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沒清閑幾日, 郭晚晚就又接到了新的工作。

十一月中下旬是學期中,會有一批課程完結, 需要交結課論文和安排考試。她帶的微觀經濟學原理選修課也在其中, 所以須得忙活一陣子。

這天晚上她正在等校車, 準備去盈江校區上考試前的最後一堂課。等校車的老師們站得稀稀松松的, 三個一群兩個一夥聊着家常——聊的多是晚餐回家吃點什麽、幾點鐘去接孩子之類的話題。在暗下來的天色中, 她看不清每一個人的臉,只能聽到細弱蚊蚋的聊天聲。

然而這些老師中的大多數等的和郭晚晚并不是同一輛校車——他們都是在等着坐開往市區的那一趟,似乎沒人在這麽晚的時間還往盈江那種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大郊區跑,除非是像郭晚晚一樣有課要去上。

郭晚晚拿出手機在微博上回複起了粉絲的留言, 借此打發等待的時間。

“郭老師, 請上車吧,今天我去盈江校區辦事,順路帶你過去。”一輛黑車開了過來。車窗徐徐搖下, 駕駛座上坐着的正是白慕梓的秘書紀琉雲。

“紀秘書,你好啊。”她道。

“上車吧郭老師。”紀琉雲微笑道。

郭晚晚坐上了她身旁副駕駛的位置, 系好安全帶。

車子四平八穩地往盈江校區開着。

坦白講,比起偶遇,郭晚晚更能感到紀琉雲是特意來的, 似乎是想和自己說什麽。

沒等對方開口,她自己便先開啓了話茬兒:“紀秘書,謝謝你載我。”

紀琉雲道:“沒什麽,舉手之勞罷了。”

不一會兒,紅燈出現, 車子便停了下來。

紀琉雲伸手從後座上取了個文件夾,遞給了郭晚晚,開始了今天真正的主題。

“郭老師,這個申請表是白教授讓我帶給你的。你看一下,這個是複印件。要是沒什麽問題的話,我這邊就立馬交給院裏了。”她的語氣平緩沉靜,似乎沒有征詢郭晚晚意見的意思,只是溫柔而官方地通知了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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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晚晚翻開一看,方才發現這是師資博士後挂名導師和橫向課題的申報文件,上面的內容已經填完了,填寫得十分詳實确切,只是簽字處缺個她的簽名——若這東西最終呈交給院裏,她就要正式成為白慕梓的“門下一員”了,也會順便加入他的課題組。

“是要我在這個‘複印件’上簽字嗎?”她側過頭來,問道,言辭之間将“複印件”這三個字咬得略重。

紀琉雲道:“不用,你同意的話我這邊直接交上去就好。”

紀琉雲不愧是白慕梓的人,同他一樣,總是強勢中帶有點溫柔。這令郭晚晚委實喜憂參半,不知該領情還是該抗拒。

“你可以再想想看,不過……”

“什麽?”

紀琉雲斟酌片刻,方開口道:“不過我覺得這是個很好的機會。白教授就職以來,院裏就一直有青年教師想要加入他的課題組,無奈他對新人的資歷和水平都很挑,冷着臉拒絕了不少人。郭老師,他是很信得過你的……”

郭晚晚微微颔首,目光在文件的頁面上流轉。透過這條理清晰、語言官方的白紙黑字,她感受到了一種別樣的關懷。

“對了,感覺有好些天沒見白教授了,他還好嗎?”她裝作不經意間問道。

“他出國訪問了,這一周都在德國,估計下周末前能回來。具體什麽時候的航班還得看他在那邊談得順不順利。”紀琉雲道,“關心他的話就發條信息吧,他會很開心的。”

郭晚晚看着紀琉雲——她發現紀秘書雖總是習慣性地繃着一張撲克臉,可終究是個溫暖周全之人,心細如塵。她或許是有着一顆玲珑心的,能窺得清郭、白二人隐隐的情愫。

“嗯,我會的。”她應道。

紀琉雲将她送到了上課的地點,搖下車窗目送她走進教學樓才開車離開。她和郭晚晚心中的感受相同,都覺得和對方相處起來十分舒服,氣場莫名和諧。

紀琉雲甚至在心中隐隐期盼起她和白慕梓最終能走到一塊兒。

她剛把車開出校門沒多久,手機便響了起來。可一看到來電的人是陸翔,紀琉雲便心煩意亂地一把将手機甩到了車後座,猛踩了一腳油門,開得更快了。“吓”得導航都開始提醒她這條路上五百米內有三處攝像頭。

