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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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發上那位西裝革履的青年倏地起身,兩步走過來,驚訝道:“不是,怎麽了這是?”
宿大總裁擺了擺手,疼的沒勁說話。
“我就說怎麽突然要我從德國帶過來的燙傷膏呢!”聞珂趕緊把帶來的燙傷膏給宿元禹打開,而後指着那一片慘不忍睹的皮膚,倒吸一口涼氣:“你就這麽一路忍回來的?”
宿元禹有氣無力地抹着藥:“去醫院也是一樣抹藥膏。”
“宿總敬業!”聞珂一舉大拇指,又奇怪地問:“你不就是去吃個飯嗎?難不成是哪個競争對手在你吃飯的時候,沖進酒店,往你身上倒盆開水又揚長而去了?咱們公司的商戰現在也這麽樸實無華了嗎?”
宿元禹沒理他,藥膏冰涼的感覺緩解了燙傷帶來的燒灼感,這才終于呼了一口氣,指了指辦公桌後巨大的真皮靠椅。
聞珂會意,扶着他艱難地走過去,宿元禹靠在柔軟的黑色皮椅靠背上,這才呼了口氣,說:“有人膽子小,怕吓着人家。”
“呦?”聞珂聽着話頭不對,眉頭一挑:“呦呦呦?人家?哪個人家?”
宿元禹閉着眼睛:“別犯病。”
聞珂毫不在意,笑的十分邪惡:“我記得你今天是和小時候鄰居吃飯去了?不會是那個發小吧?怎麽樣?好看嗎?有照片嗎?”
“又老媽子附體了?”宿元禹說:“說正事。今天會議說什麽有用的了嗎?”
“沒有,還是一樣,”聞珂一聳肩:“董事那邊最擅長的就是車轱辘話翻來覆去說,一個有用的主意都沒有。不過趙老頭一直拉着我問你的事,看起來要把閨女嫁你的決心挺強烈的。你別怪我沒出力啊,我能說的都說了,就差說你陽·痿了,奈何人家就是不聽啊!反正你做好心理準備吧。”
這種話宿元禹聽完都懶得睜眼睛。
“公司這邊暫時沒什麽,不過有個事你得上上心。”聞珂往宿元禹身前放了一個資料夾:“最近京南大學研究出的那個腦神經刺激技術你有印象吧?我聽說已經有同行公司去接觸了,咱們是不是也得抓緊時間了?”
京南大學生科院的神經刺激技術一經發表就引起轟動,各行各業都在思考會對自己的行業帶來怎樣的改變,游戲行業更是首當其沖,如果這項技術和游戲結合,必然是颠覆性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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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宿元禹自然一早就想到了,只是分公司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一時間沒分出精力跟進這件事。
“拿下來是必須的。”宿元禹睜開眼睛:“這項技術可以應用的範圍很廣,我們能拿下專利轉讓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可以争取獨占許可或者排他許可,最差至少也要拿下普通許可,無論如何這趟車元科技必須要跟上。”
即便是只拿下普通許可,只要有這項技術的使用權,以Quelle公司對游戲的設計能力最終做出來的産品也必然無人能及,他們并不擔心與別人的競争。但如果有人先一步拿下排他許可,元科技沒有這項技術的使用權,情況就比較糟糕了。
“明白!”聞珂點頭。他指指資料夾:“這個是那位研發學者的資料,雖然專利轉讓的事不是直接和他談,但是如果能和他打好關系,談下來的機會顯然會大很多。”
宿元禹看了一眼那文件夾,又擡眼看向聞珂。
“我的意思是,”聞珂說:“京南大學專利辦公室那邊我先去接觸,了解下情況。但是這麽重要的事,恐怕你得親自出面。”
宿元禹沒說話,看神色似乎有些猶豫,片刻後才“嗯”了一聲,這事就算是答應了。
聞珂松了口氣,他看宿元禹終于把文件夾打開了,于是接着說:“這位楚副教授可真不是一般人,他這簡歷看的我感覺自己就是來人間湊數的。小時候一路跳級就不說了,當年提前批進的京南,留在生科院之後沒多久就做出了成績,和另一個天才以‘雙子星’的名號上了好幾次報紙,再加上形象好,甚至拉動了第二年京南大學生科方向的報考率……”
資料夾裏是一份簡歷,左上角印着一張兩寸照片,照片上的人文質彬彬,眉眼秀氣,單從照片上就看出一股溫文爾雅的書卷氣。照片旁第一行寫着名字:楚澤。
宿元禹沒看一眼那些驚人的成績羅列,目光一直停在那張照片上,心說那不廢話嗎,這可是我小澤弟弟,怎麽可能是一般人?
聞珂瞄着他的神色,感覺宿元禹此時的眼神有些不一般,然而還等問,宿元禹已經合上了文件夾,神色嚴肅:“還有一件事。”
聞珂:?
宿元禹把今天的游戲大概講了一下。
聞珂聽傻了:“這、這……京南大學的研究不是才出來沒多久嗎?!”
“和京南大學的研究并不完全一樣。”宿元禹說:“京南大學的研究用的是有線鏈接,需要在實驗室進行操作,而這個用的是遠程幹擾,途徑不同,至少穩定性要差很多。”
“只是路徑不一樣,核心技術應該沒什麽區別吧?”聞珂懷疑地說:“就以他們的能力來看,想要換種方式肯定不是難事,你說會不會是他們搞科研壓力太大,抽時間給自己做來放松的?”
聞珂說完又覺得奇怪:“不對啊,如果是這樣,為什麽會把你拉進去呢?你才剛回國沒幾天,肯定也不認識什麽京南大學的人啊?”
