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以嫏嬛謹慎的性格來說,住進破廟以前,她自然不可能什麽準備都不做。
正所謂狡兔三窟,走一步看三步,嫏嬛在出門前就已讓人畫好的附近的地圖,因此在走進破廟之前,嫏嬛便在破廟稍遠處布置了逃遁專用的臨時傳送陣。
方便她遇到意外迅速轉移。
正面交鋒是不可能正面交鋒的,誰知道對方會不會是扮豬吃老虎?
這種辦法,也只有嫏嬛能用得出來,這倒不是因為整個九州只有她這樣謹慎,恰恰相反,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從古至今都不缺乏。
缺的只是像嫏嬛這樣財大氣粗的而已。
嫏嬛雖然在陣法一道上還算有所得,但像傳送陣這種涉及空間的法門,她是萬萬布置不出來的,所以她的用的其實是陣法師已經刻錄好的陣盤,往陣盤裏輸入真氣便能用。
不過傳送陣所需的真氣往往也是海量的,像嫏嬛這樣的肉身境修士,就是把一身的真氣抽空了也啓動不了。
但嫏嬛用的這個陣盤是一次性的,使用要求自然也低得多,算得上是保命利器,屬于低境界修士中有市無價的東西,非關鍵時刻絕不舍得動用。
哪怕是對嫏嬛來說,這種陣盤也不是輕易能得到的東西,不過她草木皆兵慣了,生怕自己會出什麽意外,所以寧願多花錢,也不願意不做這種‘多餘’的準備。
陣盤被嫏嬛放在了一棵被掏空的大樹內,捏動符紙便能傳送進來,僅能一人環抱的大樹,哪怕嫏嬛站立在其中都頗為緊促,從外表看半點都看不出是空心的,枝葉繁茂,樹杈間甚至還有鳥兒鑄的巢。
嫏嬛這會兒反倒不急着走了,透過貼在香爐上的留影符和留聲符看着轉播。
拿着大刀的高個頭男子像是追殺這對小情侶的領頭人,将近兩米的高個頭讓人很有壓力,臉上還有疤痕,看着頗為兇戾,此時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一臉晦氣的模樣:“呵~忒!白演了一場戲!”
先前向嫏嬛求救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便見後者閉上了嘴,本着賊不走空的原則,他直接拔下了香爐上插着的靈香,彈了彈靈香,微眯着眼道:“也算是沒白跑一趟。”
從這話便可看出,他們确實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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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都是這附近生活着的散修,平常也就靠着好心路人的接濟過過日子。
沒有宗門的散修,大多數過的都算不上好,甚至連平常修煉用的資源供給都成問題,這些散修大多數幸運撿到了一本秘籍或是無意間得到了什麽小寶物踏入了修煉之途,由于年歲太大又身負其它功法,大多數門派都不樂意收他們,因此不是成了家族或門派客卿,就是慘兮兮的活着。
不過由于中州是魔道的地盤,因此這裏的散修,自然而然的,大多數幹的也都不是什麽好勾當。
如這群人,幹的就是強盜的活。
大約是幾年前,一些立意新奇的話本流入了中州,被說書先生廣泛傳播。
這些話本內容各有不同,但基本都将正道形容為刻板、固執守死禮的老頑固或是藏着陰暗心思的僞君子,而裏頭的魔道卻是亦正亦邪,或是為所愛之人入魔,或是因家族被滅滿門憤而入魔。
總之,話本中的魔道主角至情至性,加之其作者寫得又頗具感染力,這導致了許多少年人被話本所迷惑,上趕着拜入魔門。
而這群人也借此得利。
或是僞裝成獵戶,或是假裝被追殺,或是假裝是某大宗弟子……
總之,一群沒什麽閱歷抱着天真幻想的少年人被耍得團團轉,最終都成了盤中餐,不過偶爾這些人也會有踢到鐵板的時候,畢竟是高危職業,他們早就做好了随時喪命的可能,所以遇上如嫏嬛這種還未交談就逃命的,他們也不以為意。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他們唯一失望的,也就是沒有搶到東西而已。
不過人都跑了,他們也只能接受這個結果。
男人揮揮手,示意撤退,既然已經失敗了,自然也就沒必要在此處久留了。
嫏嬛對他們是一夥的這個結果并不感到意外,唯一好奇的也就是這究竟是宗門安排的還是巧合遇上的而已,不過有些答案知不知道也無所謂,她彎了彎唇角,天生就上翹的唇角讓這個笑顯得分外甜美,頰邊梨渦若隐若現。
她朝破廟的方向比了個開槍的手勢,眨眼間,便見破廟周圍猝然發出巨大聲響,升起了一朵蘑菇雲,片刻後才散去,煙塵漫天。
壞了她一個陣盤,總該賠不是?
