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瘋狂守護者
第59章 瘋狂守護者
安娜金手心冒汗,她無視了試圖說悄悄話的索羅,目光時不時掠過寫有“玩家許可權”的那條說明。
簽?不簽?……這懲罰太超過了,說實話她不想簽,問題是她有的選嗎?
面前兩位俊美NPC,一個表情溫柔腼腆,出手就是“剝奪玩家許可權”;另一位笑得比魅魔還魅魔,能用金線把他們勒成餃子皮厚薄的肉片。這麽一遭過去,她絕對要帥哥PTSD。
冷靜,仔細想想。
協約要求和任務“一個問題”幾乎重疊。如果只是協助拯救魅魔族群,對他們來說有益無害。
保守瘋修士的秘密……好像也沒問題。玩家們大多是根正苗紅的無神論者,管他本土宗教丢不丢人,再說瘋修士也沒殺過玩家,安娜金這方面的底線較為靈活。
她更關心的是,那句“我們說不定能成為朋友”,和任務獎勵裏“某位存在的友善”是否有關?
之前安娜金絕不會有這麽離譜的猜測,但那位黑發青年甚至能拿走玩家的許可權,這可就說不好了。
無論如何,那家夥不是他們能得罪的。
安娜金伸出手,魔力凝於指尖,果斷簽上自己的名字。見親人動手,索羅也毫不遲疑地簽了名。
“感謝兩位的配合。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你們可以叫我諾爾。”
諾爾微微欠了欠身,“接下來,還請你們幫個小忙——請盡快将調查騎士團調離這裏。不用撤得太遠,讓他們離開黑森林範圍就好。”
看來這兩個人還是受制于調查騎士團的!盜賊索羅松了口氣。
誰想,諾爾下一句話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這也是為了他們的生命安全考慮。”諾爾說,“我還不想這麽快與生命神殿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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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金、索羅:“……”
安娜金:“我知道了,還有其他需要我們做的麽?”
“有。”
諾爾說,“請你們見證到最後。”
處理好玩家後,諾爾把自己關進了卧室。
他沒有使用羊皮紙,而是直接用青火在空氣中劃出痕跡。無數算式與數字輕輕浮動,猶如海底幽幽飄蕩的腐敗殘渣。
諾爾坐在這漩渦之底,他懷抱着燃着青色火焰的魔杖,安靜得像是泥沙半掩的鯨魚骨骸。
可他的身形繃得像拉滿的弓,這個人好像很久沒休息過了。
忒斯特輕輕關上門,讓專注的諾爾一個人留在室內。他将門扉在背後輕輕合上,原本蜷曲搖晃的尾巴垂落下來。
忒斯特能感受到諾爾的怒火。
諾爾的憤怒猶如火山底下的岩漿,更加內斂,也更加危險。他本人則像是立於桌角、半邊懸空的美麗花瓶。只要一個輕輕的碰觸,他便能回到安全區域,或者就此墜落,摔得粉碎。
讓人很難移開視線。
……自己該把他推下去,還是推回去呢?
插滿青藍花朵、晶瑩漂亮的瓶子,摔碎時的聲響一定悅耳無比。盛開的花朵散落在猩紅液體中,從那一刻開始凋零腐爛。溫潤曲線化為銳利的碎片,那反差想想就迷人,忒斯特簡直蠢蠢欲動。
可是如果那樣做,自己就再也看不見那些花了,多麽令人為難。
無人的長廊中,忒斯特背靠門板,萬分認真地糾結許久。
最終他打開了大門對面的窗子,躍入永恒不變的淡薄霧氣。他沒有回頭打開那扇門。
……
某個洞窟內,堅硬的石板上,馬志鋼蜷着背熟睡。
他習慣於這種睡姿,早年輾轉于各個親戚家庭,他只能睡各種各樣臨時騰出來的地方。從沒有床墊的飄窗到嘎吱嘎吱響的沙發床,他很清楚怎麽才能讓自己舒服點兒。
他夢到了不久以前——
馬志鋼坐在寬敞氣派的辦公室裏。他的腦袋頂上挂着筆走龍蛇的書法作品,家俱選了高檔木料訂制,又刷上鋥亮的漆。桌邊流水擺件特地找風水師看過,窗邊的發財樹格外生機勃勃。
他還不到六十,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愛極了年輕人看他時小心翼翼的眼神。
桌上手機震了兩下,是女兒的微信消息。
他的閨女馬茉莉,念了國內最好的本科,又讀了國外知名大學的研究生。女兒活潑又孝順,老馬家祖墳準是冒了青煙。
不過她只有一點不好——自從結了婚,這孩子越來越矯情了。
【茉莉:爸,我昨天看了他手機,他和女同事開黃色玩笑。】
馬志鋼眉頭皺了皺,發去一段語音:“那他跟人睡了沒?”
