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章
觀戰的修士面露呆滞。
說實話,太虛天每回的大比,都會給觀戰者帶來全新的體驗,讓人忍不住生出種‘還有這種操作’的疑問來。
但這些操作中,最讓人看不懂的無疑就是音修,因為如果你不身在局中,根本就不能單憑肉眼看出他們的行為究竟有什麽意義,只會覺得他們把好好的比賽玩成了個人演唱會。
然而雖然如此,卻總有識貨的觀衆能品出那麽一兩分門道來。
可現在臺下卻出奇的寂靜。
先是傷感怆然的二泉映月,再是讓人聽了便在腦子裏揮之不去的喇叭魔音,這委實讓人不知該作何反應。
并不是所有人都不認識嫏嬛,至少觀戰中的很多人是認識嫏嬛的,所以他們很難想象堂堂聖君之女,學的樂器卻都如此的、如此的……
音樂有雅俗之分,樂器自然也有,在大多數人眼裏,世家子弟不去學琴、笛、箜篌之類的樂器,多少是有些掉價的,雖然樂修中的大能并沒有明确劃分過樂器高下,但行外人卻反而下意識做了劃分。
世家子也或多或少有受這些言論影響,臉皮薄的,哪怕喜歡某些比較‘俗’的樂器,也不會在公開場合表現出來,更別提像嫏嬛這樣運用到戰鬥中了,多少讓人有些瞠目結舌。
畢竟,嫏嬛上場時帶給人的印象不可謂不好,仙姿佚貌,就算是将樂曲融入到戰鬥中,怎麽想也該是笛、蕭、琴之類的樂器。
結果反倒是與她對戰的平民用的是高雅的樂器,她自己用的卻是俗樂,這多少讓人覺得是不是弄反了?
嫏嬛覺得這種想法還挺好笑的,那麽在意風度雅俗,你當魔修做什麽?
更何況,有哪個樂器能比得上唢吶這麽先聲奪人,但凡唢吶發生,哪個樂器能能蓋得過它的聲音?所以嫏嬛甚至很難理解,為什麽音修中用唢吶當主武器的會這麽少?
不過想想倒也正常,其餘樂器随手就能叫來合适的老師教學,但唢吶卻不行,它是外來樂器,本身就只是被人随手從其它世界帶進來的,後來被民間樂師用于滿月、婚禮出嫁、頭七等場合,鑽研它的樂師甚至被稱為唢吶匠,一個匠字,就代表了大衆對它的态度,所以久而久之,學的人自然就不多了,大多數精通唢吶的反而是普通人。
畢竟老師難找,後路還得自己開創,怎麽想都不如學琵琶古琴之類的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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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虛天主峰,正殿上端坐着一直沒有多少動作的施遠狄,不由睜開了眼睛,目光像是透過大殿看向了擂臺。
默默聽着臺下争辯的大長老也不由面露詫異。
高臺上的一舉一動,都影響着臺下其餘長老,快把大殿掀翻的讨論聲不由停了下來,面面相觑,皆不知發生了什麽。
每年大比的初賽,太虛天真正的核心人物都是不會去看的,因為層次太低,他們只會趁着這次難得的人員聚集讨論一些部署,讨論完了,剛好大比基本上也進入了中後期,這時候去看就不會覺得太無聊了,也能發現些有意思的弟子。
“嫏嬛那孩子,怎的參加了這次大比?”
“呵呵,嫏嬛那丫頭要強,想通過大比證明自己。”首座上的施遠狄随口說了一句。
“那孩子在意那些流言做什麽,”大長老以為嫏嬛是被那些流言影響到了,不屑道,“他們再怎麽酸,他們爹娘也給不了他們這種待遇!”
這話說得委實不算客氣,不過周遭幾位早就對此見怪不怪,連臉色都沒什麽變化。
大長老目光微微偏移,笑道:“不過,嫏嬛這孩子,淨整些歪門邪道。”
聞言,周遭幾位存在紛紛将視線移了過去,在魔門裏,歪門邪道,可不是什麽斥責地話,而是一種不算含蓄的誇獎。
施遠狄不動聲色地看了大長老一眼,這話,不是該我說嗎?這又不是他的閨女!
施遠狄心說老子等了這麽多年就等着這一天了,這老東西怎麽還為了膈應他連臉都不要了,別人家的閨女也想認?
在場諸位修為皆是通天徹地之輩,眼力非一般人可比,看着嫏嬛劍上的絲線目露好奇:“這種做法,聞所未聞,是哪位的手筆?”
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是施遠狄專門找人為嫏嬛打造的。
施遠狄正待開口,便見大長老面露驕傲之色,撫着胡須道:“呵呵,這是嫏嬛那孩子自己琢磨的,難登大雅之堂,能入諸位的眼也不枉它在這世間走一遭。”
此言一出,衆人終于忍不住側目,偷偷看了眼面色不變的施遠狄。
不是說大長老跟施遠狄不合嗎?怎麽觀其言語,大長老對聖君的女兒這麽熟悉?
