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京中來信
第44章 京中來信
王悅, 不對,是沈囿之,正站在楊玫面前。
再見到這張臉, 印象中的王悅、之前在藏書閣看到的畫像都與眼前的人重合,楊玫的胃感到一陣痙攣, 她想吐。
與兩年前看到的王悅有所不同的是,眼前之人的臉色明顯更加蒼白了,一絲血色都沒有。與季節不相符的厚重暗紅色鬥篷披在身上, 更襯得他面色如紙。
他變虛弱了,楊玫在心裏評價道, 唯有面頰那一道長長的暗色疤痕, 給整張臉平添一絲妖異。
沈囿之無所謂地看着楊玫盯着自己的臉, 甚至還笑着問:“怎麽?楊小姐認識在下?”
楊玫此時已經回過神來, 聽他的意思,似是不知道自己能看到他的真容,幹脆順水推舟:“你是?為什麽我動不了了?”
沈囿之還是如之前那般漫不經心地對楊玫行了個禮:“鄙人姓徐, 自長安來,是奉了當今丞相武大人之命,來接小姐回去的。”
楊玫抑制住心頭的害怕, 淡淡地說:“既是來接我, 便大大方方地來,深更半夜用我舅母誘我出來是什麽意思?還有, 方才我舅母明明就站在此地, 你将她藏到哪裏去了?”
“楊小姐, 哦不, 是武小姐, 您還是先看看武大人給您寫的家書吧。”沈囿之低聲咳嗽了兩下, 從袖口掏出一封信。
楊玫:“你不先把我解開麽?”
沈囿之動了動手指,楊玫立馬發覺手臂一松,她還試着擡了擡腳,卻發現依舊不能動彈。
罷了,楊玫自認沈囿之動動手指就能弄死自己,遂放棄了跑走的想法,接過信展開,一目十行地看起來。
這一次,她用袖子嚴嚴實實地捂住了手腕上的珠子,然而那顆不一樣的紅色珠子,不知是感應到了什麽,正散發出灼熱的溫度。
楊玫忍不住縮手,使手腕盡量遠離那顆燙手的玩意,心中不免擔心起來,按照時間來算,應該還能撐幾個月,如今難道是因為沈囿之來了,所以這烏鴉血的珠子按耐不住了?
周圍安靜的有些不正常,就連楊玫抖動信紙的刺啦聲都顯得格外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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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玫:“武那什麽相,想要我回去?為什麽?他沒寫清楚,全是些客套話。”
“武逸言。”沈囿之有些懷疑地盯着楊玫:“你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與他沒什麽情分,”楊玫說:“回去以後呢?能将我舅舅和大哥放出來麽?”
“自然是行的。”
楊玫笑了笑說:“那便走吧,我舅母呢?”
沈囿之動了動手指,随着他指尖的牽引,一個提着燈的女人從暗處緩緩走出來,閉着眼,臉上也沒什麽表情。
“舅母...”楊玫聲音顫抖地喊了一聲,僅有的一點期盼破滅,舅母确實是去了,還被沈囿之以這種畸形的方式控制着。
她死死抓着信紙的手指,指甲扣進了肉裏都沒有察覺。
“武小姐,看到了便走吧,先回你舅母家。”沈囿之懶洋洋地說。
楊玫的腿終于能動了,周圍的秋蟲聲也漸漸響起,她急忙跑過去攙扶住舅母,舅母閉着眼沒說話,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卻沖着楊玫微微點了點頭。
“她都這樣了竟然還認得你,有意思。”沈囿之皮笑肉不笑地說。
“你!——”楊玫怒極反笑:“你是天師麽?天師的法術是給你這麽用的嗎?無恥。”
沈囿之又笑了:“武小姐,她只是晚上會變成這樣,白日便和常人無異的。”
“我跟着你回去,你能不能就放過我舅母,讓她安息。”楊玫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惡,死死盯着沈囿之的臉。
“...很可惜,不能。”沈囿之淡淡笑着說,但眼中依舊冷淡。
“為什麽?!”楊玫掩飾不住自己的憤怒。
“武小姐,你很特別,雖然我現在說不出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沈囿之輕咳了兩聲:“但只要還有用,你就不能死。”
三人沉默着往楊宅走去,楊玫沒有提起沈玉,她知道沈囿之抓她的最大目的就是為了抓住沈玉,因此她故意沒開口,并在心裏暗暗打定主意,實在不行,即使拼了自己這條命,她也要用手上這串珠子,也要為沈玉破開一條逃生的路。
三次保命的機會,都留給你。
沈囿之又開始咳嗽。
楊玫:“只要你還活着,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沈囿之攤攤手:“你随意。”
楊玫:“但是你身體不好。”
沈囿之:......