女兒瞬間回了資訊。
【茉莉:沒有,可是這不是一兩次了爸,我才剛懷孕!】
“沒睡不就完了,你多管管他。”馬志鋼說。
【茉莉:我有點想離婚。】
馬志鋼聽得腦殼疼:“咋這麽浮躁,他沒睡沒嫖,你窮折騰什麽?”
不久前,馬茉莉所在部門被公司整個解散。同時期她發現自己懷孕,只好先在家養着。
從那時候開始,他閨女越來越神經質,不是抱怨“公婆嫌她找保姆亂花錢”、“老公親戚在家裏長住不走”,就是抱怨“老公和女同事聊得太多”、“最近沒法找工作她心煩”。
馬志鋼想了想,又發了幾條語音。
“你腦瓜子聰明,成個家自己磨合磨合。大高材生一個,我不信我閨女管不住個男人。”
“想上班等你生了娃再上,要是你那學歷都不行,比你差的咋活?捧個金碗琢磨要飯呢。”
這次馬茉莉停了很久,才回了句“知道了”。
那之後,馬茉莉的抱怨确實少了許多。
她只是會偶爾開口,問能不能一起吃個飯。馬志鋼有時候會答應,更多的時候則是拒絕。他的廠很忙,他還想多賺幾年錢。
閨女會沒事的,她聰明着呢。不是馬志鋼自誇,馬茉莉生活條件比全國九成的姑娘都好。等她有了孩子,就沒那麽多閑心自尋煩惱了。
直到某一天,她又發來資訊。
【茉莉:我昨天看了他手機,他還在和女同事聊騷。他爸媽說是我的問題……】
這是又要車軲辘了,馬志鋼例行回複:“那他跟人睡了沒?”
馬茉莉回得很遲。
【茉莉:明天一起吃個飯好不好,我想和你聊聊。】
“我明天開會,有事你直接說。”馬志鋼說,“要還是那些雞毛蒜皮,跟你同齡人聊去。”
許久後,馬茉莉才繼續。
【茉莉:爸,你愛我嗎?】
馬志鋼頓了頓:“天天瞎琢磨啥,你當媽了你不知道?我是為了誰一把年紀天天忙?”
馬茉莉沒有回複。
那是她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
馬志鋼不明白,馬茉莉錦衣玉食,比他前半輩子見過的所有女人都幸福。如今她甚至有了自己孩子,不都說為母則剛嗎,她為什麽想不開?
他的閨女明明開朗堅強,特像他。而他吃過的苦比她海了去,她怎麽就想不開了?
馬志鋼無法再工作,他白天琢磨這事兒,夜裏睡不着,繼續琢磨這事兒。他沒掉眼淚,只是頭發眼看着刷刷地白了。
出事後,女婿帶着孩子搬走了。馬志鋼住進女兒生前的房子,對牆上每道痕跡疑神疑鬼。他坐在悅園的門衛亭,天天瞧着女兒墜樓的那片地方。
一年多過去,他還是想不明白,如何都想不明白,也不知道究竟該問誰。
……直到他來到這個荒謬的世界。
逃跑過程中,馬志鋼意外發現了藏在林子深處的魅魔女王。
她的外貌和馬茉莉沒有任何相似之處,除了那雙眼睛。那眼神太像了。他和女兒最後一次吃飯時,馬茉莉也有着這樣一雙眼。
那雙眼木愣愣的,明明在看人,又像是在看其他地方。眼珠轉起來像缺了油的齒輪,幾乎要嘎吱作響。
於是馬志鋼停了下來。他果然還是想要一個答案,他想。也許這姑娘知道什麽。
他偶爾睡着,還是會像這樣夢到從前。夢裏他捧着手機,女兒在螢幕彼方等着他的回答。
爸,明天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爸,你愛我嗎?
