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冗長的沉默。
杜清靜默良久，才用幹澀地嗓音開口問她：“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沒有否認這件事，因為嫏嬛既然敢這麽說，那必然是早已确認了，否認也沒有意義。
嫏嬛勾了勾唇角，道：“自入門以來，你從未喚過仆役伺候。”
“就因為這個？”杜清疑惑，“不喜仆役近身的弟子，不是很多嗎？”
“那不一樣，”嫏嬛反問道，“一個一心報仇的人，為什麽會不選擇仆役而要浪費時間去選擇親力親為？”
努力上進的平民，哪怕不習慣仆役伺候，大多數人其實都會選擇要一個仆役的，因為他們不想将時間浪費在瑣事上，所以很多事都會吩咐仆役去幹，因此太虛天內不要仆役的，大多反而是富家子弟，他們習慣了被人伺候，反而對自力更生更感興趣，因此在初來太虛天之時，通常都不會選擇要仆役。
也有的是單純就喜歡獨居，寧願麻煩一點也不要仆役伺候；更小一部分，則是因為本身藏着不能被別人發現的秘密，因此才放棄了太虛天免費發放的這個福利。
杜清沉默了一下：“就憑此你就确定了我不是男兒身？”
“當然不止如此，”嫏嬛走了幾步，離杜清遠了一些，“你拒絕了幼怡師妹。”
“你自成名以來，底細早已被人扒得一幹二淨，你并非迂腐之輩，為了入門做的那些事可還擺在各族案上，試問一個如此不拘小節之人，為何又突然變得正直起來？”
當初看上杜清的師妹，可不是什麽無鹽的醜女，恰恰相反，長得不僅不差，反而還頗為優秀，除了為人花心且傲慢了一點，并無太多值得人诟病的地方，加之對自己人出手還十分大方，所以太虛天內其實有不少男弟子都渴望成為她的裙下之臣。
一個為了複仇而修行的存在，按理來說，是不會拒絕這樣的好事的。
畢竟只是出賣色相，又不是跟對方雙修，就算男弟子肯，關幼怡家的長輩也不會同意。
對家規森嚴的家族來說，是不允許小輩過早的失去元陰元陽的，關幼怡在家雖然受寵，這事也沒得商量，所以出賣色相，是真的單純出賣色相，至多也就摸摸小手接個吻，再進一步關幼怡就是想做，也會立馬被隐藏着的暗衛給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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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對大多數弟子來說，這不僅不是個賠本買賣，還大賺特賺，畢竟關幼怡是出了名的喜新厭舊，出手還大方，只需伏小做低一兩個月就能賺得盆滿缽滿，這種好事誰不樂意？
因此關幼怡看上的人，大部分都是能得償所願的。
“難道我不能單純只是因為不想出賣身體？這跟我以往行事并沒有沖突。”杜清不覺得這是多大的破綻，答應了關幼怡的男弟子，事後難免被貼上一個小白臉的标簽，因此也有些自尊心強的弟子好面子，并不會答應她。
所以杜清覺得嫏嬛這個理由，有些太過于牽強了。
“當然可以，”嫏嬛笑了笑，“杜清師兄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綻是什麽嗎？”
杜清：“什麽？”
“你隐藏了自己是太陰魔體的事實，”嫏嬛道，“你的體質暴露時，你只說那是一種等階不高的陰屬性體質。”
“但不巧，嫏嬛恰巧曾見過另一個具備太陰魔體的人。”
“太陰魔體歷來都只有女子具備，歷史上男子身具太陰魔體的修士只有三個，且症狀與你完全不符，你知道的，我父乃聖君，所以我稍微動用了點我爹的權柄，查到了你曾入藏書閣，兌換了《太陰寶鑒》中的神通‘太陰之體’。”
“太陰之體，能将一個人原本的陰屬性體質提升到極限，成為真正至陰至寒的太陰魔體，但它有一個缺點，只有女子才能修煉，所以師兄，你說你為什麽要花費巨額貢獻去兌換一個自己根本用不上的神通呢？”
“這之後，我便對師兄的身份産生了極大的好奇，于是我又發現了師兄日日都帶着陰陽玉。”
“陰陽玉除了有颠倒陰陽之效以外，再無其它作用，師兄你說，你帶着它，是為了什麽呢？”
杜清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玉佩，苦笑道：“嫏嬛師妹可真是火眼金睛。”