嫏嬛撐着傘走回去,雨點砸在華麗的傘上,沒能讓傘偏移半分。
徐自沒想到破廟會突然爆炸,不過身為這群人中的老大,他平日裏沒少私藏好東西,這倒讓他逃過一劫,只是五髒六腑皆如同移了位一般,劇痛無比。
他壓下喉間的癢意,心知此地不宜久留,不管做下這事的是誰,但附近截殺路人的不止只有他們這一批,為避免其餘人痛打落水狗,他也得趕快離去。
然後徐自剛從爆炸區域走出,便看到了煙火中撐着傘款步走來的身影,頓時僵在了原地。
“我很好奇,”嫏嬛緩緩走近,“我自認小心謹慎,留宿此地也不曾在周圍留下過痕跡,你們是怎麽發現我的?”
她臉上是純然的疑惑,就像是碰上了難解的難題時的學生,希望老師能幫自己解惑,如同教養良好的世家女,但在徐自眼裏,卻猶如惡鬼一般。
他腿一軟,猛地跪在了地上,心知碰上了硬茬,砰砰砰的磕起頭來,沒一會兒額頭便沁出了血涕泗橫流:“姑奶奶…不…仙子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小的該死……”
在性命面前,所謂的尊嚴不值一提,尤其是在中州這個地界,能屈能伸的不在少數,盡管他也清楚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很小,但總抱着奢望。
可悲可憐又可恨。
嫏嬛面色不改,撐着傘蹲在他面前,傘上綴着的流蘇微微晃動,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先別急着求饒,你還沒告訴我,你們是怎麽發現我的?”
徐自也沒問他說了對方是不是會放過他,嫏嬛話音剛落便連忙道:“我師妹擅蠱,練了一條地蟲在附近,地蟲體型小,又是在泥裏,所以很少有人會察覺到。”
地龍,便是蚯蚓。
嫏嬛恍然,她是謹慎,身邊飛了一只鳥都要緊張半天,但誰會懷疑地裏的一條蚯蚓呢?
由此可見,她還有進步的空間。
嫏嬛輕輕吐出一口氣:“受教了。”
蛇蠍為伴蛛為鄰的修士并不少,蠱術在魔道中算不上什麽稀奇的東西,但嫏嬛完全沒想過,會有人将蚯蚓練成蠱來監視人,果然群衆的智慧是無窮的,她的思維還是太僵化了。
她完全不知道,徐自的手下煉蚯蚓為蠱而不煉毒物為蠱,根本不是什麽老謀深算,純粹是因為沒錢買毒物又不敢去危險的地方自己找。
嫏嬛朝徐自微微行了一個師生禮,露出淺笑:“多謝解惑。”
所謂達者為師,這事确實是給嫏嬛好好上了一課,所以她不介意每年清明節都去拜一拜對方。
徐自被下了一跳,想避開,誰知身體卻動彈不得,頓時臉色大變,一副要哭不哭的扭曲表情:“哪裏能當仙子行此大禮,姑奶奶,祖宗,您別這樣,小的害怕!”
許多修士都有一些奇特的怪癖,徐自以為嫏嬛也是其中一員,見此害怕得不行。
“你自然當得起我一拜,”嫏嬛道,“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外裏路,若不是今日得此教訓,我不知還要多久才能醒悟過來我犯的錯。”
這得了教訓的是你嗎?!
徐自苦笑,心裏卻是暗喜,看對方這樣,自己似乎是有活下去的可能?
剛這樣想着,卻覺脖子一涼,徐自遲鈍的摸了摸頭顱,卻只感覺到了噴湧而出的溫熱氣體,念頭轉動得越來越慢,恨都來不及升起,只餘茫然。
嫏嬛帶上天蠶絲制成的手套,熟練的将他身上可能藏有東西的物件收進空餘的儲物戒中,然後拿出化屍水滴到對方身上,眨眼睛便見對方化作了一灘黑水,被雨水沖刷幹淨,仿佛不曾存在過一般。
她撐着傘,看了一眼只餘零星碎片的廟宇,在雙-腿上貼上神行符離開,靈識略過儲物戒中的佛像,又很快移開。
穿越之人,對神佛總懷有敬畏之心,所以她拜完佛像後就給來了個偷天換日,換了一個裝滿了火-藥的佛像擺在上頭。
晚上光線不好,一群散修自然也沒注意到破廟中有什麽不同,全然沒有發現問題。
嫏嬛沒有深夜趕路的打算,又回了大樹裏,這樹其實是一個機關造物,是嫏嬛從太虛天帶下山的,至于原本的樹,自然是被她連根拔起,扔進了儲物袋中。
她拿出功德鏡照了照自己,果不其然,功德多了一絲。
老天爺可不會管他們修的是正道功法還是魔道功法,殺的人一身正氣,那便會降下孽力,殺的是壞人,那便獎勵功德,全然不在意對方是出于什麽目的殺生的。
雖然功德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沒什麽用,但嫏嬛覺得,多一點總是沒壞處的,畢竟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做個好人。
不,
她本來就是個好人!
謙虛懂禮貌還不忘師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