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已經開始想他

第26章 已經開始想他

晚上放學前,尤童終于說服了裴心哲,同意他一起去醫院。他們到醫院時,秦淑言和奶奶,已經在等着他們一起吃晚飯。

奶奶的飲食要清淡為主,秦淑言沒時間回家做飯,在醫院食堂打包了四人的晚飯。

上初中前,尤童還沒學會做飯,很多時候跟着他媽吃醫院食堂,就那幾年的時光,吃出了食堂陰影。

見了兩個孩子,奶奶精神更好一些。

吃過飯,秦淑言切了個哈密瓜,四人圍在床邊一起吃。

見裴心哲恢複了平日模樣,秦淑言看向奶奶,感嘆道,“陳姨,你都不知道昨天心哲有多擔心你,我們趕來的時候,他就自己站在急救室門口,臉色慘白着,看得我都心疼,心哲就你這麽一個奶奶,就算為了心哲,你也得快點兒好起來,知道吧。”

奶奶深長又帶些憂慮的目光落在裴心哲身上,嘆息一聲,“是噻,我這下半輩子,累死累活全都為了他,就希望在我走之前,能看見他出人頭地,然後再找個鐘意的女娃兒,結婚生子,我也就放心了。”

随着奶奶的話,裴心哲本就淺淡的笑意,慢慢完全消失,抽了張紙巾,默不作聲擦過嘴,收拾起一旁的瓜皮和垃圾。

尤童在裴心哲身邊呆久了,老早就見識過奶奶的言語壓力。當然,裴心哲聰明又認真,有着所有出人頭地的潛質,他似乎也理應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

但尤童時常會想,看似無趣的裴心哲,其實會不會也有許多喜歡的東西,也有許多感興趣的事和物,只是在言語的規束下,在無形的壓抑中,被一一扼殺,又或被他自己抛棄。

于是,他看起來無趣冷淡,成了一個唯成績是圖的不讨喜存在。

分析完裴心哲,尤童又想,原來,事業有成,結婚生子,就是奶奶對裴心哲的期盼。他很相信,不管社會如何變化,裴心哲永遠會是佼佼者,至于結婚生子……他有些難以想象。

他很好奇,裴心哲結婚,會選什麽樣的人呢,會邀請他當伴郎嗎,還有他結婚後,既要工作也要兼顧家庭,他們還可以每天呆在一起嗎,或者兩三天才能碰面一次,那估計就不能一起吃飯和看電影了。

更甚者,以後的他們,會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漸漸形同陌路。

在這個,他們甚至都還沒有成年的當下,尤童忽的有些悵然若失,但他以為這就是成長将要帶來的感慨和傷痛,并未仔細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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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餐盤和筷子,裴心哲對秦淑言說,“阿姨,這兩天太麻煩你了,時間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吧。”

聽他這意思,今晚是要留下來陪護,秦淑言可沒這個打算,快速擺手,“跟我還客氣什麽,倒是你倆快點兒回家,我和奶奶收拾洗漱一下就睡了。”

裴心哲平聲但堅持,“不是客氣,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這些本就是我要做的。”

尤童坐在一旁,看見裴心哲說這話時,奶奶臉上閃過的複雜神色,她先是欣慰,情緒短暫停留後目光緩緩放得悠長,将感傷藏于眼底。

最終,秦淑言沒拗得過裴心哲,走前囑咐這個提醒那個,生怕裴心哲做不好。

見裴心哲要留在醫院了,尤童當即又表示自己也要留下,被他媽瞪了一眼後,拎着出了病房。

臨進電梯,秦淑言先去了趟護士站,想着跟同事打聲招呼,得空多關照一下。

尤童自己站在電梯口,鼓着腮換氣玩兒,聽着他媽越說越多,不由自主又走回走廊,向着奶奶的病房門口張望。

他想了想,脫下書包,從包裏翻出一袋蘇打餅幹,然後抓着餅幹快速跑回病房,将東西塞給了裴心哲。

裴心哲見他去而又返,看了眼餅幹,“怎麽了。”