宿元禹:“……”
倒也不是完全不認識。
宿元禹臉上一閃而過一絲疑惑。
難不成……真是楚澤?
沒道理啊。
“還有一點,強制性拉取玩家進入游戲且不能退出,只有有兩種可能,要麽這家公司足夠瘋,仗着神經影響現在難以取證,把所有游戲條款都忽略掉,要麽就是還不了解這個行業的規矩。”聞珂一邊想一邊說:“有技術,又不懂規則,越說越像是京南大學做的!”
宿元禹目光放在桌面那個合上的文件夾上,沒說話。
如果真是楚澤做的游戲,拉自己進游戲的理由是什麽?
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是他拉自己進的游戲,那為什麽後來在聚會上又一句都沒和自己聊這件事?
還是沒道理啊!
聞珂看他一眼,誤會了,一拍大腿:“沒事,我今天就聯系京南大學,必須得把這技術買下來!”
宿元禹回過神,囑咐說:“穩妥起見再查查別的公司動向,別落下別的可能性。”
“還是你想的周全,”聞珂點頭:“我明天就去查。”
聞珂轉身要出去,宿元禹叫住他:“等會。”
“嗯?”聞珂轉過頭:“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宿元禹眉頭微蹙,猶豫了半天也沒說出下半句。聞珂看他神色凝重,頓時心也跟着提起來。
宿元禹又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如果有人生氣了,怎麽哄比較好?”
聞珂:?
宿元禹心裏默默嘆了口氣。
楚澤從小不是愛生氣的性子,但容易害羞,別人誇兩句都要臉紅,現在長大了,被家長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出小時候的糗事,尴尬還來不及,偏偏那個顯示着結婚證的手機遞到自己面前的時候,自己還接了!
不僅接了,還偷瞄了!兩眼!
宿元禹懷疑楚澤是發現了,要不然為什麽後半程一句話也沒和自己說?
難不成還在對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可是就算是放不下以前的事,尴尬也應該是他宿元禹尴尬,又怎麽會輪到楚澤呢?
宿元禹這些年在商場摸爬滾打,學到的最重要的經驗之一就是,永遠要做最壞的打算。
不管楚澤是不是真的生氣了,做好準備總是不會錯的。
“不是,你不就去吃個飯麽,就給人家弄生氣了?”聞珂樂了:“再說你居然會想哄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宿大總裁年輕、多金、單身,可謂是實打實的鑽石王老五,每年想着法往他身上撲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每年被氣的哭着跑走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宿元禹氣人的功夫爐火純青,要不然也不會王老五了這麽多年。
“說點有用的。”宿元禹說。
“行,說點有用的。”聞珂說:“方法就兩種,要麽放低姿态賠禮道歉,配合上投其所好的禮物,讓對方原諒你。要麽就是提高姿态,散發你強烈的人格魅力對對方産生欲罷不能的吸引力,讓對方忽略掉你那點微不足道的錯事。”
聞珂說完,宿元禹思考片刻,滿意地點頭:“退下吧。”
聞珂夾着文件夾跑了,宿元禹癱在巨大的老板椅上,仰頭看着天花板發愁。
第二種方法想都不想用了,分開十四年,彼此錯過了人格養成的過程,他都不知道楚澤喜歡什麽類型的人,散發個鬼的魅力?
而第一種方法……其實也差不多,他倒是不怕道歉,但是投其所好的禮物就很難搞。
小時候楚澤生氣倒是一罐糖就哄好了,實在不行就兩罐,長大一些的楚澤就已經不是送東西就能哄好的了,一氣起來也不發火,就是不理人,上一次他生氣……
宿元禹回想起他出國前那段時間的事,輕輕嘆了口氣。
少年人的心動總是不可捉摸又悄無聲息的,一場游戲、一個動作、一句話甚至只是一個眼神,事情就變了樣。
那個時候的他心肺比別人都大,等到反應過來來的時候已經失控了,瘋狂的喜歡就像飛出界的籃球,根本控制不住。
若是換做別人,他大可以大大方方的展開追求,成功了很好,失敗了也不過一笑而過,大不了畢業後老死不相往來,多年後茶餘飯後聊起這些年少往事,還能笑着多喝一杯酒。
可偏偏是楚澤。
是他這些年一直在他身邊的小澤弟弟,是那個乖巧、愛讀書、一直把他當成大哥哥的小澤弟弟。
他覺得自己很惡心。
他不敢讓楚澤知道一點點,可似乎随着時間的推移還是被楚澤發現了什麽。不知什麽時候起,楚澤開始有意無意地躲着他,一起放學的勾肩搭背少了,飯桌上的沉默多了,甚至兩人眼神相撞楚澤都會不自然地轉開目光。
再後來,自己生日那天,楚澤送了他一本書。那時候的他心性簡單,但因為自己那見不得人的心思,愣是抱着那本書想了一晚上背後的含義,直到天亮終于确定,楚澤這是在用書名提醒他,想回到兩個人小時候的狀态。
可是怎麽可能回的去呢?
這場鬧劇一樣的心動總歸要有個了結,楚澤那麽厲害的小天才,不能因為這種事情耽誤了學習。于是他一大早頂着碩大的黑眼圈就去敲爸媽的房門,說同意和他們一起出國,吓得他爸媽還以為他撞着不幹淨的東西了。
直到逃也似的上了去歐洲的飛機,他都沒敢和楚澤見面。
時隔十四年,他依然記得那次将近十個小時的航程裏飛機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充斥在耳道裏的巨大噪音哄哄鬧鬧,就像是那場荒唐的年少心動倉皇落幕的尾聲。
宿元禹仰躺在巨大真皮老板椅上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
十四年過去了,楚澤的氣……應該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