莫不是私底下早就達成了共識?
這樣一想,諸人再看施遠狄,頓時更有種深不可測之感,畢竟,他們的人可從來都沒發現過兩人私底下有接觸,完全不知道他們怎麽達成的共識。
他們殊不知,施遠狄心裏其實已經罵娘了,這老東西在作什麽?怎麽淨搶他的臺詞?!
施遠狄不開口,其餘人也被大長老話中隐藏的含義給驚住了,一時間無人捧場,整的大長老都不好接着吹了,目光中微微流露出不滿來,不過當他把目光投向嫏嬛時,又變作了爺爺看外孫的和藹眼神。
正殿裏的關注,尚且還影響不到場上的戰鬥,嫏嬛倒是感覺到了微妙地頭皮發麻,不過戰鬥中也容不得她多想,只能将心裏那股不詳的翻船預感先行壓下。
杜清眉頭皺起,面前這個師妹的實力屬實出乎她嫏嬛的預料,嫏嬛在樂曲上的造詣自然是比不上他的,可有些樂器對上另一個樂器是有先天性的壓制的,這一點足以彌補上兩人本就相差不多的差距。
他抿抿唇,長劍平平劃出,明明只是普通的動作,周圍卻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空氣漣漪,十分明顯的兇煞之氣傳出,讓人仿佛間如同看到了魔神在世。
這是跟剛才的杜清完全不同的感覺,如果說剛才的杜清給人的感覺只是一個清隽書生的話,這會兒則仿佛是魔頭撕開了僞裝,開始擇人而噬了。
顯然,他已經把壓箱底的術法都給用出來了。
嫏嬛面色淡然,一劍刺出,輕描淡寫,既無駭人的聲勢,也無淩厲的殺機,偏偏周圍的真氣都随着這一次彙聚了過來,轉守為攻,仿佛要跟對方比試一下,究竟誰的劍更快。
随着杜清的靠近,他的身後驟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魔影,嘴巴大大的張開,深吸了一口氣,如同鯨吞一般,要将嫏嬛拉入其中,強大的吸力,甚至讓臺下的觀戰者位置都不由發生了偏移。
先天戰體,太陰魔體!
無盡的魔氣自杜清身後的魔影中傳來,連空氣都不由染上了躁動的氣息,嫏嬛體外不由散發出一層朦胧的光暈,細碎的光點如星辰一般擴散,魔氣一靠近,便如塵埃一般滑落,全身纖塵不染。
雙劍結結實實的撞在了一起,杜清空出的手掌毫不客氣的拍出,陣陣鋒銳的真氣激蕩,嫏嬛不客氣接下,道道勁氣随着兩人手掌相接處撕裂,無形的氣浪吹得人睜不開眼。
陰寒氣息自手掌處傳來,嫏嬛壓下沸騰氣血,劍出如練,堂皇熾熱。
與之相比,杜清的劍則顯得華美許多,如夢似幻,但劍招相接間速度十分之快,且招招狠辣。
杜清入宗師境已有一年有餘,早已結合自己的特殊體質有了自己的武道真意,無論是掌法還是劍法,皆帶有太陰魔體的意蘊在,長久比拼下去,嫏嬛絕不是對手,畢竟魔門,一向是負-面情緒的溫床,尤其是太陰魔體,本就在對付女子時更為有利。
太陰魔體大多出現在女性身上,人體內陰陽皆俱,但個體上卻都有差異純在,做不到完全的陰陽平衡,陽大于陰時,就适合修行陽屬性功法,反過來也是。
杜清雙眼星光缭繞,全力運轉之下,将對手的氣息運轉看得透徹,陰冷詭異的魔氣不斷幹擾着嫏嬛,連杜清本人,都猶如月下的陰魂鬼魅。
他的外表,甚至都出現了顯而易見的變化,秀美細眼,說是女扮男裝,也沒有違和感。
難怪,收集的資料中他鮮少用出本相!
嫏嬛頓時恍然。
特殊體質雖然有種種妙處,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其帶來的弊端,顯然,杜清就不太能接受太陰魔體的弊端,所以鮮少顯露出來。
畢竟,魔體影響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性格。
嫏嬛體表真氣滾動,一股堂皇炙熱的氣息湧出體外,與對方詭異陰冷的氣機對抗,雙目大亮,對上杜清璀璨的雙眼。
杜清頓時便覺雙眼刺痛,随後大腦便感一陣暈眩,整個人仿佛落入了佛國的輪回當中,受到衆佛勸解。
母親的死去,當放下;大伯侵占家産的怨怼,當放下;族兄的欺淩,當放下。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孰能無過!
佛音潺潺,仿如佛祖親臨,闡述奧妙佛禮,度人向善,早歸極樂,杜清的心仿佛都被灼燒了一個缺口,卻并不是回頭是岸,反而更加怨毒。
回頭是岸?
回頭難道就有家可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