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深夜密談（2）
深夜密談（2）
雷市長的目光仍然像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倒映着許東澤臉上細致入微的變化。他想看看對方是否有意在阿谀自己，可這年輕人的目光也同樣堅韌不拔，像是一道厚重的保險門，讓人無法洞穿和擊破。他忽然向後靠了靠，略顯淡定的道：“為了抓他，我們損耗了不少人，但依舊讓他逃脫了。”他見許東澤凝神靜聽，卻不搭腔。又接着道：“所以我要你出面，幫我抓住他！”他最後這句話語氣很重，直接是以命令的口吻發出的。
不等許東澤回應，整晚都默不作聲的林狗突然冷笑了一聲：“呵！”這聲笑充滿了輕蔑之意。一時間，房間內的氣氛降到了冰點，短暫的寂靜足以令人産生呼吸困難的錯覺。林狗開口道：“雷市長的意思，是讓咱們當哥哥的把自己的親弟弟綁住，再把他的腦袋按在砧板上，讓你們來砍！是嗎？呵呵呵.......”
雷市長的臉色僵了一秒，但随即又恢複以往的威嚴，略帶說教的道：“我知道這麽做你們很為難，咱們都是中國人，最忌諱的就是手足相殘。但你們別忘了，他是個惡貫滿盈的毒販，就憑這一點，你們也有責任讓他伏法。”
林狗還想申辯，卻被許東澤使了個眼色制止住了。許東澤将目光轉向雷市長，道：“雷市長，我有個題外話很困惑，不知能否多問一句？”
雷市長微微點頭道：“但說無妨。”
許東澤道：“據我所知，您三年前已經退休了。按說現在您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這些抓人的事也不該由您操心，更犯不上親自出面跟我們這種小人物讨價還價。這其中原由，還請您指點一二。”
雷市長嘴角微微撇了撇，又點了點頭，略帶贊揚的道：“許東寶狡猾至極，但我看你更勝他一籌。”他随即點了一支煙，接着道：“既然你已經猜到，那我索性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明說吧，我的女婿是現在副局長，只要能抓住許東寶，就能把這個副字去掉。所以你明白了吧”
許東澤點點頭，微笑不語，心想道：“原來是裙帶之情，怪不得搞得那麽神秘，不過話說回來，既然是有求于我，那接下來也該把談判的籌碼亮出來了。”
雷市長又道：“當然了，我不會讓你們白白做這個人情。”說罷，他從身下的抽屜裏拿出一卷圖紙，放在桌上，又道：“這是未來兩年隆市西區的改造規劃圖，已經定稿了。市裏決定在那裏建一座集進出口的大型商貿城，你是個生意人，知道這圖紙意味着什麽。我的條件已經說了，抓住許東寶，這圖紙就是報酬！”
許東澤在心裏盤算着，過了一會兒，他淡淡地問道：“如若我不答應您呢？”
雷市長眼底閃過一絲冷酷，陰着臉道：“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要麽他死，你飛黃騰達；要麽你替他死，他繼續逍遙法外。沒有第三個選擇！他一個人的命和你的東昇集團相比，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許東澤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他甚至覺得胃裏泛起陣陣惡心，他站了起來，道：“雷市長，請容我考慮一段時間。”
雷市長看出了他的異樣，微微點頭道：“想清楚了盡快回複我。”說罷将椅子一轉，轉身背對着三人，這是在下逐客令的意思。這時，帶許東澤和林狗進來的男人也起身了，做了個請出的手勢，三人就離開了屋子。
