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瘋狂

第31章 瘋狂

諾爾毫不遲疑地用了【血脈壓制】,面對影狼這種異常強大的目标,第二回的效果明顯不如第一回,僵直效果沒被觸發,影狼的動作只是遲疑了一瞬。

使用【血脈壓制】的同時,諾爾同時召喚了兩頭暗影雪豹的骸骨,這類豹子體型巨大,出生自帶風屬性魔法,在雪原上奔跑起來如履平地。

同一時間,忒斯特往地下砸了幾個小球,它們觸地而炸,散發出帶有強刺激性的異味。緊接着忒斯特一把抱住諾爾的腰,騎上其中一頭豹子。

一切不過眨眼工夫,影狼前爪落地時,諾爾已經被忒斯特撈走了。

朱醫生的反應極快,他抓住羅森,跳上另一頭豹子。

“別去獵人小屋。”諾爾喃喃。

游戲設定上,影狼不會傷害獵人,玩家的可操作空間就大了。一旦獵人被坑死,天知道那對夫妻裏會不會出現一位後繼者。

“我知道。”忒斯特控制雪豹,朝小屋的反方向狂奔。

忒斯特毫不戀戰,一個影狼他們都打不過,何況影狼加上攪屎棍。傑克的防禦厚得像王八殼,沒等他們破他的防,影狼早就把他們骨頭都嗦乾淨了。

諾爾卻一反常态,哪怕是被忒斯特拽上雪豹,他一雙眼死死盯着傑克,狼牙子彈暴雨般傾瀉而去。它們劈裏啪啦射向防護罩,又無力地摔落在地。

影狼在樹與石頭的陰影中躍動,盡管忒斯特專門找了最開闊平坦的方向,那怪物還是在他們身後緊追不舍。

它的影子蛛網般展開,不時朝前彈射。忒斯特得控制着雪豹左右閃躲,這才不至於被影子網兜個正着。

前方還時不時出現大個子召喚來的冰刺,那家夥用了“絆馬術”,枯草活了一樣瘋狂纏繞骸骨,一行人前進得尤其艱難。

諾爾垂下眼。

影狼的攻擊邏輯沒變,它優先攻擊接了任務的玩家。可它活像看不見大個子似的,難道說那個大個子也是忒斯特這種天賦異禀的NP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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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諾爾不自覺地瑟縮了下。

NPC、玩家……之前他還會毫不在意地分析這些,如今類似的想法卻讓他渾身難受。

大個子憑空丢出個沖浪板似的木板,翻身跳上。木板上的圖騰散發微光,在雪上快速滑行。大個子利箭般跟在影狼身後,完全沒有放過他們的意思。

“把蠟燭交出來!”大個子沖忒斯特喊,“你們跑不掉的!”

“嘿,我要把你們腿剁下來,讓你們哭着舔我的腳!”

他喊得興致勃勃,就像這是個有趣的游戲。

剛才那是系統物品欄才有的憑空取物,諾爾心想,這個永恒教徒确實是玩家。殺不死的玩家加上影狼,他們處於壓倒式的劣勢。

諾爾倒坐在雪豹骸骨上,面對面抱緊忒斯特。他越過忒斯特的肩膀,定定地看着那個永恒教徒。諾爾之前只接觸過布萊、巴托這種相對普通的玩家。那些玩家對於被困游戲的反應很是正常。

可那個大個子是怎麽回事?他沒有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異常嗎?

他為什麽要加入永恒教會那種組織?為什麽要說那種話?

……他為什麽在笑?

“……特。”呼嘯的寒風将諾爾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他死死擁住對方燙人的軀體,甚至忘了用心靈感應。

“什麽?”忒斯特歪歪頭。

“忒斯特,停下。”諾爾呢喃,“必須逼退那個玩家,不然我們沒勝算。”

“要扛住那頭影狼,我需要盾牌,這裏沒有那麽結實的盾。”忒斯特說,“恕我直言,你的鄰居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諾爾笑了:“怎麽沒有盾牌?”

他擡手指向緊緊追在他們身後的大個子:“……那不就是嗎?”