手機依舊不安分地響動着,可紀琉雲的心卻越來越煩亂。

她這麽開着,後面突然竄出來一輛更瘋狂的車,從右側超速過去,在前面把她給別停了。

她本沒什麽路怒症,可見了這情況,心中也忍不住蹭地冒起火來。

“不好意思,請問為什麽非要這樣?您難道不覺得很危險嗎?”她下了車,大步流星走到對方的車窗前面。

只見車窗徐徐落下,露出的是一張熟悉的臉孔——陸翔。

紀琉雲先是一怔,而後轉身便要走。

她目前最不想要見到的人就是陸翔了。提到這段“孽緣”,她唯有無語望天,絲毫不願意主動回憶起那檔子荒唐事兒來。

“別走,我們談談,上次你還沒表态呢!”陸翔忙下了車,追出來對着她頭也不回的背影道:“如果我給出的解決方案你不滿意,那至少讓我知道一下你想要的結果是什麽。我陸翔不是不負責任的人。”

“我不需要你負責,你快走吧。”紀琉雲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她坐回了自己的駕駛座,開動了車子。

可誰料她的車卻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掉了鏈子——不知怎麽的突然就無法發動了!

“該死!”紀琉雲默默在心中罵道,可是無濟于事,任憑她反複啓動、操作,車都還是老樣,除了響聲之外沒什麽實質上的反應。

見了這情景的陸翔像是找到了什麽機會,便忙快步上前去,站在車子前微微蹙眉,對着紀琉雲神色無奈道:“你的車子都抛錨了,別逞強了,坐我的車走吧。”

紀琉雲倔強地扭過頭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不用,我拿手機叫車很方便,還能報銷。”說着,她便在打車軟件上下了單,又開始打電話聯絡拖車公司。

事實上,她回校本部去還有事情要處理,現在不可謂不趕時間。但若要她與陸翔單獨共處整個行程,她只會覺得尴尬得要命,無法想象會是個什麽情形。

“你這女人,怎麽就這麽倔呢……!”他由衷感嘆道。

紀琉雲打了一串電話,又給幾位同事發了信息,說很抱歉自己今天有可能會晚到,請他們諒解。在此之後,便開始了漫長而緘默地等待。而擋風玻璃前站着的陸翔,卻絲毫都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我和你沒什麽話好談,你快走吧。”她說,“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不行嗎?非要這麽認真?”

陸翔一怔——“為什麽要這麽認真”?這個問句倒是像極了自己平日裏的口氣,沒想到今天居然出自一個一板一眼的女人之口,反而破天荒令自己渾似個玩不起又沒見過世面的青澀小弟弟了。

“我……我很抱歉,所以……”

聽到“抱歉”這兩個字,壓抑在紀琉雲心中許久的負面情緒終于傾巢而出了。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男友,分手時也是口口聲聲地說:“要不是你和我在一起這麽多年、對我還不錯,讓我覺得對不起你,我早就和你分手了!還等得到今天?”

“這點事情至于嗎!你們男人都以為自己有資格随随便便同情別人?我告訴你我最讨厭的就是別人的道歉和同情!”她一拳砸在方向盤上。

“對不……你別這樣說,我……”

“走開,我現在不想看到你。”她冷聲道。

陸翔再怎麽厚臉皮也沒法繼續留在這兒惹人反感了。他頓了頓,道:“好,我先走了,你注意安全。”

本來還想說一句“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随時找我”,可話到了嘴邊,又被吞回了肚中。

開回市區的途中,陸翔一路飚車,差點超速被拍。

說不清具體原因,他現在心中很是郁悶,好像許久都沒有這般低落過了。他想到了要去喝一杯,可在路過上次和紀琉雲一同喝酒的酒館之時,卻踟蹰片刻,打着方向盤開走了。

最終,他選了一家相對安靜的清吧——這裏是他第一次來,上上下下沒一個人認識他,倒也樂得輕松。

這次他點了杯度數不高的酒精飲料,往裏面加了好幾塊冰來稀釋。

盯着淺藍色微微泛着氣泡的酒精,陸翔想,女人真是一種複雜的生物,比調酒這門學問還要複雜。調酒的手法在不同品類的酒精之間還能相互借鑒,可女人呢,一千人有一千種不同的性格,在這個人身上奏效的放到另一個人身上可就不怎麽管用了,還有可能适得其反。

“請問……您是陸總嗎?”

陸翔擡眼一看,一個手拿氣泡水、穿着白色一字領連衣裙的瘦小女生站在了自己面前。她的雙頰紅撲撲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好像并不太善于做搭讪這種事。

“我是,請問你是……?”

作者有話要說:  冬至快樂!今天包了素餃子,感覺很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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