爸……
他看着小小的女兒跑到他的面前,舉着試卷,滿臉都是驕傲。
……爸爸,我考了滿分!
他對她笑了,笑得很開心。
馬志鋼醒來的時候,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他看到了銀色的發梢,登時全身一炸,連滾帶爬地起了身。
“看來您做了個好夢。”忒斯特說。
他的身邊,現任女王薇麗敏娜被金線牢牢捆在原地。她絲毫沒有掙紮,像是一具會喘氣的屍體。她淺金色的長發無比枯乾,銀色的雙眼渾濁無光。
“我一直好奇‘仲夏夜之夢’的樣子。不得不說,我确實沒料到這個。”忒斯特愉快地說,目光掃過魅魔女王的頭部。
所謂的頭冠,不過是藏在發絲間的一枚淺紅花瓣。它在發絲間若隐若現,散發出靈動俏皮的生機,毫無異物感。項鏈則是鎖骨附近一道粉紅紋路,像是幾朵小花的壓痕,仿佛佩戴者剛在花叢上打了個盹兒。
兩枚耳環,化作雪白皮膚上的兩顆細小紅痣,它們輕輕點在耳垂上,鮮豔得像是兩顆血珠。
要不是知道女王戴了全套“仲夏夜之夢”,連忒斯特都很難看出她戴了首飾。它們與她渾然一體,藏在令人心弦一顫的細節裏,
充滿別樣的風情。
不過考慮到魅魔女王已然是一具活骷髅,這份風情的吸引力大打折扣。忒斯特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觸即收,擺明了毫無興趣。
“你……怎麽做到的?你咋沒事?”馬大爺驚道,“那套東西帶着詛咒!”
“詛咒?”忒斯特好奇發問。
“讓大家夥兒腦袋不對勁的詛咒。”馬志鋼上下看着忒斯特,“你怎麽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你不也沒有反應?”忒斯特聳聳肩。
“我咋沒有!我總是忍不住把她當成我閨女,沒法子扔下她不管。按她的話說,我已經是情況最好的了。”馬大爺嘟囔,“而你只看了她一眼!”
“一點抗性,嚴格的訓練,加上清醒的頭腦。”
忒斯特随手把玩着五指間的金線,“我還是受了影響的,她在我心中居然能排上‘死了有點可惜’榜的第二名。”
馬大爺目瞪口呆地瞧着忒斯特,反而是屍體似的女王主動開了口。
“你不是黑森林的魅魔。”她的聲音像是被剪碎的絲綢,柔軟與粗粝并存,“……為什麽來找我?”
“你的同胞們都想把你帶回去呢。”忒斯特沒回答她的問題,自說自話道。
現任女王當即打了個哆嗦,露出恐懼的神色,她看起來終於像個活物了:“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要見他們……”
忒斯特嘆了口氣:“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兩位要是在關鍵時刻亂跑,我會很困擾的。”
女王瞪大無神的眼睛,凝視着在自己面前蹲下的忒斯特。
“果然,你們所謂的詛咒,是‘被所有人瘋狂迷戀’。”忒斯特輕聲說,“和我猜得差不多嘛……我那可憐的丈夫,估計還在琢磨到底哪裏出了問題呢。”
他的巫妖先生什麽都知道,唯獨不了解萬物的黑暗面。
對於魅魔這種比人類還依賴社交的族群來說,“仲夏夜之夢”只能當個珍奇的玩具,絕不能夠長期佩戴。
讓所有人都瘋狂迷戀的,注定只能是一個幻影。
無論看起來多麽美滿,幻影不過是幻影。被幻影裹住的那個人,和“被所有人遺忘”沒有任何差別——哪怕戴上“仲夏夜之夢”的是一頭驢子,它都能得到衆人毫無差別的愛意。
所有人都在看着你,所有人看的不是你。
家人、友人、愛人……所有人的臉都變成了一口深不見底的井,無論是絕望地求助,熱情的告白,或是胡言亂語、無意義地尖叫,井底只會傳來同一種回聲。
戴上“仲夏夜之夢”的那一刻,魅魔們的王永久放逐了自我。
一邊承受痛苦保護族群,一邊在族群中承受堪稱恐怖的孤獨,這何嘗不是一種詛咒?
