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別離我太遠
第17章 別離我太遠
到了元旦當天晚上,忙了整天的秦淑言,才拎着大包小包從醫院回來,尤童下樓接她,幫拎着東西上樓。
他爸去世後,爺爺奶奶不足兩年也相繼撒手人寰,這些年來,除了春節偶爾會回姥姥家過,多數節日,他們都是和樓上祖孫倆一起過的。
上周,兩家就已說好跨年晚上一起吃飯。進了家門,秦淑言馬不停蹄挑出要用的食材,轉身去了廚房,吩咐尤童整理剩下的東西。
想到一會兒豐盛的晚餐,尤童很有精神,先把她媽的衣包挂好,又分類了蔬菜水果放冰箱。這些都做完後,他想起牆角還放着幾個紙袋,有四五個,大小不一,未被秦女士告知來歷用途。
他一時好奇,湊過去,掏了最外面的那個袋子。
袋子裏,是另一個柔軟的絨布袋子,內裏的綠色盒子綁着同色系絲帶,而盒子裏面躺着的,是條樣式簡單大方的蛇骨鏈。
因職業習慣,秦女士向來不喜歡佩戴首飾。尤童被那項鏈晃了一下,抓着盒子跳起來,趴到廚房門邊,“媽,這個哪兒來的?”
正洗菜的秦淑言側頭,瞧見那項鏈,輕輕皺了皺眉,“病患家屬送的,包好放回去。”
“……嗯?”尤童低頭再次瞧了瞧那條項鏈,判斷出價值不菲,遲疑道,“這,收人家這麽貴重的禮物,不太好吧?”
“嘶!”秦淑言将菜往水池裏一摔,瞅尤童,“還用你教?我當然知道不好了,是家屬沒打招呼就送到醫院來,我怕影響不好才拿回家!啰嗦什麽,給我包好放回去,你拆亂了我怎麽還?”
尤童把盒子吧嗒一合,按原樣包了回去,最後掃了那幾個袋子一眼。他對品牌不太了解,但這幾個耳熟能詳的大牌還認得出。
他心覺奇怪,為表示感激,他媽這些年鮮花果籃收得是不少,倒第一次有人送她首飾鞋包的。
等着他媽做菜的間隙,尤童鑽回房間,坐在床角,掏出手掌大的筆記本,再次研究起他的旅行行程。
自上高中以來,尤童就一直偏科,也正因為被數學扯後腿,他的成績在班裏只算中游偏上,如果哪次數學超常發揮,成績就能排進前十。
對于他這種情況,裴心哲再了解不過,改掉說話刻薄的習慣後,尤童也不再抵觸他的補習。尤其這幾個月,每次大小測試後,裴心哲都會幫他整理考點考題,不懂的地方就一次又一次耐心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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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童嘴上不說,其實心裏很感激,想着送裴心哲些什麽,但又琢磨不出送什麽好。左思右想,最終決定趁着春節的幾天假,拿上自己今年的壓歲錢,請裴心哲去南方看海。
他悄悄計劃了好久,攻略翻來覆去地看,行程路線改了不下三版。
秦淑言做什麽都利落迅速,不等尤童再仔細打磨路線,已經在外面叫人,“出來端菜了!”
合上本子揣進兜兒裏,尤童出門端上菜,往樓上跑了。
裴心哲家,奶奶也做好了拿手菜,竈上還有魚湯在咕嘟着,香氣濃郁,将冬夜都襯得暖馨。
放下菜,尤童轉頭跑進裴心哲房間。
卧室裏,裴心哲坐在桌前寫着作業,安安靜靜,心無旁骛,好像這世界發生什麽都和他無關。
很多時候,尤童都不太喜歡,裴心哲這種不經意間的疏冷。
裴心哲的側臉出挑,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看着他的側臉,尤童慢慢走過去。一個瞬間,他又換了想法,他忽然覺得,臺燈下的裴心哲,其實很乖。
走到他身後,尤童下意識彎腰壓下,手環在他身上,“心哲弟弟這麽認真啊,別寫了,你阿姨做了板栗雞,板栗是咱們之前吃的很甜的那些~”
裴心哲知道他來了,卻沒想到人會抱上來,他小幅度側了側頭,幾乎蹭到尤童的臉頰,“好。”
稍稍站直,尤童掏出他的小本子,攤開到裴心哲面前,忍不住樂,“看看。”
裴心哲依言看向本子,幾秒鐘後回頭看尤童,“這是什麽?”
“我們的看海行程!”尤童擠着和裴心哲坐在一起,愉快地解釋,“這個我計劃了好久呢,咱們寒假不是能放十天嗎,我們除夕過完以後就出發,在那裏呆五天,這樣時間正合适。還有錢你也不用管,按照往年推測,我今年壓歲錢應該也能拿個幾千塊,機票我會一直盯着,挑低價入手,然後咱們再……”
“我,”裴心哲突然出聲,“今年過年要回四川。”
尤童動了動唇,愣了好一會兒,忽然洩氣,“你怎麽不早告訴我啊?”
