輕聲說，“您為什麽沒有回應我的教會禮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