這倒不是什麽諷刺的話，而是事實，要知道，陰陽玉極為罕見，太虛天內能認出來的怕是只有五指之數，大多數人就算看到了，也不會以為一個沒有絲毫靈韻的玉會是什麽好東西。
杜清自認自己隐藏得很完美，因為他不是入門後才作男兒打扮的，而是自小就是如此，許多人先入為主之下，根本不會懷疑他的性別，哪怕懷疑，也只會懷疑他開口承認的體質跟事實的真相不符。
所以杜清根本沒有想過，他被懷疑身份，竟然是因為去藏書閣兌換了太陰之體。
杜清其實并不覺得自己隐瞞性別是什麽大事，事實上他兌換太陰之體時，就沒覺得這事能被瞞住，可他怎麽也沒想過，太虛天的長老執事沒有理會這事，反倒是被同齡人發現了。
杜清不得不佩服嫏嬛的敏銳，僅僅只是因為一點懷疑，就敢以權謀私去查探，要知道，哪怕她是聖君之女，這事被揭發出來她要付出的代價也不會小。
嫏嬛目光灼灼：“我看好杜清師姐的潛力，不知師姐意下如何？”
杜清：“我能得到什麽好處？”
在杜清展露頭角後，并非沒有人招攬過杜清，但嫏嬛還是第一個識破了她真身的人，所以杜清其實是有些意動了的，畢竟嫏嬛身份也不低。
嫏嬛抿唇微微笑了一下：“師姐難道不想知道，你那個堂兄現在如何了嗎？”
杜清眼神一利：“什麽意思？”
“你的堂兄，天資也很不凡呢，被廣寒院看中，收入門下成了嫡傳弟子。”
廣寒院是正道的大派之一，雖不是聖地，但也是在其它州域也有名有姓的存在，不過這一派主要招收的便是女弟子，也招收陰屬性體質的男弟子，但除非男弟子天資極高，不然優先收入門下的，仍然還是女弟子。
“不可能！”不是杜
清瞧不起這個堂兄，而是這事确實沒可能，杜家身為一個小宗族，所有嬰孩在剛出生時都會受到檢測，如果她這個堂兄要是有天賦的話，早就該被檢測出來了。
哪怕是杜清是在十幾歲後才覺醒的太陰魔體，但在幼時也并非沒有征兆的，只是那時她顯露在外的征兆讓宗族中的長輩以為她體弱多病而已，在入太虛天得到充足的資糧後，這種因為攝入的營養不夠而導致的體虛得到改善，太陰魔體才得以順利出世。
嫏嬛道：“以他本人的天資當然不能入門，但他被移植了太陰骨。”
有些人天資平平，卻能依靠外在手段提升自己的潛力，比如将別人的天賦，移植到自己身上。
杜清瞳孔狠狠一縮。
杜家從最初的那一輩算起，就沒誕生過什麽特殊體質，不過是祖先機緣巧合得到了一本修行界的功法，繼而将整個村子都拉入了修行界的一個小家族罷了，所以杜清很清楚，杜家根本不會出現天賦超絕的弟子。
整個杜家，擁有太陰體質的，除了她，就只有她娘。
只是她娘當初為了嫁給她爹，自願散去全身功力，甘為百壽凡人，由于廢去了修為，她娘身體一直不好，不過也正因為此，沒人看得出她身具太陰魔體。
太陰魔體在失去了真氣的滋養後，便會自行萎縮，到最後屍體能留下不腐的，也就只有蘊藏着太陰之力的太陰骨了。
但她娘是她親手埋葬的，除非之後被人給挖出來，不然根本不會發現這個秘密。
杜清看向嫏嬛。
嫏嬛：“我派人去你所在的杜家看過，你爹的衣冠冢旁邊的那個墓中，別人給挖開過，”她頓了頓，同情地看了杜清一眼，接着道，“而且，還沒被人填上。”
說實話，嫏嬛其實也沒料到自己會查出這種事來，她當初純粹是覺得這種為了複仇的人心裏缺陷大更好操控，杜清只是她圈定的人之一，後來派人去詳細調查，也只是為了更好拿捏，結果就發現了這事。
當時嫏嬛還覺得奇怪，杜清大伯這一家對杜清他們家是有什麽深仇大恨，畢竟在古代家族血脈是很被看重的，這種侵奪家産的情況，發生的其實并不多。
不過當時手下調查後才發現，當地山中住着一大妖，每年杜家都得獻上一女童給對方才能保平安，這就讓手下順理成章的推斷出，杜清的爹娘為了杜清不被選中，便将她僞裝成了男童，這事，杜家大部分人應當也是知道的，這也就說明了為什麽他們敢侵奪家産。
九州的修士，男女地位相差不大，不過底層修士由于很多都是由普通凡人轉變而來的，因此觀念仍然遵守着古代正常的‘重男輕女’，很多修仙小家族，甚至還會拒絕讓女子當家，乃至修煉。
杜清選擇遠走他鄉拜入太虛天，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當地某個大派的弟子看上了她，家族也屬意将她獻上去拉近關系。
所謂池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這種放在名門大派乃是有數的魔門都不會去幹的事，在底層中，卻極為常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