看他沮喪,裴心哲聲音放輕,“我也是剛知道,就在你上樓之前。”
尤童忍着沒哀嚎,愁眉苦臉地托上腮,無意義用拇指磨着桌邊,半晌後合上了本子,悶悶問道,“你去幾天啊。”
裴心哲斟酌了一下,“奶奶很久沒回去,兄弟姐妹和其他親戚,都想見一下,大概,可能要待到開學了。”
“哦。”尤童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當下竟委屈的有些想哭,他努力壓下情緒,“那,那就等以後,有機會吧……或許,暑假。”
裴心哲點頭,“好。”
吃過板栗雞,喝了魚湯,尤童再次興高采烈了,裴心哲寒假會離開這裏的事情,似乎對他也并沒有影響。
裴心哲想,這樣也不錯。
度過上半學期最密集的測試階段後,高中的最後一個寒假如約而至,短暫,但唯一。随之而來的,還有一年中最隆重的節日。
放假的第二天,裴心哲便和奶奶回了四川。
至于尤童,放假的頭兩天,他的邀約不停,總有人邀他出去玩兒。裴心哲不在,他也無所事事,便跟着到處去玩兒。
但瘋鬧了兩天,他就覺得沒勁,索性全天待在家裏,看書打游戲,寫多到能糊牆的各科卷子。
除夕當天,他跟着秦淑言回了姥姥家。
雖在同一城市,他媽回娘家的次數卻不太多,和其他親戚的往來更少,過年碰上,也不會多交流,總很冷淡,僅僅維持着最客套禮貌的那層關系。
他們今天會住在姥姥家,倆位老人有守歲的習慣,打着瞌睡看着聯歡晚會,等着主持人倒計時。
尤童不大愛看那些節目,百無聊賴地劃着手機,劃着劃着,就劃到了和裴心哲的聊天界面。
幾天下來,他們聊天都沒超過二十條,裴心哲似乎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消息都沒時間給尤童回。
将他們的聊天內容又看過一遍,尤童随便給裴心哲發了個表情。
兩三秒後,尤童的手機連續震動起來,來電顯示黑心哲。
尤童眼睛一亮,從沙發上跳下來,跑進最安靜的小卧室,接起來。
裴心哲那邊聽着也很安靜,“在幹什麽?”
尤童不由勾起嘴角,“看電視,吃核桃,等你忙完。”
裴心哲那頭隐隐輕笑,“最近都做什麽了?”
尤童邊回憶邊羅列,“和林今笑他們吃了鐵板燒,玩兒了幾個密室,然後就一起打游戲,沒什麽特別的,你呢。”
裴心哲,“也沒什麽特別的,今天在二叔家,要在這兒住幾天。”
他說話間,尤童轉向窗外。夜色下,對面居民樓的燈光多亮着,隐約可見窗內的熱鬧景象,他看着外面出了陣神兒,突然問,“裴心哲,南充好玩兒嗎。”
裴心哲如實回答,“不知道,只見了各種親戚,沒機會出去。”
尤童點點頭,“好玩也少玩兒幾天吧。”
裴心哲那邊空了一拍,才出聲,“嗯?”
他看不見的,尤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你早點兒回來吧,你不在,太無聊了。”
裴心哲又笑了笑,“是嗎。”
尤童想說是啊,可心中一個聲音,卻明确告訴他,他想要裴心哲早些回來,不是因為過得太無聊。
尤童一手抓着手機,另一只手不自覺揪上衣擺,他張了張嘴,随後坦然說,“我有點兒想你了。”
裴心哲說,“嗯。”
尤童吸吸鼻子,小聲的,像不是說給裴心哲聽的,“我看啊,我以後是不能離你太遠了。”
裴心哲還是那副口吻,說,“好。”
尤童對他的反應有些不滿,“好是什麽意思啊?”
裴心哲就說,“別離我太遠。”
尤童話太多,兩人一直聊到零點的鐘聲響起,互道了新春快樂,才挂了電話。
冬天了,天氣冷,即使有暖氣,尤童還是更喜歡有人一起睡。挂掉電話,他看着他們的通話時間,心想,幹嗎要說有點兒呢。
他可太想他了。
睡前,尤童聽到了來自客廳的争吵。壓抑沉重的争執只持續了不到半分鐘,也許因發生的雙方不歡而散,又或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自有記憶起,尤童就發現,他媽回來時,總會有争吵,有時是和姥姥,有時和姥爺,有時是三人一起。所以在他看來,他媽不太願意回來,應該是在埋怨記恨什麽。
尤童并未求證,只隐約覺得,可能關于已經去世的小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