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次執星
第42次執星
接着,郗執又補了句自己的推測:
“所以,那些陰險狡詐的濾蒼人極大可能會趁此機會,将他們的種留在淄藍星。”
呵,好一個迂回戰術!
這難道就是,父輩得不到的東西,也要讓子子孫孫輩再接着努力,只為将其必須拿到手嗎?
聽完後的褚老師一時間竟覺得無了個大語。
對此,褚溏星心裏只有一個念頭:
德蒙司是真的很牛。
居然連不久後的“一妻多夫制合法化”都預測到了。
等到那個時候,正好就是這本小H文的開頭哇!
兩人邊走邊聊,竟不知不覺走到了普蘭特希德的教職工宿舍。
現在正是整個校園的午休時間。
按照褚老師前幾天的安排,她也應該是要回去午休一會兒,然後下午再接着去給不同班的小朋友們上課。
普蘭特希德的教職工宿舍沒有宿管,也沒有嚴格的宿舍制度。
郗執非常順利且理所當然地就跟着褚溏星進了她的臨時宿舍。
“因為普蘭特希德的教師人數非常少,所以教職工的宿舍都是一人一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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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溏星一邊開門,一邊給他解釋為什麽自己一個人卻住着四個床位的宿舍。
話音剛落,她就聽見跟在自己身後的郗執把門一關,一個後擁抱就來了。
她正想調侃他一句“別鬧,我下午還要上課呢”,結果卻聽見他悶聲道:
“德蒙司剛才給我發了一條私信——星際艦隊的隊伍裏出現了內奸。就在幾分鐘前,淄藍的一處星際空間站遭到了濾蒼的突襲。”
聽此,褚溏星一臉擔憂,他的語氣裏也是同樣的憂心忡忡:
“盡管這一次突襲的損傷不大,但德蒙司預測,濾蒼和淄藍的新一次星際大戰估計是無法避免了。”
“所以,淄藍星際艦隊即刻征召尤裏威斯和德蒙司的應屆畢業生以及畢業年級的年輕教師強制服役。”
褚溏星連忙追問:“那你們要去服役多久?”
“輔助系五年,實戰系——”他沒忍住停頓了一下,幾乎是鼓足了勇氣才說出了口,“十年。”
這驚得她下巴都差點掉地上了。
褚溏星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十年?”她火速掙開了他的懷抱,一個轉身,緊緊盯着他,嗓音明顯有些顫抖,“什麽時候去?”
他糾結了很久,才終于從唇縫裏擠出了“今天”這兩個字。
要不是看郗執此時的神色極其沮喪且悵然若失,褚老師都差點懷疑他是不是在故意逗她。
因為她之前來支教的時候,也是這樣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可她只是一個月,他卻是十年啊!
淄藍星的十年,一共是150個月。
換算成21世紀的時間,那就是整整12.5年。
時間長了,一切都有可能發生意料之外的變化。
不是一年兩年,那可是十年啊!
十年後,她都什麽年紀了?
拜托,她已經35歲了啊!
再換個更恐怖的說法,她都要奔四了啊!
這要讓她如何才能毫不介意地說出“沒關系我等你”這六個字?
對不起啊,她現在滿腦子只剩一句歌詞在循環播放:
“情人最後難免淪為朋友”
她沉默了很久,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了句:“必須今天就走?”
點了一下頭之後,郗執慢慢将自己的腦袋垂了下去,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的老師也給我發了一條私信,他提醒我——不要忘記身為一個賽肯克的責任和義務。”
也是。
以郗家的背景實力,只要捐贈的錢和物資到位了,随便找個借口推辭,也不是沒有逃脫強制服役的可能。
但這樣做的話,他那麽驕傲的一個天才,作為賽肯克的價值和意義又何在呢?
兩人又緘默了一會兒,褚溏星主動打破了沉默,語氣和情緒都非常冷靜:
“你的老師說得對。”
“作為尤裏威斯的教師和學生,為了和平而戰,是我們賽肯克的使命。”
郗執依然低着眸子,一句一句說出口的時候非常煎熬:
“我明白。”
“但是我的老師還跟我說,他當年畢業的時候也正好撞上了淄藍與濾蒼的前一次星際大戰。”
“當時事态緊急,形勢嚴峻,他也毫不猶豫地去了。但由于他是雙主修的實戰系,在他服役滿十年後,上面就以‘急需他這樣的人才為淄藍作貢獻’的說辭将他繼續留在了星際艦隊。”
見褚溏星遲遲不發問,他才繼續接着講:
“這一留,他就又多待了28年。”
“在這總計的38年裏,他的衣食住行全都僅限于星際空間站,幾乎與外界隔絕。”
“等他退休後,他才如願以償回到了德蒙司任教。”
聽到“與外界隔絕”的時候,褚溏星終于忍不住了:“幾十年哎,這麽長的時間就不能放幾次假回家看看嗎?艦隊裏的制度已經嚴格到整整幾十年都不允許聯絡一下自己的家人嗎?”