女王癱坐在昏暗的石洞裏,身上的長袍沾滿髒污,尾巴死物一樣癱在沙土裏。她神經質地撓撓戴着項鏈的脖頸,那邊的皮膚似乎被反複撓破,層層血痂下凸出粉白的嫩肉。
“不回去,不回去。”
她一邊抓撓一邊喃喃道,手指不停抽搐,像是在克制一把扯掉那條項鏈的沖動,“我不回去,我不要看到那些人,我受不了他們的眼神……”
“好好好,不回去。”
馬大爺繞過忒斯特,湊到女王身邊。馬志鋼拘謹地收起手腳,讓女王靠上自己的肩膀。
“你不想回,咱就別回。”他哄孩子似的說道,“你為他們做得夠多了,你已經很努力啦……咱想睡就睡,活着就行!”
女王呼吸平緩了點兒,她雙眼圓睜,淚水一點點浸濕馬大爺的罩衫。
“這麽久累壞了吧。”馬大爺聲音溫和起來,“沒事,沒事……我家姑娘啥都不用怕……”
聽到“我家姑娘”這個稱呼的瞬間,女王的眼裏閃過一絲絕望。但她竭盡全力把它壓了下去,緩緩閉上眼。
“求求你,別帶我回去。”
她往嘴裏塞了一朵迷心草的花苞,沖忒斯特的方向夢呓般說道,“我會努力維持魔法到最後,我會保護所有人……我發過誓……最後就讓我一個人靜靜……”
忒斯特站起身,俯視着腳邊瘦小的軀體。女王這個狀态,确實活不過兩個月。要是被其他魅魔強行帶回族群,她能不能撐兩周都難說。
女王伸長柴棒似的手臂,懇求地搭向忒斯特的赤摞的腳面。手指觸到對方皮膚的瞬間,她猛地瞪開眼睛,面容徹底因為恐懼而扭曲。
“你不是魅魔!”
她摸到烙鐵似的收回手,“你、你沒有魅魔血脈,卻有魅魔的力量……你是永恒教徒!你是追補妖!”
女王擡起頭,渾身顫唞,聲音難得尖利。
“這種力量……你吃了我多少同胞?怪物!你這惡心的怪物……”
“真粗魯。”忒斯特抽回光裸的腳,他俯下`身,指尖點上魅魔女王的眉心。
瞬息之間,女王徹底陷入沉眠。她軟軟倒在地上,只剩胸口微弱的呼吸。
馬大爺來到異世界不久,知識範圍只到“魔王眷族”這種碰見過的東西。他下意識抱住女王,困惑又警覺地瞪着忒斯特。
“行了,我本來就是來做這個的。兩位就安心留在這兒吧。”
忒斯特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語氣輕松,“我讓她陷入了深夢,這個狀态的人不能随便弄醒,我勸你不要挪動她——嗯,如果你不在意她的死活,試試也不是不行。”
“魔王眷族發現我們怎麽辦?”馬大爺叫道。
忒斯特嚴肅思考幾秒:“算你們倒楣。”
“你——”
“放心,你們不需要等太久。”
忒斯特笑得很是燦爛,“諾爾說過,他在兩天內會給出解法,他一直說話算話。答應我,別那麽倒楣可以嗎?”
馬大爺咬牙切齒。
忒斯特活動了會兒筋骨,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忒斯特即将離開洞口的瞬間,馬志鋼試圖叫住他,“你好像對她的狀态完全不意外,你能理解她為什麽……不想求生?”
忒斯特照舊邁着步子,活像沒聽見。
“求你了,告訴我。”
馬大爺的聲音裏多了幾分沙啞,“我沒法理解我閨女,我也沒法理解她。她可是國王啊,她過得比旁人好多了。”
“只是少了點關心,怎麽會鬧到這個地步。我咋都想不通,她說其他魅魔也不明白……”
“發誓配合我們。”忒斯特終於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馬志鋼看了眼昏睡的魅魔女王,慘然一笑:“我發誓。”
“絕大部分人都是為了追求一個答案活下去。”
忒斯特說,“明天會發生什麽事、遇到什麽人,重要的人過得好不好……或者想不通某件事,再或者想要弄清某個真相。”
“你好像很執着于搞清楚她為什麽不想求生。這就是你追逐的答案,對嗎?”忒斯特的聲音裏多了點兒笑意,“那麽想像一下知道答案後的你自己。”
知道閨女為什麽自盡?以後呢?
