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回城
第36章 回城
望着兩岸已經是兩年後的山水, 楊玫有些唏噓,時間好像沒有在這些地方留下痕跡,唯獨留下痕跡的只有自己明顯短了一截兒的褲管和衣袖, 已經是秋天了。
“聽青蘿的意思,師父當時也進了幻境?”楊玫望着銀綢一樣起伏的水面, 生出了些閑情逸致來,開始明知故問。
“嗯,但我神識受損嚴重, 所以記得不是很清...”沈玉眼睛望向別處,耳朵有些紅。
“哦...原來是這樣, 我倒是記得很清楚。”楊玫偷偷睨着沈玉玉立的背影, 笑嘻嘻地說:“我還記得有一次, 青蘿姑娘和我躺在一處, 把我當成了江禹年...”
“你既然如此流連,不如現在就掉頭回去,将你在忘時島上擱個七八上十年的。”沈玉面無表情地說。
“不了不了。”楊玫吐了吐舌頭, 不敢再提青蘿,她和沈玉商議了一下,準備讓沈玉改變容貌回楊家看一眼, 将家人悄悄轉送去睦州叔父那邊, 再去長安找舅舅和哥哥。
楊玫:“已經過去兩年了,家裏那邊應該不會有人盯着了吧?”
沈玉:“先去看看情況, 漁梁那邊熟人太多, 帶着你過于顯眼, 不能再走水路了。我們在黑龍潭交界處上岸, 再找辦法。”
黃昏時分, 狂風乍起, 此時繼續待在船上已不再安全,沈玉手搭涼棚,望見一處雜草叢生的渡口,便驅使着小船往那岸上靠去。
到了渡口,沈玉蹲下将舟系在渡口。渡口的蘆葦有人高,楊玫撥開芒草先往前走了幾步,見前方路口有一男一女背着身蹲着,好像在燒紙錢。
正欲悄悄繞開這兩人,只聽那女子說:“阿玫不在這世上已有兩年了。”
男的沒說話,只是用法力護着那紙錢的火焰不被吹滅。
楊玫停住了腳步。
聽那女子聲音應是汪皎,那她身邊之人,是程塵吧,沒想到他們竟然還記得自己這個朋友,她心頭微動,只是現在不方便過去和他們相認。沈玉此時也已經走到楊玫身側,和她一起看着那兩人。
“據我所知,人死了就是死了,燒多少紙錢都是收不到的。”沈玉面無表情,有些煞風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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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玫“嗯”了一聲,如今多事之秋,還是少生事端吧,便和沈玉一起默默往身後的密林退去。
又一陣大風吹過,将地上那沒有燒完的白色紙錢吹上了天。程塵似有所感,往身後看了一眼,是幽深的樹林。
汪皎:“怎麽了?”
程塵:“沒什麽,只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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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玫跟在沈玉身後走着,她現在個子長高了不少,步子自然也大了許多,不知不覺二人已在林中走了一個時辰。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夜風吹着松林發出波濤般的聲響,擡頭是慘白的月光,楊玫感覺自己餓得發昏。
沈玉回頭,見楊玫面露乏色,問:“累了?”
楊玫有氣無力地點頭,不僅是累,肚子還很餓。
沈玉聽見楊玫肚子隐約發出饑餓的抗議聲,笑了一下,蹲下身,把背給到楊玫說:“上來,我背你。我們找一處隐蔽的地方休息,再給你弄些吃的。”
楊玫于是把手環上沈玉的脖子,整個人趴上她的後背。沈玉小心起身,背着她往前繼續走,終于在半個時辰後,找到了一處避風的天然洞口。
撥開遮擋的藤蔓,沈玉躬身将楊玫背進去,借着月光,見洞裏有之前山裏獵戶留下的篝火殘堆還有木柴,便生了火。
“你在這裏休息會兒,我出去弄些水和食物。”沈玉走出山洞,揮手在洞口封了一個結界。
秋蟲鳴叫聲近近遠遠地響起,楊玫又困又餓,望着閃爍的火堆,不知不覺竟睡着了。
沈玉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年輕女孩兒靠着岩壁睡得正香,發間的桃花和早上從樹枝上折下時一個樣,竟然還是盛放着的。
她想到楊家院子裏那棵桃樹,臉色變得溫柔起來,等到事情了結,不如在竹枝書院後再要一片地,只種桃花...
沈玉動作很輕地走近,将剛捉的野兔就着火烤了。新鮮的兔肉很嫩,不一會兒,油就開始滋滋冒泡,香氣蔓延在整個山洞。
好香...楊玫被滿鼻的烤/肉/香驚醒,一睜眼,就看見沈玉給兔肉翻了個面。
“師父!”楊玫笑着跑過去抱住沈玉說:“師父真好!”然後眼巴巴盯着火上的肉。
“莫要心急,還有一會兒,你先喝水,”沈玉嘆氣:“明日我先帶你去附近的小集市,買身新的衣裳,還有遮臉用的帷帽。你我扮作兄妹,回歙州城看看情況。好了。”說完,将烤好的兔肉遞給楊玫。
“扮作兄妹多沒意思啊,還要多出一間的房費,不如扮作夫妻。”楊玫啃着肉含糊不清地說。
沈玉:“......”