楊玫:“最近幾年越來越不好了。”
沈囿之:“倒也比你這凡人活得長久。”
楊玫:“不,你快死了。并且,我一定會活得比你長。”
沈囿之只當是小女孩在說氣話,并不以為意:“我拭目以待了,武小姐,只是不知道你師父,能不能活過今晚?”
————
山鬼祠外。
“咳咳——這是個什麽東西。”沈玉咳嗽着撐起身子,頭卻碰了壁。方才的沖擊将地上的砂石塵土揚起,如暴雨般澆了她一身,偏偏現在還困在一個黑不隆冬的...罩子裏。
“小葉,快把我們放出來!”朱依依悶聲喊道,他被這沖擊撞得也不輕,循着沈玉的聲音轉頭對她解釋:“是小葉的龜殼,剛才的爆炸太大,他怕我們出事,便直接将我二人直接裝進他的殼子裏了。”
頭頂的罩子發出輕微的轟鳴聲,沈玉感覺自己能直起腰了,周圍的光線漸漸變成熟悉的黑夜。
朱依依将小葉收回口袋,二人往山鬼祠剛剛那團黑氣所在的位置走去。
只見山鬼祠已經炸成一堆廢墟,幾點暗紅色的火焰餘燼還在明明暗暗的閃爍着。
“先生回來看到又要生氣了。”朱依依嘟囔道,他蹲下身想去找山鬼神像的腦袋,沈玉則走到爆炸源頭。
“奇怪,即使炸成這樣,這裏還是有爻月人的味道。”沈玉說,她揮袖掃開交錯疊在那裏的焦木瓦礫,細細搜尋起來。
突然,一根淡粉色發着光的絲線吸引了她的注意——那是根沾了血的月絲。
那麽剛剛黑氣中的人體,應該是依據這根月絲織成的幻形,能做到這一切的,只有爻月人。
沈玉的心忽地重重往下一沉。
“快回去!章乾應該被沈囿之抓住了,阿玫現在也有危險。”沈玉甩下這句話,人已經頭也不回地禦劍往空中沖去了。
“啊?你說什麽?那屋子很安全,怎麽會——”朱依依忙不疊地也踩上木劍去追沈玉。
不到一刻鐘,二人就來到了楊玫在的宅子。
院門開着。
她是自己走出來的,沈玉心想,能讓她在這個世界走出門的,只有她的親人,和自己,想到這裏,沈玉懊悔到想要扇自己一個巴掌。
正焦灼之際,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的街角靜靜站了個人,也不知站了多久。
沈玉眼睛都紅了,直接飛身至那人跟前,劍已抵喉,那人被勁風一掃,喉嚨那裏出現了條淡淡的血痕。
“是你?”沈玉看清那人臉後,手腕一滞,眼底的瘋狂之色已褪了大半。
“程小公子?深更半夜的,你在這裏做什麽?”朱依依也跑過來了,他對沈玉說:“事不宜遲,還是趕緊去找人要緊。”
沈玉迅速收起劍,不再與程塵糾纏,與朱依依一道往楊宅方向去。
“楊玫現在确實在楊宅!”程塵在他們身後喊:“但你不必去,王悅在那裏設了天羅地網等着你。”
沈玉聞言,身形卻未停,只是一直往前走。
“你相信我,王悅不會傷害她的!”程塵見沈玉不停,追過來扯住沈玉的衣袖:“我會照顧好她,你如果死了,她不會開心的,所以還是快走吧。”
沈玉恍若未聞,只是手稍一用力,程塵就被震飛到了兩米開外。
“輪不到你來照顧,”沈玉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阿玫決不能落到他手裏,否則...”否則,她可能會被迫與熾刃結盟,成為沈囿之新的武器——一個沒有感情,滿眼殺戮的行屍走肉,像當年的李彥一樣。
新住所離楊宅并不遠,沈玉很快就走到了楊家門前。
“朱依依你先回去——”沈玉向旁說出這句話,卻并無人回應。
轉頭才發現四周只有自己一個人。
也好,沈玉無所謂地笑了笑,心想,楊玫是什麽時候在自己心裏占了這麽大一塊地方的呢,大到自己滿心滿眼都是她,大到就算門後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闖一闖。
她甚至沒來得及和她道個歉,說一句最近這段時間,對不起,如果還能活着的話,想對她再說一句,很喜歡你。
是什麽時候呢?沈玉又用心想了想,大概是從你說我好看的時候,從你在我院中栽下那棵楊梅樹的時候,你牽我手的時候,把糖人遞給我的時候,頭上戴着桃花回頭對我笑的時候,的所有的那些時候吧。
阿玫到底是帶着怎樣的心情走進這扇門的呢?
沈玉擡頭時,心緒已定。她面色如常地推門而入,朗聲道:“我是沈玉,躲躲藏藏的沒意思,有什麽本事,都亮出來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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