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陷阱
第27章 陷阱
幾乎同一時刻,長安,東市,崇仁坊。
與其他各坊不同,沉沉的夜色下,此時的崇仁坊,依舊人聲鼎沸。着錦繡華服的公子哥們,一個個喝得酩酊大醉,雙眼迷離,被人攙扶着在擁擠的街市中搖晃穿行;夜宵攤上,小販正掀起煮着沸水的鍋蓋,冒出的一大股白色的蒸汽,倒下一盤生馄饨;頭上簪着花的姐兒們,雙頰抹得通紅,依舊賣力地站在門口吆喝。
空氣中混雜着酒氣、尿騷味和劣質的脂粉香氣。
崇仁坊是長安城中人人心照不宣的秘密,是朝廷默許的,開在宵禁枷鎖後的極樂淨土。
有人說崇仁坊背後的主兒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妹妹長樂公主,也有人說,崇仁坊的靠山就是當今聖上,有人擺擺手說都不是,玄都觀裏不能說的那位,才是崇仁坊背後真正的主人。
究竟這靠山到底是誰,已無人在意,只要能找樂子,能玩兒就行。
沈玉與章乾等人,近日均分散在長安各處打探情報。崇仁坊內管理混亂,人員混雜,為他們的行動提供了不少便利。
此時,衆人正圍坐在聽春樓後院小樓的茶室之內。
聽春樓,實為長安第二大的高級妓院,僅次于平康坊內的一衆院兒。而它如今的地位,其實也全靠倚靠崇仁坊晝夜不休營業,從不閉市的長安獨一份待遇。
聽春樓還有一重身份,便是爻月族在長安的暗樁。
望着眼前沸騰的茶水,沈玉心中閃過一絲不安。
按照之前與雪雀的約定,每隔4日,便傳來一只靈鳥保平安;前幾次都是楊玫到家後,也就是日落之前,就能收到雪雀傳來的靈鳥,現下已是深夜,消息卻還沒到...
“殿下,殿下...”章乾輕聲喊道。
沈玉沒有反應,仍在沉思。
周圍的議論聲突然停了,只餘茶水咕嘟聲。
Advertisement
窗外街道上傳來男子嘔吐的聲音,還有女子的驚呼。
沈玉回過神來,對章乾點頭,示意他繼續說,自己伸手去取茶碗。
“殿下稍等!燙——”章乾正欲開口阻止,茶已打翻在側。
“無妨,先生剛才說到哪了?”沈玉沉下思緒,一旁的侍衛為沈玉換上新的茶盞滿上。
殿下今晚是怎麽了?
章乾微微點頭,充滿疑慮地繼續開口道:“當今這世上,感受過熾刃餘威的人,除了殿下的師父紀白,便只有殿下您了。這段時間,我們确定了沈青與那當朝皇帝的行蹤,但卻始終無法确定熾刃的位置。倘若熾刃不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此局難破啊。”
“此劍或許不在長安城內,”沈玉眉心微皺:“長安城內能承受得住此劍戾氣的,也就幾處,即使沈青再謹慎,也不可能完全隐藏住熾刃的氣息。”
“如今之計,只有先回去與叔父和師父商量後再決定,章乾,”
“殿下!”章乾點頭。
沈玉說:“立刻聯系我們在各地的釘子,讓他們将所在地的情況傳過來,尤其是發生過異象的地方,注意消息不要洩露。在座的各位兄弟,也都以長安為坐标,沿龍脈散出去尋找。具體的點位,章乾負責。”
“是!”章乾起身向沈玉行禮。
“你先回睦州一趟與叔父言明此事,再回長安等待消息,”沈玉吩咐章乾後,迅速起身,道:“我回歙州一趟,你在睦州不必等我,我自來長安找你。”
言罷,沈玉便推門而出,深色的衣服與夜色迅速融為一體。
————
一出長安城,沈玉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有人在跟着她。
她斜睨了一眼地面,感受着兩邊細微的氣流波動。猛地一個轉身,抽劍向斜後方刺去。
卻倏然劍停。
劍尖指着的,是一只看起來病恹恹的,像是拔了毛的靈鳥。
是雪雀的氣息。
沈玉收劍,那靈鳥有些力不從心地飛入沈玉掌心,瞬間化為一張破爛信箋,上書。
“雪雀已死,楊玫危,速來。”
沈玉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
————
楊玫在山鬼的陪同下,回到了她位于歙州城內的家。
楊宅大門虛掩,門內漆黑。楊玫內心一窒,她求救般地望了一眼山鬼。
“進去看看。”山鬼說。
楊玫鼓起勇氣,推開大門。
首先看見了地面,是幹淨的。
楊玫慢慢擡頭,沒有血腥氣,沒有預想中的死人,沒有滿地是血,只是靜悄悄,黑漆漆的一片。
楊玫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沒有一點光,沒有一個人的庭院,廊道。
楊玫在舅母的院子前站定,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
門亦是虛掩着。
舅母...你會在這裏麽?
吱呀一聲,楊玫推開了院門,只見黑漆漆的院子裏,一個女人背身,一動不動地站着,看她的背影,是舅母無疑,可現在這樣的情形...
一陣風吹過,将那女子的頭發吹起。
“舅母?”楊玫試探着問,往前走了幾步。
那女子聞聲,緩緩轉過頭來,只是身子卻紋絲不動。當頭轉到一半的時候,卡住了。
楊玫呆呆地站在那裏,那真的是舅母的側臉,可是呈現出衰敗的灰白色。
舅母一只眼睛無神地盯着楊玫,一邊還在用力地扭頭。
喀嚓一聲。
是脖子折斷的聲音,舅母的臉扭了過來,沒有表情地看着楊玫。
楊玫不可置信地捂着嘴,淚水又湧了出來。
舅母背着的身子突然動了,頭迅速地轉回原來的位置,伴随着骨骼摩擦着血肉的聲音,她的手臂呈現不自然的抽動,像是被什麽東西拎起來,又重重落下。
她慢慢伏下了身子。
“阿玫快跑!”一個黑影從旁邊沖出,将楊玫撞到一邊,是程塵的聲音!
預料中的撞擊沒有發生,是山鬼,只見她的衣帶飛出,輕輕托住楊玫,放到一邊。
程塵跑過來,滿臉塵土,他有些手足無措地想扶楊玫,又收回了手。
此時,山鬼的法術已将舅母牢牢捆住。
“傀儡術?”山鬼嗤之以鼻:“這世間,除了沈囿之那一脈的壞種,還有哪位會對一個凡人使這樣的下作手段?!”
周圍的院牆上突然架滿了火焰燃燒的箭。
“好久不見,山鬼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