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重逢(1)
重逢(1)
淩晨兩點,亮如白晝的辦公室內,窗簾緊閉,煙氣缭繞。許東澤手裏夾着雪茄,眉頭緊鎖,來回在吊燈下踱步。林狗則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統統說了。末了還加上一句:“說不定下一個被殺的就是我!”
許東澤沉思了一會兒,輕嘆了一口氣,面帶惋惜之情,才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一句話:“刀仔和黑虎跟了我那麽多年,沒想到日子剛剛有點起色就被人害了,特別是黑虎一家。明天你讓人打聽打聽,他們還有別的親人嗎?有的話告訴我,我親自去慰問一下。另外也着手把他們的後事辦了吧,讓殡儀館找個好點的化妝師,把他們的遺容整理幹淨。做完法事,挑塊好的墓地盡快安葬了。”
林狗點頭說天亮就去辦。沒過幾分鐘,窗外響起一陣汽車轟鳴,由遠及近,最後在樓下停了下來,林狗起身撥開窗簾望了下去,只見王震右手拎着一個被捆住的小孩,正朝樓上走來。林狗一回身,面露喜色道:“王震果然利索,他把小毛弟綁來了。”
王震進到辦公室,把手裏的小毛弟像丢雞仔一樣丢在沙發上。小毛弟一路上不停地大罵王震,這會兒見到許東澤和林狗,就像見到索命的黑白無常,把他吓得聲淚俱下,嘴裏不停地讨饒:“東哥,你放過我吧!我出去絕不亂說一個字!求你看在過去我救過你的份上,千萬別殺我!嗚嗚……”
還不等許東澤開口,王震就搶先說道:“許哥,人我給帶來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許東澤指了指被綁的小毛弟,說道:“先把他解開,王震你也留下。之前發生的事林狗已經跟我說了,你們坐下,把你們見到聽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王震點了點頭,把小毛弟身上的綁繩解開,小毛弟斜眼瞟了瞟許東澤,見許東澤正在倒酒,他作勢就想溜,卻被林狗堵在門口,林狗把他抱在沙發上坐定,按住了他的肩膀,說道:“你這小瘋子,怕什麽?我們還會嚼了你不成?你給我好好坐着!”
這時許東澤端着兩杯低度白酒來到面前,擺上桌後,他招呼王震坐下,開口道:“先喝口酒暖暖身子。”又轉頭看向小毛弟道:“你好好看看我長什麽樣子!”
小毛弟先偷瞥了許東澤一眼,看見許東澤依舊是記憶中那副模樣,接着他便壯着膽盯着許東澤的臉左右觀摩起來,看了好一會兒,他才确認無誤,打了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抓住許東澤的手大叫:“東哥東哥!有人冒充你的樣子,把黑虎一家都殺了!那人跟你簡直長得一模一樣!要不是當時虎哥替我擋了一下,我的腦袋當場就被他砸開了!我算是僥幸溜了,可虎哥一家……嗚嗚……連他的兒子,都被那人給弄死了!”說到這,他掩面痛哭不止,他跟着黑虎十多年,雖然是朋友,但感情卻很深厚,更像是兄弟父子一般。他在哭黑虎一家的悲慘遭遇,也哭自己當時無能為力。
許東澤心頭一顫,安撫了小毛弟幾句。他這時眉頭緊蹙的更厲害了,就連眼皮也開始一個勁突突直跳。林狗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給他點了一支煙,低聲道:“看來是他。”
許東澤目光閃爍,幕幕往事突然浮現于眼前,他望着窗外遠處點點燈火沉思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向王震,說道:“阿震,以後黑虎的位子就由你來坐!”
王震本來嚴肅的面龐閃現出一陣不知所措,但看到許東澤投來堅信的目光,他當即鎮定下來,點頭道:“許哥交代給我的事,我一定傾盡全力做好。”
許東澤也點點頭,随即又說:“你現在回去,把門面整理整理,再把跑出去的兄弟都召回來,重新開門做生意。如果這幾天有人來找你,你要先給我或者林狗打個傳呼。要是實在來不及,對方又威脅你的話,你就報我的名字。”
王震一字一句聽在耳朵裏,也不多問什麽,點頭答應下來就離開了。許東澤這才把目光轉向小毛弟,微微笑了笑,說道:“毛弟,你原來救過我的命,又跟了我那麽些年。沒讓你發財,真是對不住你。”
小毛弟一聽,急忙從沙發上跳了下來,連連擺手道:“東哥你這是什麽話,要不是你收留我,我現在還在馬戲團給人家沖廁所呢!跟你這麽些年,錢和女人什麽都有了,別的什麽都不敢奢求了。”
許東澤蹲下身去,拍了拍小毛弟的肩膀,微笑道:“我想讓你去越南,幫我看着點那邊的生意。可能要去三五年,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小毛弟面露難色,嘴裏結結巴巴的半晌說不出話來。許東澤又接口道:“我知道你不願意去那種窮地方。可是,現在黑虎已經不在了,你繼續待在這裏的話,不出半個月,你也要暴屍街頭。我也不能時時刻刻帶着你,讓你遠走他鄉,也是為了你的安全。等過幾年情況好轉,我自會讓你回來的。”
小毛弟雙目含淚,不住地點頭。他想念黑虎,也堅信許東澤說的話,随即便答應下來,他看了一眼許東澤,又望向林狗,勉強笑了笑:“東哥,狗哥你們要多加小心。”
小毛弟走後,辦公室內又只剩下許東澤和林狗。許東澤又點上一支煙,此時他的心情頗為複雜,讓他欣喜的是,快十年不見的同胞兄弟許東寶已然來到了這座城市,或許不久他們兄弟就會碰面。但讓他提心吊膽,甚至怨憤的是,許東寶居然成了一個毒販,而且短時間內還殺了那麽多人!這種刀口舔血,踐踏尊嚴和蔑視人命的作風,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一旁的林狗看見許東澤面朝窗外怔怔出神,半晌都不動,忽然嘆了一口氣,堅定地道:“許東寶是咱們的親兄弟,我們有責任把他拉回正途。無論如何,總不能讓他栽到外人手裏,不然就算他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的!”
許東澤聽罷,轉回身看着林狗,發現林狗眼裏似乎閃着淚光,但眼神卻是堅定異常,不容動搖。許東澤悠悠出了一口氣,心裏也直犯嘀咕,回答道:“他能聽我們的當然最好,就怕……”他頓了頓語氣,表示心裏沒底,又接着道:“誰知道他這二十年是怎麽過的?他周圍的環境和人肯定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以他的性子,要讓他突然從那個環境裏脫離出來,必定是難上加難。”
林狗再次堅定地回應道:“我們只管盡心盡力,結果如何,就看老天爺給不給他機會了。”剛說完,他腰間的傳呼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內容,随即驚訝道:“王震發來消息,說許東寶約我們明晚在四海賓酒樓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