楊玫:“我錯了,當我沒說。”
沈玉:“也不是不行。”
楊玫:“......”
沈玉:“趕緊吃,吃完了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
次日,楊玫神清氣爽的醒來,與沈玉一同繼續趕路。路上沈玉還買了一匹馬,不出半日,便回到闊別已久的歙州城。此時正值晌午,秋老虎正是燥得歡,來往商旅都三兩懶散地聚在城牆下休息。
楊玫帶着帷帽坐于馬背,沈玉牽着馬,正欲從東門進入甕城,卻見城門前原本懈怠看守的士兵突然板起了身子,像是接到了什麽指令,開始逐一仔細盤查進出的人。
沈玉與楊玫對視一眼,淡淡地說:“你的樣貌我已改過,就算他們拿着畫像也分辨不出。”
“我知道,只是這檢查,未免也太過巧合了。”楊玫說。
“嗯,小心行事。”沈玉輕微擰了一下眉,她這次回來,不僅是回楊家打探消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辦,因此這城,必須進。
隊伍緩慢地往前推進,抱怨聲此起彼伏,其間夾雜着守城士兵的喝罵。
排在沈玉前面的一個男人說:“以往來這歙州城做生意都不這麽查,今天是怎麽了?”
旁邊有人接話:“還不是因為之前滅了程家滿門的那個逃犯,說是最近有人在問政山上看到過他,正緊着抓他呢!喏,你看城門邊上貼的告示上,就有他的畫像。”
“女的?這長得也太磕碜了。”
楊玫順着那說話商人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愕然看見畫中是一張神情冷淡卻組合怪異的臉,她雖從沒見過,但這眼神太過熟悉,楊玫往沈玉看去,只見她微不可聞地點了下頭。
殺人犯畫像上是沈玉之前的臉。沈玉有些疑惑起來,被嫁禍是合理的,但沈青應是知道自己擅長幻容之術,因為他自己也是爻月人,不至于弄一張這樣的臉挂在城門口故意惡心人,那是為什麽...
楊玫禁不住擔心起來,沈玉在外貌改變上一向想一出是一出,不知道這次的臉和畫像上像不像,會不會被士兵們發現,她伸手拉了拉沈玉肩膀上的行李帶。
“別擔心,不一樣。”沈玉輕聲說。
二人順利通過了士兵的檢查,經過甕城城門時,只見一個小乞丐蹲在角落,面前放了只缺了角的碗,碗裏一個銅子都沒有。
這小乞丐不似尋常的行乞之人,凡有人經過便嚎上兩句,而是戴着破鬥笠靜靜坐着。見沈玉二人經過,他默默收起破碗,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們身後。
經過面攤,正碰上老板娘端着兩碗剛撈出的面條往外走,筍幹肉絲做的澆頭,香味直接竄進楊玫的鼻子,她走不動路了,一直往那面攤上瞟。
沈玉心領神會:“老板,兩碗面。”
“好嘞!二位稍等。”
沈玉将楊玫從馬上抱下來,自己去将馬系在面攤旁邊的柱子上,就走過來與楊玫同坐。
楊玫選的桌子,位于面館支在外面涼棚下的一隅,前面有棵老槐樹,正好将二人擋住。
“到別處要飯去,現在正是飯點,沒空招呼你。”楊玫背對着煮面的攤,只聽得老板在罵。
“我找人。”一個有些稚氣的男聲。
“哎——往哪跑?別想在我們店吃桌上剩的...”
只見那乞丐一溜煙,就往沈玉她們桌跑去。
店老板有些不好意思地也跑過來,連聲道歉,要硬将那小乞丐拉走。
“紅傘。”那乞丐突然說。
“快走吧——”店老板正說着,只聽得沈玉說:“慢着,老板,給他也來一碗面。”
老板愣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轉身下面去了,剩下小乞丐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
“過來坐。”沈玉說。
“你剛才說的紅傘,是什麽?”楊玫輕聲問。
小乞丐看了眼沈玉背後的那把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傘柄的傘,繼續說:“紅傘。”
之後楊玫再怎麽問,他都不開口了。
“你是想等吃完了面,再和我們說麽?”楊玫說:“是怕我們反悔不成?怕你現在說了,就沒有面吃了。”
小乞丐點點頭,眼巴巴地望着煮面攤。
沈玉:......還真被她說中了,她,是小時候受過什麽欺負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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