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顧舒術腳步微滞, 輕笑:“墨公子說笑了,顧某不過同白小公子随意聊聊。若墨公子無事,顧某便告辭了。”

語畢, 他擡腳便要徑直離開。

墨宴慢悠悠地開口:“想必顧公子尚且還不願讓莊陶莊瑜那倆小孩知曉,你才是他們的親生父親罷?”

顧舒術止住了動作。

墨宴笑眯眯地看着他:“不着急走了?”

顧舒術肩膀動了下,似是呼了口氣,轉身面向墨宴聲音方向:“墨公子有何事, 不妨直說?”

墨宴站直,打量起面前目盲的顧舒術。

顧舒術神情與此前同小孩們聊天時無異, 仿佛并未因墨宴言語觸動,從容鎮定,氣度不凡。

他修為才至元嬰, 尚不及墨宴,但就算是在修仙界, 亦稱得上一句修為挺高。

只是墨宴還看出他體內靈氣凝滞, 應是受了後天損傷, 修為尚在, 卻與普通凡人無異。

墨宴收回視線, 仍是雙手抱胸的姿勢, 開口:“我呢并無為難目盲者的愛好,既然顧公子自我家小白琅身上了解了一些你不該知道的內容,作為等價交換,是否也該說說你的故事呢?”

顧舒術莞爾:“那倒是要叫墨公子失望了。顧某不過一介散修, 并無什麽故事值得墨公子品鑒。”

墨宴笑吟吟:“我倒覺得修仙者愛上凡人的故事, 還挺新鮮有趣的呢。”

元嬰期修士壽命已臻千歲, 千歲修士與百歲凡人, 這可不是一段值得稱頌的感情。

顧舒術輕笑一聲, 只發出一個氣音,聽不出情緒幾何,似有幾分自嘲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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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言語,墨宴還趕時間回去給白琅做午膳,不再同他打太極:“我就同顧公子直說了罷,要解決惡鬼事宜需了解惡鬼作祟始末,既然顧公子亦知惡鬼之一是莊陶莊瑜他們的娘親,還往顧公子能夠配合。”

顧舒術仍舊只是輕笑:“墨公子可真是會說笑,您不覺得以顧某的處境,更寧願那莊家人能遭到他們應得的報應麽?”

墨宴:“即便這将徹底斷送那位夫人轉生輪回的機會,你也不在乎?作祟惡鬼若是能及時被收歸,仍是有轉世機會的。但若不及時,便只能魂飛魄散了。”

這番話有一半是墨宴瞎謅的。

惡鬼在成為惡鬼的那一瞬,便基本注定失去輪回再世的機會。除非那惡鬼作祟意願并不強烈,以及有白無常的淨化之術将其怨氣祛除。

現下那女鬼早已作祟,且白無常缺位,白琅無法再用他獨有的淨化之術,那女鬼注定是要魂飛魄散的。

顧舒術自嘲似的笑一下:“她既選擇了自去報複,我又何苦去阻止她?”

他并非一名合格的伴侶,在愛人遭受折磨苦難之際,在愛人含恨而死之時,他卻無能為力。

他已失去報複莊家人的能力,那不若放任這一切的發展。

墨宴只覺這人還真不好騙,繼續:“那即便她怨氣愈積愈重,徹底失去理智成為厲鬼,禍害完莊家後去禍害莊陶莊瑜,你亦不管?”

顧舒術指尖蜷了蜷。

墨宴繼續添油加醋:“厲鬼可不似惡鬼,基本只将作祟範圍固定在生前怨恨之人身邊。厲鬼會糾纏于它遇見的所有人。以莊瑜那小孩的身體,只怕是被厲鬼纏上的第二日,便有暴斃而亡的可能罷。

“若他知曉他是死于自己娘親的鬼魂之下,真不知會是什麽想法呢。”

他感慨似的說着,語氣漫不經心,但字句直戳顧舒術真正的軟肋。

顧舒術沉默不語。

墨宴也不着急了,看看天色:“我差不多是時候回去給我家小白琅做午膳了,今日便不叨擾顧公子了。顧公子不妨再好好想想,何時想好了,何時再來找我。”

他伸了個腰,不再看顧舒術,悠悠閑閑地往莊府方向去,思考起等會兒要做些什麽吃食給白琅。

顧舒術始終站在原處,面向墨宴離開的方向,許久許久。

直至墨宴徹底離開他能感知到的範圍,他才轉身,走入茂盛樹林之間。

另一頭,白琅跟随莊陶莊瑜他們回到院子後,便回了自己房間,意外地沒有見到墨宴。

他猜測墨宴應當是又出去瞎晃悠了,便不再管,坐在房間內随意拿了卷莊陶莊瑜他們給的話本看。

雖然仍看不太懂一些奇奇怪怪的描述,但不妨礙他用來“打發時間”,在房間內等到了墨宴回來。

“小白琅你回來了?”墨宴裝出意外的模樣,“正好,我方才去做午膳了,來用膳吧。”

白琅聞聲擡頭,放下手中書卷,乖乖走過去。

墨宴将膳食放出來,都是些分量不大的家常菜,還是白琅偏好的甜口,看着很有食欲,聞起來也很香。

白琅對墨宴的廚藝很滿意,這幾日裏墨宴菜色從不重複,而白琅亦基本都很喜歡。

每日也只有在用膳時,他覺得墨宴還是非常靠譜的。

白琅習慣性先把每一道菜都嘗了一遍,之後才扒拉幾口米飯,神情明顯是滿意的。

墨宴得意洋洋:“如何?今日這些是不是也合你口味?”