忒斯特的呼吸停了一瞬。

諾爾兀自繼續:“影狼不會攻擊他,我想知道這個‘不攻擊’的限度在哪。如果是絕對不攻擊,那家夥就是最好的盾。如果影狼咬了他,他也不會死……他是玩家。”

忒斯特轉過頭,沉默地看着諾爾。後者一雙青眼美麗依舊,卻少了幾分光彩。

“我必須知道影狼不攻擊他的原因,”諾爾盯着虛空中的某個點,夢呓般說道,“BUG就要好好處理。”

“如果他死了,你要怎麽辦呢?”忒斯特輕描淡寫地說道,“那姑且是你的同胞。”

可這裏也是我的世界,諾爾想。

“我會回複術。”諾爾平靜地說,“我不會讓他真的斷氣。”

忒斯特微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諾爾的錯覺,這次他的微笑似乎格外發自真心。他吹了聲口哨,示意那對夫妻退後,自己則架着雪豹來了個漂亮轉身,縱身躍入雪地。

諾爾板着臉,手握書本一指,大個子身下驟然探出無數骨手。它們牢牢托住防護罩,将大個子困在空中。

大個子沒料到兩人敢殺回馬槍,當即愣在原地。

影狼疾沖而來,忒斯特踏雪一躍,輕巧地跳到大個子身後。眼看那張巨大的狼口要碰到大個子,影狼猛地停下了動作。

它困惑地看着大個子,那情緒不像是畏懼,更像是不吃香菜的人在碗裏發現了香菜。

大個子終於回過神來:“我操!”

Θ

他試圖掙脫骨手,骨手卻源源不斷湧上。它們并不攻擊,只是将傑克連人帶防護罩舉在半空,玩球一樣丢來抛去。

忒斯特則把大個子當成了活盾牌,他腳尖踏過骨手掌心,長劍刺向影狼,猶如一道銀色的風。影狼伸長脖子,利爪猛撲,卻怎麽都捉不住他。

伴随着攻擊,影狼的頭頂出現了血條,比巫妖那時還誇張,長到令人絕望。

但是沒關系,他們的目标不是擊敗它。

這是“永恒教徒”為球、“影狼巨口”為籃筐的投籃游戲。

那對夫妻很快看出了兩人的意圖,迅速加入戰局。

羅森布置了一圈又一圈光法術,附近的影子全集中到了大個子身邊,影狼的活動範圍變得極其狹窄。朱利背着羅森,機警地奔跑跳躍,确保他們自身不會被戰鬥波及。

傑克見掙紮無用,開始試圖靠法術攻擊,可是他并非擅長法術的職業,根本擾不亂忒斯特的動作。

更煩人的是,每到施術的關鍵階段,總有一只骨手伸來打斷他——那法師仿佛知曉世上所有法術,光用魔力反噬就磨掉了他20%的血量。

傑克知道現在最強的幾位玩家,裏面絕沒有這樣的人。

……他們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

大個子傑克茫然期間,忒斯特成功誘導影狼張開嘴巴。終於,兩人看準機會,将傑克扔進影狼巨口。

喀嚓!

大個子傑克體表的護盾直接被咬裂四層。影狼瞪圓眼睛,噗地将他吐出來。傑克還沒來得及罵人,就又被骨手托上半空。

“操他媽的,我要親手切了你們!”傑克目眦欲裂,“等你們落到我手上——操操操!”

喀嚓!喀嚓!

一回生二回熟,忒斯特再次引影狼張嘴。諾爾“投籃”命中,傑克的護盾僅剩一層,輝光黯淡到近乎消失。

不行,得跑,這兩個家夥太紮手了。有自己在,影狼反而施展不開。

傑克肉疼地摸出個小水晶球,将其吞下腹中。下一刻,他整個人變為帶着顏色的霧氣,終於掙脫了骨手的束縛。

隐形術、兩倍敏捷、牢固煙霧、視聽擾亂……傑克撕開一張張術法卷軸,身影消失在不斷擴散的煙霧之中。

大個子滾蛋,作戰成功。

趁煙霧沒散,忒斯特甩手又是兩個異味彈。這回沒有大個子幹擾,十五分鐘過去,他們終於甩脫了影狼。

時至淩晨,四人找了個偏僻角落,緊急搭了個雪屋。忒斯特拿出蜂蜜,大家就着雪吃下,姑且補充了點能量。

這是他們第一次對上影狼,幸運的是,誰都沒有受傷。盡管如此,在場的人表情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諾爾。