“沒怎麽啊。”尤童搖搖頭,“你晚上無聊了吃。”

裴心哲輕笑,“我不會無聊。”

尤童哦一聲,擺手,“那餓了吃,我走了。”

将餅幹放在桌邊,裴心哲跟着起身,“我送你出去吧。”

尤童壓着莫名想上翹的嘴角,又裝模作樣地擺手,“哎喲不用啦,你待着吧。”

裴心哲故意頓住腳步。

尤童嘴上那麽說,眼珠一轉,餘光又悄悄打量他的動向。

裴心哲垂眼藏住笑,一手貼上他的後肩,“走吧。”

兩人一起走到電梯,秦淑言也正好和同事聊完。裴心哲看着尤童和媽媽一起上了電梯,尤童歡快朝他揮手道別,直到最後的縫隙也關合。

裴心哲消失在視線,尤童抿了下唇,平複了臉上的笑,轉而變得有些懵懂。

裴心哲不怎麽吃零食,尤童知道,那包餅幹,多半會在明天回到自己手上。他不知道自己留下那包餅幹給裴心哲,是怕他會無聊,還是自己已經開始想他。

如他所想,第二天,代替他陪了裴心哲一晚的餅幹,在課間操後,為尤童補充了能量。

三天後,奶奶順利出院,最是可喜的,沒留下什麽明顯的後遺症。

五月中後,高考進入了真正的倒計時。

五月裏,白晝拉長,天氣總是很好,偶爾的一場雨,也暢快淋漓,似乎正醞釀着一個濃烈的夏。

在認人方面,尤童有些天賦,多數人見一面就能記住,因此,在又一次碰上那個被非議的男生時,他瞬間認出了那人。

這天放學,正值放學高峰期,來往穿梭的人流中,男生腦袋壓得很低,臉上不再見紗布,單肩背着書包,隔着些距離,從尤童和裴心哲面前路過,走出校門,又沉靜地走入人流。

看見他,尤童頓了頓。

裴心哲發現了他輕微的停頓,問,“怎麽了。”

尤童不由想起那天,站在他身後那兩人的對話,只搖搖頭,和裴心哲走出校門。

但不自覺的,他目光又追到那人身上。

前方不遠處,男生獨自一人快步走着,好像自帶一扇與周遭隔絕的屏障,與成群結伴的人流格格不入。

裴心哲默默追着尤童的目光,幾次掃視後,确定了他在看着的目标,疑惑道,“認識嗎。”

尤童剛張嘴,就見前方,男生被身旁的兩人撞了一下,那兩人和他們一級,動作幅度誇張,過後又發出怪笑,一看就是故意為之。

男生被他們撞了一個趔趄,淡淡回看一眼,什麽都沒說,似是不屑又或早已習慣,繼續朝前走。

尤童眉頭一皺,立即加快腳步,随着走近,嘈雜人群中,那兩個挑事者的嘲弄清晰傳來。

“哎我說,你趕緊離他遠點兒,萬一這小兔子看上你了呢,你還敢碰他!你沒聽說嗎,同性戀是男人就行,不挑食的!要我說啊……”

他們的嬉笑刺耳,尤童二話不說上前,強硬地撞進男生和那兩人的中間,同時轉頭,挑着下巴,兇瞪那兩人,“有勁嗎,話這麽多怎麽不去說相聲啊?”

他突然出現,挑事兒那兩人一驚,疑惑打量了尤童一陣,其中一人又嗤笑出聲,“不是,你他媽有病吧,嘴長在我身上,老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你管得着嗎?”

這人說話間已擡起手,想推開尤童,但手沒等碰到,就已經被裴心哲截住,擋了回去。

校外不說,但在校內,尤其高三,裴心哲還算小有名氣,學習頂尖不說,青少年散打比賽也贏了個遍。

見來人是裴心哲,方才還氣勢洶洶的兩人瞬時慫了,卻強撐着不想丢掉面子,嘴上不輕不重地嘟囔兩句,讪讪混進人群,消失不見。

人跑了,尤童立刻轉身向男生,他目光向下,看到了男生學生證上的名字,蘇饒。他張了張嘴,但不知如何開場,不由冒出些尴尬。

誰知,蘇饒同樣看了看他,接着卻從口袋裏摸出耳機,先戴上左邊,然後很不客氣的,“熱鬧看完可以讓開了嗎,你擋到我了。”

尤童腦子一懵,下意識便讓開,待人走了,又愣愣轉頭看裴心哲。

裴心哲又問,“認識?”