白琅點頭:“嗯,好吃。”

墨宴笑得更開心了:“你喜歡就好,也算我的廚藝沒白學。你可是唯一吃過我做的飯的小孩。”

白琅好奇地擡頭望向墨宴:“你沒有做過給別人吃嗎?”

他覺得墨宴的廚藝算是墨宴少有地能夠炫耀的技藝,以他的性格,竟然之前并未給別人展示過麽?

白琅問得無心,墨宴的笑意卻淡了些:“嗯。畢竟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領情的。”

曾經的墨宴一直都是藏不住事的類型,在及冠離開墨家前,便自己學會了下廚。

他也曾興致勃勃地為關系很好的兄弟姐妹們做吃食,但在後來知曉他們将他所做的所有吃食都嫌棄地倒掉之後,墨宴便再沒為任何人進過膳房。

想到這,墨宴看向會把他做的膳食吃幹淨,還會誇他做得好吃的白琅,心底憐愛更甚:“果然還是你更可愛一點。”

白琅沒太聽懂墨宴的意思,但并非第一次被墨宴評價為“可愛”,便沒再管,低頭繼續乖乖吃飯。

待到吃飽喝足,白琅才想起要彙報今日的“任務”。

他坐在桌子邊,一眨不眨地盯着在收拾飯桌的墨宴。

墨宴過了會兒才在不經意間對上他直勾勾的視線,怔一下:“怎麽了?忽然這麽盯着我,是有何事要說?”

白琅認真道:“我今日見到顧舒術了。”

然後又沒了下文。

墨宴耐心回他:“嗯,我知道。畢竟你當我面出的門。”

他還尾随過去聽了單純的白琅被套走一些信息的全過程。

白琅還是一本正經:“他眼睛看不見,也說了自己是修仙者。會沏茶,經常和莊瑜聊天,身上有藥的味道……”

他事無巨細地把自己聽到、看到的內容說了一遍,墨宴終于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白琅這是在同他彙報此前要他打聽顧舒術的結果呢。

墨宴哭笑不得地聽完,應下:“好,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

白琅卻還是看着他,灰眸幹幹淨淨地映照出墨宴的身影,似乎是還在等着什麽。

墨宴接着問:“還有什麽嗎?”

白琅強調一遍:“我打聽到顧舒術的事情了。”

“嗯,聽出來了。”墨宴一時沒跟上白琅與尋常人不太一致的思路,“所以?”

白琅視線中浸入些疑惑:“我完成任務了,你不給我酬勞嗎?”

墨宴實在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本想回一句“這不是一定要你完成的任務”,免得他後續還是太較真勉強自己。

但轉念一想,白琅多半是受過往影響,這個時候同白琅說這個,倒有些像耍賴不認賬了。

他便問:“那你想要什麽酬勞?”

白琅還是不解:“這不是你來決定的嗎?”

在白琅的認知中,完成“任務”是可以獲得報酬的,但報酬是什麽,只有在交代他事情的人給他時他才知曉,大多時候是一些日常生活所必須的東西。

這亦是他為數不多能擁有一些生存所需物資的機會,因而他對待“任務”一般都會很認真,即便有時不太懂不太理解,亦會老老實實地按照任務指示去做。

墨宴意識到白琅的常識與尋常人的常識相差實在太大了,但他尚不了解白琅的過去,暫時不好讓他改變認知。

他先順着白琅的話說:“這次是我疏忽遺忘了,那這樣吧,你這次的任務酬勞我要再想想。或者你若有何想要的東西,随時可以找我要。”

白琅姑且接受了這個安排,終于不再盯着墨宴看。

墨宴蒙混過關,松了口氣。帶小孩還真不是一件易事。

他繼續将桌子收拾幹淨,食盒暫時放到一邊,又去給白琅泡了杯茶,免得他等會兒口渴。

白琅有順手将放到面前的茶水直接端起來喝的習慣,墨宴便将溫度把控好,才把茶杯放到白琅面前。

白琅抿了一口,輕輕蹙眉,很快又恢複成平日的模樣。

墨宴注意到他一瞬細微的神情變化:“怎麽了?茶水溫度還是太燙了麽?”

白琅搖頭:“沒有,剛好。就是好像沒那麽好喝了。”

方才喝了太多顧舒術的茶,白琅習慣了那種口感與甘甜,再喝莊府的茶葉,感覺一下便差了許多。

墨宴不知他心思,也倒了一杯來嘗試,呢喃着說:“好像和昨日的沒什麽區別啊。我也沒換茶葉。”

不過他一切均以白琅的心情優先,問:“小白琅你喜歡什麽類型的茶葉?既然你不喜歡這個了,晚些我再去給你買新的吧。”

白琅并無太多偏好,想了想,說:“我覺得顧舒術的茶很好喝。他說是修仙界的靈茶。”

墨宴明白了:“行,那我知道了。”

等下次見到顧舒術,從他那裏訛一點過來好了。

【作者有話說】

顧舒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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