忒斯特恰恰相反,他還是那種夜間散步似的表情……他甚至看起來有點開心。

“既然你能接任務,我倆能不能?”羅森又向諾爾搭話,他簡直像是在刻意找話說。

“沒出提示的話,應該不行。”諾爾恹恹地答道,“進入副本才能接任務,而你們直接附身了副本內部的怪物,缺少‘進入’這個步驟……算是卡了BUG。”

羅森嘆氣:“這破游戲BUG太多了點。兄弟,這裏真的是游戲嗎?是不是系統和‘現實世界’不相容才這麽——”

“我還沒找到确鑿證據。”諾爾迅速打斷羅森的話,臉上沒什麽表情。

目前除了自行猜出的女巫琳恩,諾爾沒有告訴

任何人“自己是制作人本人”,連龍巢三人組都不知道。諾爾最開始只是想規避紛争,現在他是真的不敢說出口了。

這個事實就像一道傷口,在他心底逐漸腐爛流膿。

羅森看向他的目光裏多了幾分隐隐的擔憂,而在看向忒斯特的時候,那股擔憂又變成了戒備。

“剛才那個人似乎是玩家。”朱利熟練地引開話題,“他肯定是接了任務進來的,為什麽影狼不攻擊他?”

諾爾低下頭:“我确認過,那不是‘絕對不攻擊’。他應該利用某種手段,一定程度上幹擾了影狼的判斷。剛才的戰鬥如果繼續,他早晚會被咬死。”

說罷,他扯扯嘴角,“但理論上,副本不可能允許‘規避影狼攻擊’的道具存在。我個人更傾向於他鑽了系統漏洞。”

“比如穿了獵人的衣服?”忒斯特微笑着開口。

羅森吓了一跳:“什麽?!”

“剛才交手的時候,我也留意了可能的道具。很遺憾,我沒察覺到未知氣息。”

忒斯特攤攤手,“但他的衣服非常奇怪,是用駝鹿皮和熊皮混縫的,我只在獵人身上見過這種衣服。”

“我也穿了獵人的衣服,可影狼攻擊了我。”諾爾指指雪地靴,“朱醫生,你的嗅覺應該和影狼差不多,你怎麽看?能聞到獵人的味道嗎?”

朱利聳動了幾下鼻子。

“藥味很刺鼻,但确實能聞到其他人的氣息。”朱醫生認真道。

“老亨特還活着呢,不能直接這麽比。”

忒斯特熱情不減,“那件衣服偏瘦偏長,它兜不住老亨特的大肚子,袖子卻能遮到他手背。那不是老亨特的衣服,它應該屬於另一位獵人——一位死去的獵人。”

羅森皺起眉:“不是,這不對啊?咱們都看過記錄,獵人死後,屍體全消失了。”

“除非那家夥知道屍體消失到哪裏去了。”諾爾慢吞吞地說。

他終於擡起頭,臉上露出一個微笑。

“其實我一直在想,獵人的回圈有些奇怪……那些獵人死于受傷、衰老或疾病,總該有人死在房子裏,總該有人在牆壁上留下痕跡。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那座獵人小屋看起來中規中矩,幾乎和當初的美術概念圖沒有區別。剛看到它的時候,諾爾幾乎沒有察覺到問題。

當然,住進去後,他在它身上察覺到了時光的痕跡,不過——

“目前的獵人小屋,最多建成了四五十年。小屋最早的記錄卻在一百多年前。”諾爾說。

看到他的笑容,羅森緊皺起眉頭:“你到底想說什麽?”

“雪地裏有座獵人小屋,小屋裏住着熱情的獵人。”

諾爾轉向他,青眼在黑暗中閃爍不休,“玩家到來時,木屋和獵人風格不搭怎麽辦?屋裏有太多奇怪的痕跡怎麽辦?那可不行,玩家會不安,獵人和木屋必須配套。獵人死去,配套的小屋也要‘刷新’才對。”

一時間沒人說話,外界的風雪聲如同野獸低咆。

“既然獵人的屍體沒有真正消失,我是不是可以假設,獵人小屋也做不到憑空‘刷新’。它們也許和獵人屍體一樣,被存放在了副本某處。”

