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次執星

第86次執星

得益于救助中心每天都會幫助病人術後康複,并且是神經療愈和細胞修複交替進行,再加上某人驚人的恢複力,他只躺了幾天,就已經成功蘇醒了。

但是,他看向褚溏星的那對墨藍色眼眸裏,卻盡是陌生和疑惑:“你是誰?”

褚老師焦急地自證身份:“我是你老婆!”

但他卻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她,語氣淡漠,眼裏是質疑,表情是十分抗拒:

“抱歉,在我回憶起你是誰之前,請和我保持距離,謝謝。”

褚溏星瞳孔地震:

不是吧不是吧?

這什麽狗血失憶梗?

正好,聽說郗執蘇醒的消息後,芬恩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病房。

看到芬恩一進來,褚溏星就迫不及待地向他求證:

“芬恩教授,阿執說他不記得我了!怎麽會這樣?”

“您不是說,他只是不記得自己是01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嗎?”

“可是現在,他怎麽會連我都不記得?”

等一連串的問題說完,褚溏星這才注意到芬恩身後還跟着兩個人。

兩個都是她的熟人:

一個是蔣金南女士,另一個則是好久不見的瓦奧萊特老夫人。

“小執!”

看到蘇醒後的郗執,她們倆也像褚溏星一樣滿眼的驚喜,輪流上前去給了郗執一個擁抱,紛紛喜極而泣。

奇怪的是,他小子居然還記得她們:

“祖母,幹媽。”

他甚至還禮貌地朝芬恩也叫了一聲“教授”。

這倒是讓褚老師的心情瞬間複雜:

好呗,就獨獨忘了她褚溏星呗!

于是,她又不死心地追問他:“那小萌呢?阿執,你還記不記得小萌?”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語氣裏略帶幾分敷衍:“誰?不記得。”

得到答案的褚溏星伸手拍了下自己的額頭,無奈至極:

得,他們母子倆都被他小子給忘了。

好一個“抛妻棄子”!

見此,芬恩教授先是沉思了好一會兒,然後才将褚溏星單獨叫出病房來進行交談。

看見他們倆輕手輕腳地退出病房後,瓦奧萊特老夫人也提步跟了上去。

對于郗執目前的情況,芬恩提出了一個極大的可能性:

“01子母體之間的聯系非常緊密,母體甚至還關系着子體的存亡。”

“或許,正是因為小執身體裏的只是01子體,而并非母體——”

“我猜,小執所忘記的事情,可能要從01母體所存在的時候開始。”

褚溏星也跟着皺了一下眉頭:“那這得追溯到什麽時候?”

“01母體存在的時候……”芬恩琢磨了幾秒後,突然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站在病房門口的瓦奧萊特老夫人,“老夫人對小執的母親有多少了解?”

提起郗執的母親,瓦奧萊特老夫人先是長嘆了一口氣。

她輕輕地合上了病房的門,又看了一眼裏邊還在和蔣金南說話的郗執,這才放低音量道:

“小執的母親,确實是個被寄生者。”

“君曼,當時是死在了我兒子手裏。”

這消息屬實是過于震撼了,褚溏星一時間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老夫人頓了頓,又接着講:

“我還記得,當時是在小執的十九歲生日宴上。”

“變故發生得很突然:那個時候的君曼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她像個傀儡一樣,在宴會上大開殺戒,傷了無數賓客。”

“最後,是聞修果斷動了手,親手射殺了他的妻子。”

講到這裏時,老夫人的眼眶有些濕潤:

“我都不敢想,這得給小執的心裏留下多大的陰影!”

“姝莉那丫頭也目睹了當時的場景,她直接哭暈了過去。”

“從那之後,小執變得越發沉默,對誰都不會敞開心扉;姝莉丫頭随後也離家出走,杳無音信。”

芬恩一邊說着“節哀”,一邊認真分析:

“那這關鍵的時間節點便是三年前了。”

“我記得,德蒙司當時将01的母體從小執母親的體內取了出來,這才得以留了個全屍。”

“01母體的寄生軀殼一死,那藏在小執身體裏的子體就會有反應:它随時準備蘇醒,接替母體。”

之後的事,芬恩只用了幾句話帶過:

“那三年裏,小執也一直在和他體內的01子體做抵抗。”

“每次子體有動靜、有反應的時候,他都會痛不欲生。”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給自己定時注射鎮痛劑。”

“後來,他甚至都已經對鎮痛劑産生了抗體,只能請求我幫他通過手術消除痛覺。”

雖然只有短短幾句話,但褚溏星卻從中感到了無邊的悲傷和心痛。

怪不得。

怪不得他小子自己給自己注射時的動作那麽熟練。

怪不得01之前說過,他沒有痛覺。

褚溏星眉心緊鎖,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那這麽說,他忘記的事情,是從三年前開始一直到現在?”

“忘了好,忘了好……”老夫人哽咽着接下了話茬,“那些親人離他而去的痛苦記憶,忘了就不會再倍受折磨了……”

提起“親人離世”這個沉重的話題,褚溏星不禁又想起了芬恩教授一家的悲慘遭遇。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沒有親身體會過,又如何能夠感同身受?

她把悲傷的眼神投向了芬恩教授:“您現在恨他嗎?”

芬恩先是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後又掩面嘆息:

“我沒法恨他。”

“這并不是小執的錯。”

“但就算斐恩得這個殺人兇手已死,我的家人們也回不來了……”

“小執他啊,是個命運多舛的孩子。”忍着心底的悲恸,芬恩感慨萬千,“這讓我怎麽可能恨得起來?”