出了門，上了車，一路無話，車徑直朝山下駛去。半個鐘頭後進了市區，車子最後還是停在兩人先前被架走時的位置，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許東澤和林狗下了車，此時已經是淩晨兩點半，街道上除了幾條流浪狗和偶爾駛過的貨車，已看不見任何人影。帶頭男人遞給許東澤一張名片，冷冷地道：“想清楚了打上面的號碼。”說罷就驅車走了。
兩人站在昏暗的路燈下，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林狗點上一支煙，略顯企盼的望着許東澤的臉，問道：“你打算怎麽做呢？”他的神情，似乎在期待一個能讓他心安的答案。
許東澤眉峰緊鎖，顯得很是沉重，回道：“我現在很糾結。”
林狗一聽，心頓時涼了半截。他把手裏的煙頭一摔，激動的道：“這種事還用的着糾結嗎？難道你真想拿東寶的命去換那張圖紙？東澤啊！你清醒一點吧！這些搞政治的說話全跟放屁一樣！為了達成他們的政治目的，任何人都可以是他們的棋子。你怎麽能相信他們？”他見許東澤低頭沉默着，似乎有意在躲避他的眼神。他就将雙手搭在許東澤肩膀上，掰正對方的身體，換了種勸說的語氣道：“東寶即使十惡不赦，但他從始至終沒有坑害過咱們自己人，就算要懲罰他，也該由咱們當哥哥的私下動手，你把他交給外人，他還有命嗎？！我這人一輩子沒什麽文化，不懂什麽叫社會責任，什麽叫為民除害！我也不想當所謂的英雄，我只認他是我弟弟，我只想他活着，哪怕像狗一樣活在這個世上！我也不想看見我的親人再一個個死去。”說到這，他的眼底忽然泛起一陣波光。
許東澤依然記得，林狗這個剛硬的男人像此刻那麽動容的時候已經是十多年前了，那會兒他剛剛失去了自己的結發妻子許東麗。經歷過生活打磨和歲月雕琢的人，或許才明白自己最不能失去的是哪一種情感。于林狗而言，親情和友情，就是支撐他在這個危險世界活下去的首要因素。
當他看見許東澤的臉色也呈現出難以抉擇的痛苦時，他也嘆了一口氣，試着讓自己鎮靜一些，說道：“東澤，咱們叫上東寶，帶上家人孩子，把在隆市的所有産業變賣了。拿了錢離開這裏，回咱們的老家去。再也不要跟這鬼地方有任何牽絆！”
許東澤聽着這話，忽然打了個冷顫。要他放棄這裏的一切，換個地方重新來過，就相當于這麽多年的堅持和心血都付諸東流了！絕不可能！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産生過這種念頭！他怒視着林狗，斬釘截鐵的道：“我絕不會離開這裏！要走你們走！”
林狗的心涼了，他本來還閃爍着最後一絲希望的目光也徹底熄滅了。他輕輕地哀嘆了一聲，問道：“那麽說，你是決定要将東寶交給他們了？”
許東澤聽到了他的詢問，卻始終沒有作答。沉默，有時候也是一種肯定的回答。
林狗向後退了兩步，有意和許東澤拉開了距離，他苦笑道：“東澤，我聽了你十多年的話，可這一次，我想自己做一回主。”說罷，他就轉身走了。
許東澤呆立在原地，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繁雜的思緒在他腦海裏不停的翻滾奔湧，就像随時要将他纏繞窒息一般難受。他想找支煙來暫時緩解這種折磨，低頭摸索的瞬間，突然聽見寂靜的夜空中“砰！”的響了一聲！他急忙擡頭，朝林狗離開的方向看去，只見在路燈的背光處躺着一個人。剎那間，一股不詳的預感頓時取代了雜亂不安的心緒，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手腳像被電麻一般冰冷無力，他強憋着一口氣，像個四肢不利索的人般一瘸一拐的朝背光處跑去。
地上躺着的人被一槍爆頭，額心的血孔還在往外冒着熱血。甚至連眼睛都沒來得及閉合就被人暗殺了。當許東澤看清這具屍體的樣貌時，一股氣血直沖腦頂，霎時間天旋地轉，被殺這人正是林狗！他腳跟一軟，跌坐在地上，半天回不過氣來，悲痛欲絕的嘶喊道：“姐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