諾爾的語調依舊舒緩,“是的,這樣更合理……這才是完整的‘存檔’。”

他的嘴角漸漸挑高:“每當獵人死去,就把屍體和木屋一同保存,方便後期研究。”

“系統肯定會保護存檔不被損壞,所以影狼才不想攻擊穿了‘部分存檔’的玩家。”

“噢,那麽那些白狼呢?它們被人狩獵過,屍體可沒消失啊。”忒斯特甜蜜地問道,像在聽一個令人着迷的睡前故事。

“它們行為簡單,缺少研究價值。”諾爾回答。

“原來如此。”忒斯特柔聲說。

羅森往朱利的方向靠了靠,他脊背微弓,完全進入了戒備狀态。朱利用爪子包住他的手,安撫地捏了捏。

“我明白了。”朱利用醫生特有的安撫語調說,“我聽說過,這種‘存檔’好像是純粹的後臺資料,不會表現在游戲副本裏。”

“既然那個玩家拿到了‘存檔’的衣服,那是不是能證明,這個世界并不是單純的游戲……?”

諾爾的笑容消失了。

“也許吧。”他說,“還需要決定性的證據。”

……

傑克氣喘籲籲地穿過夜色。

失算了,那群家夥不好對付……矮精靈和狼人肯定不是玩家,就算法師和劍士都是,加上他自己,還有一個玩家名額。如果克裏姆森在,他不至於這麽狼狽。

當初他就不該為了獨占功勞,咬定副本滿員。現在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自己撐到底。

今夜這一戰,他簡直被打得毫無還手機會。

媽的,丢人。可惜帶進來的玩家死了,要不還能在他身上洩洩憤。

傑克不甘心就這麽結束游戲。那法師的路子和之前的羊骨面具怪很像,說不定他們是同一個人,這可是重要情報。就算找不到蠟燭,他也得撈點什麽再走……

不,不對!這次是他發揮失誤,一定是這樣!下次他會好好準備,肯定不至於這麽慘。

大個子傑克在雪地裏一腳深一腳淺地走,終於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兩棵幾乎一模一樣的冷杉,它們相距一米左右,根部生有鏡像對稱的雜草叢。就算傑克知道這地方,還是差點看走眼。

他吐了口寒氣,閉上眼,從兩棵樹正中間走過。

再睜開眼時,森林還是那片森林,林中空地上卻多了點什麽——

二十多個一模一樣的木屋整齊排列,在雪地上堆成魔方似的立方體。

那些木屋結構完全相同,區別不過在於新舊和損傷——有的小屋牆壁上塗了白泥,有的用不同顏色的木板打了補丁,還有一間,屋裏屋外都用血寫滿了混亂的話語。風雪之中,那些字句近乎黑色。

它靜靜屹立林間,猶如一座沉默的堡壘。

傑克走入下排最中央的那間小屋。屋內正躺着他帶進來的玩家。

那玩家已經冷透了,肢體僵硬發白。所幸此處氣溫極低,腐爛是個緩慢的過程,屍體幾乎沒有異味。傑克欣賞了會兒那具屍體,将它丢入門口積雪——那裏已經疊了三四具屍體,個個身材完美,臉蛋漂亮。

其中唯有一具不那麽美麗,它屬於一只雄性半獸人。這具屍體全身赤條條,留着紛亂肮髒的大胡子,他的左腿被野獸撕扯破碎,右手還緊緊捏着弩弓。

這座木屋曾屬於它,傑克将這屍體從屋子中央拖了出來。現在木屋屬於他了。

傑克點着壁爐,将身上的獸皮衣小心脫掉,架在火焰附近烘烤。屋內溫度逐漸上升,傑克一屁股坐上壁爐前的木椅子,心情比剛進門時好了不少。

夜色濃重,窗外風雪交加。溫暖的火光映上木頭,屋內一切多了層柔和的色調。

“這麽看的話,這地方還挺漂亮。”傑克翹起二郎腿,昏昏欲睡。

外頭那幾個可憐的蠢貨,估計到死都搞不明白影狼怎麽回事——誰能想到,這個鬼地方居然會有“實體存檔”?剛看到這堆一模一樣的房子,傑克自己都吓得打了幾個哆嗦。

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它一定是個徹徹底底的瘋子,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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