正好,蔣女士在這時推門而出,一邊關門,一邊聳了下肩:

“護士把我趕出來了,說是病人需要靜養休息。唉,還有好多問題我都還沒找他小子問清楚呢!”

她一向輕快的語調瞬間就打破了沉重的氣氛。

瓦奧萊特老夫人先是抹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痕,随後伸手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一臉嗔怪:

“你這丫頭,急什麽?只要小執醒了就好,來日方長。”

“哎幹媽,溏星還在這呢!”聽到某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蔣女士尴尬得不行,“算我求您!我都一大把年紀了,您可別再當着小輩的面叫我‘丫頭’了!”

“哎喲喂,你一個不滿五十、正值壯年的人還敢自稱‘一大把年紀了’?”老夫人又故作不滿地伸手去彈了一下蔣金南的腦門,“你有沒有考慮過我這種快要入土的老婆子的感受?”

在蔣女士和老夫人的來回調侃與打趣中,芬恩背着手默默地離去。

褚溏星則站在病房的單面玻璃外,看着躺在病床上休息的他,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但她的眼神裏卻帶着滿滿的無奈和苦澀意。

“哎,這麽漂亮的小臉蛋,怎麽能露出這種比哭還難看的表情?”蔣女士一把攬住她的肩,安慰道,“我們乖乖溏星在他小子心中的分量可是無人能及!別擔心,郗執這小子肯定會記起你的!”

褚溏星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

“就算他一直記不起來,也沒什麽。”

“其實,只要他以後能一直健康平安,不要再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我也沒什麽大遺憾了。”

這次,不等蔣女士發話,老夫人搶先一步反駁道:

“你這丫頭,小小年紀怎麽說話就這麽老成?”

“什麽遺憾不遺憾的,以後的事,誰說得準?”

“你倆的事,老婆子我可是看得最清楚!要是他小子真敢把你給忘了,我絕不認他這個孫子!”

老夫人這番氣勢洶洶的話倒是成功把褚溏星給逗笑了。

“這就對了嘛。乖乖溏星,你幹媽說得對,這麽漂亮的小臉,就該多笑笑。”老夫人愛撫了一下褚溏星的臉,又拉起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他既然愛你疼你惜你,那就是你的本事!你要有信心,他一定會再一次愛上你。”

她回以了一個真心感激的微笑:“借老夫人吉言。”

瓦奧萊特老夫人卻假裝不悅地反問了一句:“你倆證都領了,還不改口呢?”

反應過來的褚溏星立刻甜甜地喊了一聲:“祖母~”

瓦奧萊特老夫人立刻伸手去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愛不釋手一般,高興得不得了:“哎喲,我的孫媳婦真乖!”

“嘶,有了孫媳就立馬忘了女兒。”蔣金南女士在旁邊插科打诨了一句,“還得是幹媽您哪!”

話剛說完,蔣女士的設備就接到了新消息,開始滴滴作響。

“小執的這件事已經解決了,上邊也撤回了對我的觀察和處分。”她先是跟老夫人和褚溏星簡單說明了一下自己被調職至星際監獄的情況,後又故作輕松地笑了笑,“講真,我倒是覺得星際監獄那邊的工作可比在艦隊當部長輕松多了,我很滿意!”

這話聽得褚溏星鼻頭一酸,伸手去抱住她:“幹媽,真的非常感謝您這段時間對我和阿執的幫助與照顧,謝謝您!”

蔣金南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好了啊,不許哭。都一家人了,還跟幹媽客氣什麽?”

話音剛落,蔣女士的設備又開始響,瘋狂催促着她。

在松開褚溏星後,蔣金南又給了老夫人一個擁抱,随後揮手道別:

“哎呀,不跟你們唠了,星際監獄那邊已經在催我趕緊上任了!”

“幹媽、溏星,我走了啊,有機會來星際監獄玩玩兒,我請客!”

瓦奧萊特老夫人佯裝一臉嫌棄地揮揮手:“你聽聽你這說的什麽話?誰會稀罕收到去監獄的邀請?一天天的沒個正經,去去去,趕緊從老婆子我眼前消失!”

蔣金南女士爽朗地大笑了幾聲,一邊遠去一邊背對她們揮手。

待蔣金南走後,褚溏星和老夫人兩人又在郗執的病房前靜立了好一會兒。

直到,褚老師忽然聽見身旁的老夫人開始小聲啜泣,她正淚眼朦胧地看着病房裏的人:

“小執他明明那麽好的一個孩子,怎麽偏偏就這麽命苦?”

“母親早早離世,現在,他又沒了父親……”

“小欽把我帶到這裏來認屍的時候,我都不敢相信,我唯一的兒子聞修,就這麽沒了……”提到郗聞修的時候,老夫人的情緒瞬間就崩潰了,眼淚直流,“他還那麽年輕……他為淄藍貢獻了自己的一輩子……”

聽到這裏,褚溏星也沒忍住自己的眼淚。

她只能緊緊抱住泣不成聲的老夫人,緊咬下唇。

“還有姝莉那丫頭,三年前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這一走,回來後就變成了冷冰冰的……”

老夫人實在是說不下去了,她哽咽着、顫抖着,差點就快哭暈過去。

最後,她只能是顫着手,又撫上了褚溏星的臉,語氣裏帶着幾分祈求的意味:

“溏星,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等到老婆子我去世的那一天,小執他身邊最親的人,可就只有你了。”

“我希望以後不論發生什麽,你們都要互相信任、互相支持,永遠不要離開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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