他的女兒真的沒了,肯定也拿不來外孫的撫養權,他未來的人生注定孤身一人,也琢磨不出想幹的事……他從沒想過以後,也不再期待什麽以後。
馬志鋼呆在原地。
忒斯特适時繼續:“你的女兒和女王?我猜她們只是得到了答案,或者沒有力氣再去提問了。”
“你很懂這些啊。”許久,馬大爺嘶啞着嗓子說道。
他的聲音不禁溫柔了些,這位年輕人能明白這些事,想必吃過大苦頭,感同身受。也許他對這個人的判斷有些武斷,他——
“當然懂。要徹底摧毀一個人,你總得知道人的求生欲在哪。”忒斯特哼小調似的說,“我可是被教導了許多遍呢。”
說罷,銀色的發尾一閃,他幽魂般消失在馬志鋼的視野。
……
忒斯特調整了會兒表情,才打開卧室的門。
時間差不多了,他的巫妖先生為他準備了什麽驚喜呢?
打開門的瞬間,一只巨大的狼嘴拱了出來,冰冷的大鼻子在忒斯特臉上狠狠一拱,抹了他滿臉鼻水。
忒斯特:“………………”
忒斯特:“親愛的,你不是說這玩意兒進不來嗎?”
暗夜似的黑毛後,諾爾努力擠出來:“我的……咳咳,魔法剛剛成功了,不過要弄進來更大的東西,需要你的魅魔特性……”
他被影狼擠得氣喘籲籲,岩漿似的憤怒突然無影無蹤。這是最刺激的,忒斯特想,它意味着火山即将爆發。
諾爾多半用近似【夢間穿梭】的手段把影狼拉了進來。可是要對付那麽多千手夢魇,影狼還不太夠看——就算它莫名肥了一大圈,也擋不住萬千怪物的踐踏。
“你要召來更大的東西。”忒斯特擦乾臉,又确認了遍。
“是的,快跟我來,最好的時機快到了!”諾爾抓住忒斯特的手腕,拉着他朝森林奔去。
忒斯特迷茫地撥開樹枝,随着諾爾跑了許久。兩人身周,淡紫色的霧氣不懷好意地翻滾,忒斯特又隐約聽到了金幣落地的聲響。
怎麽回事,諾爾終於瘋了嗎?
諾爾在一片空地停住腳步,臉上還帶着些微亢奮。
他掏出拆信刀,直接刺穿手掌。鮮血浮起,快速構成一個又一個複雜法陣。血線從地面朝天空延伸,組成一個半徑足足六米的巨型圓陣。
“來。”諾爾抓住忒斯特的手,血順着忒斯特指縫流下,“讓我們一起啓動它,我計算過了,絕對沒問題。”
也不知道能召喚出什麽東西來,忒斯特揚起眉毛,順從地伸出手。
……反正自己連龍王蘇拜耳博特都見過了,沒準諾爾就打算召喚一頭巨龍呢!
兩人的掌心同時按上法陣。
血陣飛快亮起,無數魔法節點光輝閃耀。這個魔法的力道非常柔和,不像攻擊法陣,也不是召喚陣,忒斯特想。它還真是【夢間穿梭】升級版,一道“通往夢境的門扉”。
周圍空間扭曲變形,有什麽在努力擠進來。終於,伴随着吓人的空間扯裂聲,東西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座高塔。
一座底部長滿黑色觸肢,猶如尖螺寄居蟹的巨大黑塔。
塔底的觸肢似乎沒有知覺,鉚着勁兒朝諾爾開出的“門扉”裏面擠。那塔方方正正,帶着墓碑般的厚重感,仿佛撐着天空的支柱傾塌而下。
“諾爾,你該不會……”忒斯特屏住呼吸,低聲呢喃。
“這個時間點,據點‘迷失塔’正好走過特定座标。”
黑塔之下,諾爾轉過身,有些神經質地朝忒斯特張開雙臂,“你說過,力量足夠懸殊,那些怪物光靠踩也能把魅魔踩死。”
“反過來也成立,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