尤童搖頭,跟他講了那天的經過。

裴心哲神色沒什麽變化,“他好像沒領你的情。”

尤童歪歪嘴,“那倒沒什麽,那些人嘴太賤,不出氣我難受。”

裴心哲稍一思考,故意試問,“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呢。”

尤童繼續走起來,理所應當的,“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不代表他們的議論和挑釁就是對的。”

裴心哲輕笑,“好有道理。”

回到家樓下,兩人前腳踏上樓梯,随後就聽到樓上傳來奶奶的聲音,她應該也正爬着樓梯,聽聲音,大概走到三樓的位置。

她明顯在和其他人交談,語氣有些激動,“催啥子,我還沒老到要你來養,你要是為這個來,幹脆現在就回去,省的惹我心煩。”

短暫的停頓過後,一個低沉的中年男聲出現,和奶奶同樣的川普,“哪個催你了嘛,要不是幺妹兒跟我講,我到現在還不曉得你住院的事情,我電話裏頭也說了,心哲馬上要上大學,你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有啥子意義嘛?”

奶奶的腳步停下,聲調又拔高了些,“啥子意義!裴心哲的老漢兒埋在這裏,你說啥子意義!”

聽到這裏,正慢慢上樓的裴心哲忽然停下,貼到尤童耳邊,輕輕說,“樓上的是我二叔,讓他們談完再上去吧。”

尤童點點頭,男人的聲音又傳來,滿是無奈,“哎喲媽,大不了就遷墳噻,你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心哲,難不成他大學畢業了,還回這裏來?不如和我回南充,我和幺妹兒都能幫他嘛。”

不知是哪句話惹怒了奶奶,她氣得一跺腳,“我一個人把他養大,哪次要你們幫了?你說,我有沒有要過你們一針一線,現在他長大了,你們倒是好心要幫他了?”

男人大嘆一聲,顯然也拿奶奶這暴躁的脾氣沒轍,“當初我和幺妹兒哪個沒有講過要撫養心哲,是你執意把他帶來這邊。”男人很快會意,“媽,我們沒有要搶你撫養心哲的功勞,但我們總要為他以後着想噻。”

裴心哲本是怕撞破會尴尬,但聽了兩句,又發覺自己再不出現打斷,兩人就該吵起來了,于是拍了拍尤童,先一步跑了上去。

跑到三樓拐角,裴心哲碰上了正僵持的兩人,他先朝男人點點頭,“二叔。”

他話音剛落,立刻從他二叔身後蹿出一個小小的身影,一下撲到他身前,抱住了他的腿,“哥哥!心哲哥哥!你回來啦!”

看見裴心哲,男人露出真切的笑意,“心哲放學啦。”他似有顧忌,悄悄瞄了奶奶一眼,先道,“立立剛才就叫餓了,你先帶他去吃些東西,我還有話跟奶奶說。”

裴心哲垂頭看他最小的堂弟,摸了摸他的發頂。因很少回南充,裴心哲和立立總共只見過兩次,男孩兒卻很喜歡粘着他,過完年後他要離開,更是哭得嗓子都啞了。

裴心哲放輕聲音,“走吧,我們去吃東西。”

樓下,尤童停在樓梯轉角沒露面,聽着上方的對話,正進退兩難,便看見裴心哲牽着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兒,走了下來。

尤童怕會不禮貌,湊上去,壓低聲音詢問意見,“我要現在上去跟叔叔打招呼嗎?”

裴心哲溫和看他,“等一會兒回來吧。”

立立見多出來一個哥哥,覺得好奇,又毫不認生地牽住尤童的手,三人一同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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