對于這個問題,郗執只能是搖頭:
“現在不再是和平時期,局勢非常緊張。就算一直待在空間站,濾蒼的臭蟲仍然能找到機會去寄生內部人員,更別提離開之後。”
“這一次空間站遇襲,也正是因為艦隊裏出了內奸。只有完全切斷與外界的聯系,才能從根本上保證所有機密信息絕不外洩。”
“所以,艦隊大力支持賽肯克內部配對……”
聽完,褚溏星換上了一臉失望的表情,繼續保持沉默。
郗執的情緒也變得逐漸消沉:
“老師說,他離開的時候,是22歲;”
“回家的時候,卻已經滿60了。”
“而師母在他去服役後兩個月才生下的兒子都有了女兒,他的小孫女也已經十幾歲了。”
等他這次講完後,褚溏星的神情倒是突然平靜了不少:
“所以,你已經從你老師的身上,看到了未來的我們,是嗎?”
他沒回答她,只是一直低着頭,不說話。
于是褚老師又接過了話茬,她的語氣竟也格外平靜:
“時間會改變很多很多的東西,包括一個人的性格、愛好等等,也會慢慢消磨一個人的耐心和感情。”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的老師和你的師母,在久別重逢時,也許差點都沒能認出彼此。”
這一次,郗執給她了回應:
“老師說,他原本以為,他在和師母久別重逢時會激動萬分、淚流滿面。但結果——”
就像有什麽東西堵住了嗓子眼兒似的,說話的時候非常難受。
他幹脆停在了這裏,後邊的話,他難以說出口。
但褚溏星緊接着就給他補充道:
“結果就是,他們之間的關系完全像兩個陌生人一樣。”
“在回歸家庭之後,他發現她變了,她發現他也變了。”
“都已經是一把年紀的老頭和老太太了,任誰都再也找不回當年的激情和熱情。就連最基本的夫妻禮儀都只剩下敷衍了事的過場,甚至還可能變成了兩個人的累贅和負擔。”
“老師他,确實沒過多久就跟師母離婚了。”郗執在陳述事實時,還是保留了自己的意見,“但老師說他是一直愛着師母的,只是因為師母已經不愛他了。所以他選擇給她自由,讓她去重新開始新的生活。”
聽他這麽一說,褚溏星先是思索了一下,才開口問他:“所以,你其實是在擔心,你不在我身邊的這些年裏,我可能會變心?”
他又立刻擡起眼來看她,略有些慌張地搖頭:“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是對自己沒信心。”
那一雙墨藍色的眼眸裏此時全是滿滿的憂慮和難受的情緒:“就像你說的那樣,多年後,我可能也變了。我會害怕,非常害怕,害怕你會不會不再喜歡多年以後的那個我……”
聽此,褚溏星似是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
“和你一樣,我也對自己沒信心。”
“我其實挺佩服你師母的,那可是整整近四十年的時間啊。”
“她把最美好的青春年華全部奉獻給了你的老師,她一個人生下了孩子,還盡心盡力地将兒子以及兒子的女兒全都撫養長大了。”
頓了頓,她又接着感慨:
“她真的是默默無聞又非常偉大的一個母親,和妻子。”
“她從青絲等到了華發,最終卻只等回了一個陌生人。”
“我要是你老師,一想到這些,我絕對會心痛到窒息。”
某人表示,他現在聽到她的這些一字一句,就已經開始感到非常窒息、無比痛心了。
他的眼眶驀地微紅,聲音也有些微顫:
“是。”
“要是換做我,我肯定舍不得讓你等這麽久。”
“我寧可,寧可在一開始,就給你自由。”
只是好諷刺啊。
明明就在半個小時前,他還向她信誓旦旦地保證,給予她一個永遠的承諾。
現在一看,全是泡影。
他自己算是切身領悟到了,為什麽人們會經常說“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郗執。”褚溏星卻無比鄭重地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眼神堅定,表情堅定,“你記住,在大敵當前、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我喜歡的人,絕不會為兒女情長猶豫。”
重大的使命正發出緊急的召喚。
他即将邁上遠離故土的星際征程,做好随時沖鋒陷陣的準備。
他唯一的選擇,只能是舍棄一切讓他留戀的人與物。
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助他勇于去斷舍離的一臂之力。
她笑着伸手去輕輕揉了揉他滿臉愁容的臉:
“別難過。”
“其實我們倆,已經比你的老師和師母幸運太多。”
“你應該還記得,我之前給你講過的那個故事吧?”
“我們現在面臨的走向,就是故事的第一個結局。”
“我們的故事雖然很短,但至少很美好,不是嗎?”
他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他們之間的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
褚溏星将他送到了學校門口。
兩人的步子都是緩慢沉重的。
她支持他最後的決定:
郗執要将他所有的個人財産全部捐贈給普蘭特希德。
她同意了他最後的請求:
郗執将她關聯為自己唯一的親屬賬戶,服役期間,他每月一半的工資将轉入褚溏星的賬戶。
因為他想通過這種方式,好讓她一個人在撫養小萌的時候,也有自己的參與感。
站在門口的兩個人又相對而立了很久很久。
直到褚溏星主動給了他一個擁抱:
“好好照顧自己。”
他只回了五個字:
“對不起。”
“保重。”
這個擁抱并沒有持續太久。
她目送着他一步一步離去,沒忍住眼眶一紅。
他的背影在她的視野中開始漸漸被淚水模糊。
明明才走出幾米的距離,二人之間卻仿佛隔得很遠很遠。
忽然,他猛地轉身,朝她飛奔回來——
這一次,他直接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的臉。
他猶如一個虔誠的信徒一般,俯身低頭,溫柔地輕吻她的眼角,溫柔地吻去她雙頰的淚痕。
最後,她被他吻住的那一刻,只聽見他用哽咽的聲音在自己耳邊說了三個字: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